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棠吟穿梭在狭窄的巷子里。


    系统警告，毒素正在侵蚀她的意志。


    棠吟必须尽快找到慈铃治疗，否则今夜就是死期。


    此时，前方出现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站在巷尾，静静注视着她，似乎特意在此等候。


    “跟我来。”


    这声音，是谢堪！


    “你怎么在这？”棠吟没有时间细想，下意识跟在他身后跑进一条狭窄的巷道。


    谢堪步伐不快，七拐八绕后，二人来到一处隐蔽的地下入口。


    “快进去，注意脚下。”谢堪拉开入口的暗门，撑开袍子挡住她说道。


    棠吟犹豫了一瞬，耳听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还是扶着谢堪的手腕走下去。


    头顶暗门缓缓关闭。


    【宿主，系统已暂时压制毒素，但需尽快解毒！】


    得知自己暂时脱离危险，棠吟松了口气，就在这时上方传来谢堪和追兵的交谈声，紧张地指尖都扣进了香囊布料里。


    没一会儿，外头没了动静，谢堪也下到她身边。


    他熟稔地点燃烛灯，光照亮二人面容那刻，棠吟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安心。


    “箭上涂有阎罗司的灼心汤。”他的声音依然冷静。


    棠吟扯了扯嘴角，“你故意的。”


    “棠姑娘说的什么话。”谢堪嘴上说着，默默从怀中取出一颗莹白色的药丸递到她面前，“把解药服了。”


    棠吟没有多想，接过药丸吞了下去。这药入口即化，清凉感从喉咙口蔓延至全身，体内的灼烧感瞬间得到了缓解。


    “你不怕底下人造反？”


    谢堪目光微微闪动，语气平静：“我答应过会带你走。”


    棠吟挑眉：“那日长街并非偶遇，你一直在跟踪我？”


    昏黄的光线照亮了狭窄的走道。


    谢堪没有想好如何回答她的问题，哪怕一开始他反问过她。


    “从这儿走到头，是阎罗司的议事阁。”


    “回答我！”棠吟紧紧盯着他的后背。


    为什么千面鬼要捉她，宗久元要捉她，连初次见面的反派老太婆也想捉她？她心里涌现出许多个问题。


    谢堪脚下一顿，转过身来道：“或许连自己都忘记了一些重要的事，但恰恰证明你与常人不同的身世经历。”


    “棠家是各路权贵争相巴结的对象，而我身处洛京是联通棠家的桥梁，除此以外，我想不到其他不同之处。”


    说来她的确没有原主更早的记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既来之，则安之。流言会不攻自破，黑白也终有一日明了。”谢堪看着她道。


    镇麟神功的奥妙之处，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谢堪暗想着。


    棠吟笑道：“搞半天，拿了唐僧剧本，谁都想咬一口。”


    谢堪没有接她的调侃，而是与她平视：“鬼莲教的势力远比看起来庞大，他们的目标也不仅仅是你，我们必须小心。”


    “我们？”棠吟冷声道，“莫非大人早就料到今日，你还真是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啊。”


    谢堪沉默片刻，缓缓道：“无非一念救苍生，我三番五次助你，便是我的诚意。”


    “好，”棠吟抬起头，“既然是盟友，那便说说你对我了解多少？”


    谢堪背对她往前走：“你想知道的真相不用我点破，时辰一到，自会浮出水面。”


    棠吟低头看了一眼冰柄上的繁复纹路，昏暗的灯光下，她眸光骤然变得锐利，紧紧盯着谢堪宽大的肩背。


    “放心，既是盟友，我绝对不会坑害你。”谢堪微微侧首说道。


    越往前通道越狭窄，窄到只能容一人走过。二人保持着前后距离，穿过无尽湿热，沿地下河道走了很久很久。


    棠吟的脑中不断思索着老太和谢堪说的话。


    虽然在开局侥幸逃过一劫，但从那开始就卷入了巨大的阴谋中，背后是福是祸皆不可知。


    “你就没想过会选错人？”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河道中回荡。


    “方才你敢将性命交托予我，这份信任十分珍贵，所以无论对错，我都会和你在一起。”谢堪道。


    这次轮到棠吟沉默。


    这话听着......不像好人会说出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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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罗司很大，布局不似皇宫廷院规整，而是根据奇门遁甲，阴阳两极分化前后，亭台楼阁坐落其中，星罗棋布，又不失磅礴大气。隔水望去，主殿飞檐峭台，楼可摘星。眼下时节草木枯黄，景色倒映在水中，意外成了一副国色画卷。


