8. 碎金锁黛玉察异状 巧试探宝钗谋新途(二)

作品:《[红楼]金玉双姝

    看似漫长的对视,实则转瞬即逝。


    从书里重生这样的事情太过离奇,在没有把握的时候,谁也不敢率先开口试探。谁知道会不会被对方当作异类呢?


    黛玉和宝钗同时垂眸,心里不约而同按下了开门见山的念头。


    来日方长,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观察。


    闲话半晌,众人散去。


    宝钗跟着薛母回梨香院,才走过抄手游廊,却顿住脚步,忽然道:“莺儿,把我给姊妹们准备的见面礼,送林姑娘一份。她来得晚,方才又浑忘了。”


    “是。”


    莺儿领命折回,宝钗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跟着她远去,正好落在不远处,刚迈出荣庆堂大门的黛玉身上。


    宝玉似乎着急地想同她说话,可他面对哪边,黛玉就避开哪边,一径躲着。宝玉委屈得眼眶发红,一跺脚,跑远了。


    这一幕落在宝钗眼里,她微垂眸,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衣角,陷入思索。


    游廊那一边,莺儿递上锦盒:“林姑娘,这是我们姑娘送你的东西。”


    黛玉一愣,接过的同时,也抬眸看向游廊对面的宝钗。隔着朱红雕龙梁柱,二人视线相对。


    宝钗微微颔首,略行了一个礼。


    黛玉迟疑数秒,也颔首回礼。


    “替我多谢你们姑娘。”黛玉顿了顿,忽然微笑对莺儿道,“方才多嘴提了句金锁,不是有意冒犯,实在不知它碎了,想是和姨妈说得一样,那灵物替姐姐挡灾了。”


    莺儿笑道:“好,我替姑娘转达。”


    目送黛玉离开,莺儿才回到宝钗身边,将原话转述。


    宝钗细细琢磨,越发觉得古怪。


    黛玉性情孤高,虽不是肆意无礼之人,但能省略的奉承和讨好,多一句也懒得说的。像莺儿转述的安慰之言,更像是……刻意传递的试探。


    就像宝钗借着“碎裂金锁”传递自己的异状,黛玉也许怕她看不出来自己避开宝玉,于是也接着传话的机会,悄悄显示自己的异状。


    无论对方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最终都不会留下什么端倪。


    像她们隔着游廊对视的那一眼,除了彼此,谁也察觉不到。


    当然,以上都只是推测。


    宝钗缓缓迈步向前,忽然道:“莺儿,你替我打听打听,林姑娘在府里风评如何?”


    薛姨妈怪道:“你来京里不是要帮蟠儿打理生意,又打听那孩子做什么?”


    宝钗笑道:“这府里只她和我是外来的姑娘,到时候姊妹们难免要在一处玩,摸清她脾气,到时候也少些摩擦,岂不是好?”


    薛姨妈:“嗯,还是你周到。”


    宝钗面上仍然笑着,心里却隐隐有种期盼。


    她也说不清这种期盼是什么。


    也许是一个孤独的野鬼,独自飘荡两年,迫切地想要一个同伴。


    -


    三天后,莺儿带回的消息却并不大好。


    府里的林姑娘风评仍是刻薄小性儿。


    宝钗并不能从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里判断出有效信息,只能先搁置,暂且出去忙生意。


    另一边,黛玉对宝钗的试探更是无从下手,正想着顺其自然,转机就降临了。


    事情正与拾翠有关!


    且说那日紫鹃答应不为难拾翠,心里却越发替黛玉委屈,打定主意要帮黛玉正名。因此找了个黛玉休息的时辰,等在拾翠的屋里。


    拾翠一开门看见紫鹃,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心知这是那天的话叫紫鹃听见了,来兴师问罪的,忙磕头讨饶。


    紫鹃哪还有不明白的?!这个拾翠果然在暗处说了歹话!


    怒上心头,紫鹃忍了忍,没有发作,说黛玉早就知道了,但是没有恼她,更不会发落她。


    拾翠半信半疑,仍抖得不成样子。又把从前黛玉的赏赐都翻了出来,求紫鹃收下。


    她进府不久,才见识过黛玉的雷霆手段,又听别人说林姑娘素来目无下尘,最是刻薄冷傲,很不好相与。于是虽不曾亲眼见过,却已信了八分。


    紫鹃推开赏赐,叹了口气,如实道:“我哪是要你的东西?赶紧收回去,日后好好伺候姑娘。”


    拾翠知道自己不会被赶走,涕泗横流,哭得不成样子,“是我年轻不知事,都是三姑娘身边的琴心挑唆的!我再也不和琴心来往了!也不敢再有二心!”


