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的居民接到通知，说午后将有医生在温泉小广场义诊，顿时议论纷纷。


    镇上有一家医院，一般情况收费也不贵，更像是彭格列的员工福利。但……终归是要收费的，能省下一笔钱多喝杯酒也不错嘛！


    于是没多久便有居民溜达着聚集过去，只是等他们到达之后，才发现情况和他们预想的完全不同。


    接诊的并不是医院里他们认识的医生，而是一个瞧着还是小学生年纪的白发少年。虽然旁边还有两名帮手，但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云知道自己的外形看起来不太靠谱，做好了一开始会冷场，甚至受到质疑的准备，结果没想到广场上的情况比他想的好得多。


    不大的广场已经支上了遮阳的凉棚，还摆好了桌凳，和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简易弹簧床。凉棚边上还撑着一个手写的义诊告示牌。


    云是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达的，这时候桌前竟然已经排了十几个人。虽然周围围观的人更多，但这个结果已经很不错了。


    当他走过去，在特意加高的凳子上坐下之后，周围顿时响起窃窃私语，排队的十几个人中，有几个犹豫着退出了队伍。


    “不是说医院的医生义诊吗？怎么来的是个孩子！”


    “好像也没说是医院的医生！”


    “就这么个小孩儿，开什么玩笑呢！”


    “但是你看你家侄子都在队伍里，说不定……”


    镇民们心中有数，能让迪普提老先生出面张罗的，这孩子应该不是一般人。


    在经过一番头脑风暴之后，又有几个人过去排在队伍末尾。


    小镇上的居民大多是家族成员的亲属，但也有一些同盟家族或者敌对势力派来的探子。这里是距离彭格列本部最近的城镇，也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出于某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原因，彭格列也放任了这些或明或暗的探子存在。


    前提是他们不影响到居民的正常生活。


    早上的事情他们自然也有注意到，眼看那男人跟在一个身份明显不一般的少年身边，自然要上前探探。


    排在队伍最前方的，赫然是图书馆的管理员，迪普提老先生。


    云示意他将手放到桌面的软垫上，虽然之前稍微看了一下，但现在可以更仔细地检查一遍。


    和首领以及守护者他们是同样的毛病，或者说黑手党这种常年需要战斗的人问题都相差无几。只是迪普提并没有死气之炎，加上年纪大，所以情况比前几个严重一些。


    但又比布特尔那个常年遭受毒害的倒霉鬼要好，那位前门外顾问首领到现在还要每隔两天来诊室拿药做理疗。


    云让迪普提老先生躺在临时病床上，并没有触碰他受过枪伤的手腕，而是戳了戳他的膝盖内侧。


    “咦？”迪普提立即发出一声轻微的痛呼，“这是……”


    他不记得自己的膝盖受了伤。


    “应该是昨天被硬物碰撞导致的。”云又在周边按压，“关节有轻微受损，但问题不大。我帮您按摩施针之后，再敷上药，三天就能痊愈。不过年纪大了身体脆弱，最好还是多休息几天，少用腿。而且上了年纪，身体感官变得迟钝，未必能准确感知轻重，磕磕碰碰了一定要及时去医院检查。”


    迪普提连连点头，也想起来自己昨天回家的时候刚好被凳角撞了一下，只是当时并不觉得痛，所以没在意。


    图丽帕尼根据云写在病历上的内容，从医疗箱中取出一个打卷布包递过去。


    云将其展开，露出别在内侧的密密麻麻的长针，他问：“您怕这个吗？”


    有些人似乎对尖锐的物体存在难以抑制的恐惧，严重的甚至会昏厥。


    迪普提表示没问题，但队伍中却有人忍不住倒退一步，踩中身后人的脚尖。


    后面的人不客气地嘲笑：“不会吧，你还会怕针！”


    “我就怕了，怎么样！”那人梗着脖子反驳。


    半分钟之后，嘲笑的人也沉默了，因为此时的迪普提膝盖、手腕都扎满了针，而那个穿着白褂子的小医生正在继续往他的脊椎周围扎。


    以云为中心，人们齐刷刷退开，三米之内除了两名助手、黑泽阵、池泽秀司之外，就只有战战兢兢正在排队的病人了。


    这些针上，云都浸过药汁，需要一定的时间来让其发挥，迪普提需要再躺一会儿。


    这段时间里，吉格利按照病历上的药单内容，将云准备好的半成品药粉、药汁按照比例调配好，再制成膏状。图丽帕尼将云给出的用药建议和后续治疗注意点都誊抄一遍，在迪普提身边详细讲解。