    棠吟站在岸边，尤显清冷。


    一觉醒来后她急于找谢堪，迫不及待要确认心中所想。


    自从中了暮瑟的回梦啸，她经常做梦。梦到的不像编织的假象，更像是原主故意藏匿起来的记忆。梦里她能清楚地看到和谢堪眉眼相似的少年站在面前痛苦地抓住自己。


    棠吟穿进这副身体时，仅获取了原主十四岁以后的记忆，十四岁之前一片空白。不夸张的说，她和棠衍说是兄妹，但她却没有丝毫关于棠家人的记忆。


    洛京五年，五帝城从未有亲人前来探望。身边的亲卫与其说是照顾，更像看管犯人，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记录在册，犹如被监禁在将军府。


    棠吟刚走到议事阁门口，就发现两个人一前一后站着。


    谢堪神色凝重，那个背对他们的人，站如青松，周身透出儒雅的气质。


    第一次见谢堪如此恭敬地跟在人身后，想必此人位高权重，非等闲之辈。


    谢堪见她来，脸上的凝重便已收起，紧绷的肩颈一展，笑道：“你来了。”


    棠吟点头，不自觉端详他的眉眼，又觉得一直盯着别人看不礼貌，随即看向那人。


    “丞相大人来传太妃娘娘的口谕。”谢堪道。


    丞相李贺章转过身，见到棠吟的第一眼，还是被暗惊了一下。


    京城中流传多年的密辛，所言非虚。


    一身月白长衫的李丞相，稳健地走到她面前，“你是棠吟。”


    棠吟俯身行礼，“见过丞相大人。”


    李贺章点点头，眼中惊叹难以平复，低声道：“太妃娘娘很喜欢你的贺礼。”


    棠吟震惊，“您说那匹锦缎......被送进宫了？”


    李贺章笑笑，“是。”


    棠吟期待起来：“是棠衍送去的？”


    李贺章闻言，摇了摇头，“太妃娘娘以为，姑娘安排甚好。”


    “可......不是我安排的。”棠吟不解。


    李贺章审视着她，低语：“棠家驻军不利，罪民闯入洛京，出这么大的事，棠衍却不见了，任由鬼莲教杀光将军府的人，给皇家丢尽脸面。贺礼若招摇供奉，岂不让太妃娘娘也深陷流言之中？”


    棠吟忧心忡忡，“我想知道他在哪儿。”


    李贺章一顿，打心底怜惜起来，音色缓和道：“你有诸多疑问，何不去寻找答案。”


    棠吟下意识看向他，“您的意思是，我可以离开洛京？”


    李贺章目光有些复杂，抿着唇侧首对谢堪道：“此事重大，给你半个月，必须拿出一个结果。”


    “是。”谢堪郑重道。


    李贺章说完便离开了阎罗司。


    棠吟还有些懵，先确认李贺章确实走远了，才扭头看向谢堪，却发现他满面和煦。


    “你笑什么？”


    谢堪回答道：“你想要行事自由，还缺个东西。”


    棠吟试图从混乱的思绪里跳脱出来，仔细想了一番道：“莫非是投名状？”


    “不错。”谢堪深深吸了一口气，“棠衍借送贺礼的机会，把齐玉颜勾结鬼莲教以及私造军火的罪证都交给了太妃娘娘，但终究不在明面上，你要入局差个理由。”


    “他人呢？”棠吟问道。


    谢堪摇摇头：“他躲过阎罗司的暗哨，不知去向。”


    棠吟垂眸叹了一声，又道：“我去长公主府是想换下傀儡药，没想到哥哥居然就在暗中。”


    “天下谁人不知，天渊将军最疼爱他的妹妹，不会舍得让你身陷险境。”


    “疼爱？”棠吟苦笑道，“这是什么疼爱法？”


    谢堪温声道：“棠将军有他的苦楚，因见不得你受伤所以出手打伤追击的王校尉。”


    棠吟的脸色有些凝重：“王校尉......”