    紫鹃拍拍她的手,起身准备走,临出门,却还是回头道:“实话同你说,原不是姑娘叫我来,是我擅作主张。你也知道,按我的心气,我是要发作的,可姑娘原话,她说你若要走,不许我为难你。”


    拾翠愣住,抬眸看着紫鹃。


    紫鹃叹道:“我最后同你说句话。需知阖府上下人心复杂,耳听不见得为真。你瞧着别处花团锦簇,便心生羡慕,却不知背地里的辛酸。譬如二奶奶院里,下人们掌家管事说不尽的风光,却不知平儿那样的人物也要吃挂落。”


    “又说宝玉那,看着疼人,可疼的都是屋里的,外面不见面的他几时知道名字?再说三个姑娘处,你亲看在眼里,更是知道,即便最拔尖的三姑娘,也有镇不住的魑魅魍魉,欺她庶出。”紫鹃道。


    “那日你们又眼巴巴盯着新来的宝姑娘,我不知她如何,却实打实知道林姑娘的好。她虽孤高,待人却心诚,又极护短。”紫鹃叹道,“并非我要说她好话,只是她不爱辩解,我这个知道内情的人,再不辩两句,难道任由那些人作践她?”


    “好了,我话说完了,无论将来去哪,你只记得她素日待你不薄,就算知恩图报。”


    一番话说完,拾翠早已泣不成声,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感动。


    她认真磕了三个头,抹一把脸上的泪,凛然道:“好姐姐,烦劳你给姑娘带句话,我拾翠生是姑娘的人,死是姑娘的鬼,从此再敢又二心,叫我不得好死!”


    紫鹃诧异,忙道:“呸,小孩子家,怎好起这么重的誓!还不住口!快起来!我知道你心诚!”


    拾翠起身,虽不再起重誓,心里却暗暗下了决心,要一心一意对黛玉。


    她心里尚且愧疚那日的事,只想着找补,于是也背着黛玉,效仿紫鹃的法子,去外头推心置腹。


    她们一批小丫头都是后面采买来的,年龄相仿,又都是赤诚的年纪,皆暗暗惭愧从前对黛玉的偏见。


    左不过三四天的功夫,这话就在丫鬟媳妇嘴里传遍了。


    黛玉尚且不知自己名声倒转,梨香院的宝钗倒先听说此事。


    那日,探春屋里的琴心,自从得了宝钗的赏,就暗暗想巴上这边。一连几日给宝钗身边的莺儿献殷勤。这般背主的行径,莺儿自然看不上,可过了几天,就听见许多风言风语,说薛家姑娘一入贾府就邀买人心,连三姑娘的人也要抢。


    莺儿原本打听黛玉的事,居然听见自家姑娘的坏话,一时气不过,又没主意!她们毕竟是客居贾府,也管不着人家的嘴!可到底想知道谣言怎么传的,便叫来琴心探问。


    宝钗自入京以来,除了短暂地见了回亲戚,便一刻不停忙于打理生意,回家时正好撞见莺儿问话,便听了几句。


    “……那群丫鬟婆子惯是见风使舵,没个主见!一人说她坏,便跟着说她坏!一人念她好,便跟着念她好!”琴心委屈道,“林姑娘素日里名声刻薄,就是拾翠突然说起她的好!那群混账东西没嚼头,就平白说起宝姑娘的不是!”


    屏风后,宝钗挑眉,忽然缓步上前:“你说你们林姑娘忽然转了性儿?”


    二人见宝钗出现,吓了一跳,琴心磕磕巴巴:“是……是!林姑娘从前柔柔弱弱,如今却很是利害。”


    宝钗心弦猛然一动,莫名的异样感涌上心头。


    “林姑娘何时性情大变的?”


    琴心不知她的用意,如实道:“这倒不知……我进府的时日尚浅,自来了便知道林姑娘孤高自许,连宝二爷都不搭理!她心机深沉,上回阖府惩治刁奴,说是太太和奶奶们牵头,可谁都知道是林姑娘在背后耍的手段!利害着呢!”


    宝钗倏然抬眸:“惩治刁奴?你把始末细细说与我听。”


    琴心自然添油加醋,将那日发作的事情说了一通,末了又尖声道:“……林姑娘心眼小,她看着姑娘你刚入府就得人心,心里酸妒,故意叫拾翠在背后捣鬼!不然怎么莫名说起你的不是?!她能说,我也能说,明儿我就帮姑娘洗脱污名!”