    这些工作他们这段时间也已经驾轻就熟。


    迪普提的一位老伙计凑过来，面如土色地看着他身上的针，担忧地问：“哟~你……你还好吗？”


    迪普提面朝下趴着，轻哼一声：“我当然很好。刚才还有一点抽痛，但现在只感觉酥酥麻麻的，还有点发热。你的腿也没比我好多少，不来试试？”


    “呃……我再等等，等等！”这位老伙计面露难色。


    现在排队的人中，大多数是知道一些情况，清楚云是首领的专属医生，以及当时在教堂的“战绩”，才会跑过来的。


    这可是首领的专属医生哎！如果不是人家自愿，根本没人能强迫他治疗，他们这些人或许一辈子都没机会踏进人家的诊室。这样难得机会，有几个人会愿意错过。


    云那边已经开始看下一位病人。


    就像当时在日本街边一样，因为他的治疗基本当场就能见到效果，根本不用刻意宣传，排队的人就越来越多，逐渐堵满了小广场，并延伸到附近的街道上。


    居民们自发地搬来遮阳伞，还有两三个警察也跑过来帮忙维持秩序。


    虽然他们也觉得这个镇子还能有警局是一件离谱的事情，但那又怎样，干都干了总不能辞职吧！而且在这里，大点的事儿一般彭格列的人自己就处理了，用不着他们出面，就连小偷小摸也不用。平日里也就帮居民换换灯泡，通通下水道之类的，只要放平心态，日子也还不错。


    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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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想着，其中一个警察就站进了队伍里。并对两位同僚说：“我先去探探情况，劳你们先守着了！”


    知道这家伙上周帮人抓逃跑的鸡，结果不小心扭了腰，到现在还在痛的两人：……


    云送走一位总是失眠的病人，下一个坐在眼前的，是一位面容憔悴的妇人。她左手缺了两根手指，脸颊凹陷，还时不时地咳嗽，没咳嗽一下，单薄的身体就会猛烈地震颤。


    “云医生……”吉格利来到妇人身边，“这就是我的母亲。”


    女人紧紧抓着儿子的手，有些忐忑，低着头不敢抬起。


    云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搭上她的手腕开始检查。


    先天不足，怀孕生子的时候又遭了大罪，长期的营养不良和过度劳累，残损的左手没有及时治疗……


    他每说出一个问题，吉格利的头就往下低一分。


    “没事，没事，现在不是好了嘛！”反倒是女人打起精神来安慰他。


    儿子大学毕业，也找到了好工作，能好好养活自己，对她而言这些就足够了。


    吉格利却只是抓着她的双手，沉闷地说：“我一定会治好您的。”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母亲又怎么会落下这么多病根。


    “吉格利，你母亲的情况，就算在镇上的医院得到最好的治疗，也顶多还有两三年的时间。”云并没有隐瞒，而是直截了当地说明最严重的后果，“如果我看得没错，她昨晚应该还有咳血的症状。”


    “怎么会……”图丽帕尼知道吉格利母亲情况不好，但没想到竟然会如此严重。


    女人面对儿子质问的目光，不自在地别开头：“其实……也还好，还能陪你两三年，已经很不错了。”


    吉格利却猛地抱住女人干瘦的身体，泪水滑出眼眶：“不，云医生，我求您！求您救救她！我求您了！”


    这时队伍中的一个人叹了口气，虽然不忍，但还是说：“小伙子，生死有命，医生是人，不是神，不可能救下每一个人。你自己也是医生，应该更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开口的人是镇上医院的医生，其实也是彭格列医疗部的人，听说首领那位专属医生在这边义诊，就匆匆忙忙脱了外褂过来潜伏，打探“敌情”。


    “我……”吉格利也知道是自己强人所难了，但若要让他轻易放弃母亲生的希望，他又怎会甘心。


    “我能让她至少再活五年。”云在纸上快速书写，“但后续你母亲的情况，就要看你自己了。她的治疗比较费时间，今天结束之后去你家再慢慢来。”


    再活五年？


    潜伏到队伍中的医生竖起耳朵。


    那个女人的情况他知道一点，毕竟才来不久就进过一次重症监护室。说实话，他原本觉得女人活过今年都够呛，再活五年……这真的能做到吗？


    可惜没有现场进行治疗。


    这个医生只觉得抓心挠肝地难受，要不之后找个借口上门看看？


    正当他这样打算的时候，旁边有人捅了捅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