    “以后这种危险的事，我们商量着来，可好？”


    棠吟道：“我知道谢大人的好意，可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本心不想让阎罗司大费周章。”


    谢堪道：“我确实早知晓齐玉颜一箭双雕之计，怪我没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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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大家商量。”


    “你有你的思虑，多说无益。”棠吟道，“我听说你抓了暮瑟？”


    “被他逃了。”谢堪避开她探究的目光。


    棠吟下意识察觉异样，又不知道哪里不对，“鬼莲教仗势行凶，罪大恶极，暮瑟作为教主只会更甚，你没受伤吧？”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关心他。


    谢堪侧头看她，柔和地摇摇头。她的眼神比起之前黯淡许多，似乎抽去了活力。


    “棠姑娘匆匆前来，是有事找我？”


    棠吟问道：“我想确认一件事，你我从前......认识吗?”


    谢堪神情一动，“为何又问起？”


    棠吟继续道：“我梦见有个人与你很像。”


    谢堪心跳如雷，故作轻松道：“棠姑娘近来遭遇太多，多梦是正常的，我让慈铃为你配一副安神的汤药。”


    棠吟听此，不再勉强，立刻点头转移了话题：“你说的投名状是指？”


    谢堪若有所思道：“齐玉颜和千面鬼都死了，城中却还有百姓接连中毒，丞相下令彻查此事。”


    棠吟皱眉道：“是暮瑟？他一定还藏在城中，伺机报复。”


    “长公主府内有重兵把守，他断不会再回去。”


    棠吟总觉得谢堪话里有话，思索片刻后问道：“阎罗司内就没有人会追踪术？”


    谢堪勾起嘴角，笑道：“棠姑娘果然聪明，我们查到暮瑟最后消失在了将军府。”


    棠吟脸色一变。


    “不用紧张，我知道棠姑娘是无辜的。我只需要你带我进府，因为没人比你更清楚将军府内的构造。”


    谢堪早有计划，示意棠吟跟上。


    冬月降至，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她望着谢堪的背影，低眸纠结了一番。


    暮瑟怎么会去将军府？难道棠衍失踪，真的和鬼莲教有关？


    谢堪发现她一动不动，便回头道：“棠姑娘不也好奇自己身上的秘密吗？只要向丞相大人证明你的清白，便离真相更近一步。”


    这话在棠吟心里暗暗藏下一点希望。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将军府的朱红色大门出现在眼前。


    几日不见，将军府没了往昔的那般辉煌。


    没有仆从打扫，门前的石狮显得狼狈破败。


    谢堪伸手推门，转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棠吟下意识闭上眼睛，那晚的满地断肢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棠吟踏入寂静的庭院，目光扫过每处角落。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十分熟悉。然此刻却感到一种陌生的割裂感。


    “暮瑟若留下线索，书房的概率最大，还请棠姑娘带路。”谢堪说道。


    “先去厨房。”棠吟沉吟片刻，说道。


    谢堪望向她，探究着原因。


    “棠衍从边关回来就马不停蹄去了厨房，若他们暗中联络，也只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棠吟说道。


    谢堪一手作请，跟着她往后院走去。


    两人穿过长廊来到厨房，见里面器皿摆放整齐，灶台上放着一条开膛破肚的鲫鱼，锅内冷油已经凝成白色。案板上撒着面粉，一块面团子躺在上面，一切就像主厨刚离开不久的样子。


    棠吟走到灶前，抓住插在冷油中的锅铲，企图感受到棠衍的气息。


    棠衍一介武夫并不通厨艺。棠吟尝过他的手艺，朴素中带着焦糊味，可他总会认真对待她吃的每一顿饭。


    她忽然注意到案板上的面粉，量多到撒得桌上地上到处都是。一块面团子，怎么也不需要倒出大半袋面粉吧？


    “这有字。”她凑近案板，眉头渐渐皱起。


    谢堪快步走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案板中央的面粉果然落了四个字，字迹潦草，像匆忙写下。


    “红莲缚心。”


    “缚心？”棠吟低声重复了一遍。


    谢堪神色剧变，刚想寻理由引开她的注意力，就听厨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立马警觉起来，示意棠吟不要出声。


    棠吟屏住呼吸，目光紧紧盯着门口。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厨房门外。


    一个素丽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慈铃？”棠吟出声道。


    慈铃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丝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