    宝钗似笑非笑,摘开灯罩拨了拨灯芯,“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琴心没得到确切的答复,有些迟疑,却见宝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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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瞥来冷淡的一眼,微笑重复:“我说,你先走。”


    琴心被这一眼看得后背发麻,忙点头:“是!是!”


    等她走远,莺儿才道:“当真人不可貌相,怎么这样的公侯人家小姐还玩这么脏的手段?姑娘打算怎么办?真要这个琴心去办事?”


    宝钗嗤笑,眸光倒映着闪烁的烛火:“颦丫头才不屑做这等腌臜丑事。”


    莺儿:“颦丫头是……?”


    宝钗没有回答,她眸光深沉,眼底藏着明亮的光。分不清是烛火还是心里的火焰。


    如果没有听见琴心的描述,她对那件事的期待只有三成。


    当她知道黛玉性情大变,又增加到五成。


    倘或一件事的成功率过半,就足以搏上一搏。


    黑暗的丛林里,异样的动静代表着希望或危机。先点燃火把的人,就是先将自己暴露于黑暗里。你不知道自己遇上的是同类还是野兽。


    毕竟这个世界太可怕了,连至亲手足都不是同类,又能轻信谁呢?她是书里清醒的人,也就意味着这个世界之外还有执笔者的世界,她怎么知道对面披着“黛玉”皮的是真黛玉,还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抑或有更加复杂的身份?如果清醒的自己是个异类,对面的人会不会想将自己铲除呢?


    一切都是未知,未知就代表着风险。


    两年来,宝钗保持着警惕在黑暗丛林里踽踽独行,可是这一刻,她忽然想点燃火把!


    这是她离同伴最近的一次……哪怕冒着暴露的风险,也想试一试!


    室内一片寂静,莺儿莫名觉得紧张,她吞了吞口水,刚想说什么,却见看着宝钗猛地起身。


    她走进书房,过了片刻,拿了一只盒子递给莺儿:“把这个送到林姑娘那。”


    莺儿看见古朴的盒子,瞪大眼睛:“这是……”


    -


    入夜,紫鹃提着暖炉熨被窝,一面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黛玉披着衣裳在案边看书,歪着头笑:“你吃了糖?怎么这样快活?”


    紫鹃想着黛玉名声好转的事儿,心里自然高兴,却又不想说,怕黛玉嫌她多事。


    “今儿放月钱,怎么不开心?”


    黛玉挑眉,忽而拉长声音道:“哦……这么早就开始攒嫁妆银子!”


    “姑娘你!你浑说什么!我好好地想着你,你倒说起没正经的!”紫鹃又羞又恼,气得撂开炉子,“再是不能对你好了!”


    黛玉上前笑着哄她,两个人又玩闹了一阵子,外头传来说话的动静。


    紫鹃:“这么晚,又是宝二爷?”


    黛玉凝神细听:“不像。”


    “……你们家林姑娘睡了吗?我们姑娘有样重要的东西交给林姑娘。”外院里,莺儿敲门。


    外面值夜的拾翠匆匆开了门接过,留莺儿喝茶,对方送完东西就走了。拾翠只好小跑着来里间敲门,“姑娘,是莺儿送东西来了!”


    黛玉纳罕宝钗大半夜送什么东西来?


    紫鹃开门接过那只盒子,递给黛玉。


    昏暗烛火里,黛玉缓缓打开,却见里面躺着一只碎裂的金锁!


    黛玉瞳孔微缩,心弦猛然绷紧。


    “这是什么?宝姑娘怎么巴巴地叫人送只破金锁来?”紫鹃皱眉。


    黛玉心神俱震,无暇与紫鹃解释,只拿出那只金锁细看。


    将断裂的金锁拼在一起,凑出那八个字: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这与通灵宝玉上的:莫失莫忘、仙寿恒昌。恰是凑成金玉良缘!


    宝钗送来碎裂的金锁是什么意思?!


    她正想着试探宝钗,对方却主动出击?是何用意?!


    她在确认同伴吗?可是……这个同伴能相信吗?对面是真的宝钗吗?和自己一样重生?


    可这个世界是假的,又会不会假宝钗想试出她这个独醒的真黛玉,从而铲除她这个异端?!


    没有答案……


    黛玉缓缓摩挲这只金锁,手指微微发颤。神思恍惚间,耳边响起紫鹃的声音:“姑娘!绢布里面夹着一张字条!”


    黛玉猛然清醒,忙展开字条,入目就是熟悉的簪花小楷,而那一行字,几乎让她心跳暂停!


    ——“颦儿,前尘如梦,当断则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