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爱恨缠绵
作品:《护驾!陛下又沦陷修罗场》 那一身淡白又哭又笑,胡乱擦拭脸上泪痕,点头哽咽:“我知道。”
暮光消散,暮色低垂。
她一个人站在渡口的风里,对着来来回回的渡船,始终没有登上去。
直到暮色败成灰蓝,周围风声点燃了火把,飞舞的火星照在水里,就像消融的萤火。
“怎么不上船?”
云姜低着脸,没有说话,她一味地望着水里,哪怕看不见,她仍然看得到这样绝望的情形。
那只修长的手扶住她的肩头,像残温收拢,他轻声问道:“舍不得我?”
“不想因为自己的任性害死芳菲。”
“你这样舍己为人?”
“登上船又如何?一样走不了,不如吹吹晚风。不上去还不至于彻底将你激怒。”
肩头被人拧过去。
独孤无忧浮起一丝讽刺的笑:“你知道就好。”
她没有多说什么,自嘲想着,他喜欢这样,将一切掌握在手里,看她不得章法,上蹿下跳。
他牵起她的手往回走,就像很寻常的傍晚,两个人正在悠闲散步。云姜慢慢走着,眼眶酸痛得浸湿,她轻轻吸了一下鼻尖,情绪却沉甸甸地坠下,一直压住了脚步。
前头的人回身,仍然声调浅浅,云姜,你的眼泪真是不值钱。
她抽噎了一下,止不住这种酸涩的泪意:“是,是不值钱,我爱哭就哭,也用不着你来说这种话。”
他来装哪门子的好人?
他掏出帕子,擦去她的泪水,沉声说:“倒也不必这样赌气,你哭得梨花带雨,叫人怜惜。现在比摔倒的时候哭得情真意切,我看了十分欢喜,云姜。”
他把帕子塞到她的手里。
云姜攥着柔软的丝帕,凝眉不语,渐渐的,眼泪也被热风蒸干。
王府车马慢慢驶过来,她上了车后坐在窗边,神情缄默。
夜色彻底吞没山峦水线,风变得发冷。
独孤无忧别好她乱飞的发,似笑非笑:“小瞎子,一路上百般谨慎,真是有意思。”
云姜攥紧了丝帕,眉头皱起,一种被人看笑话的窘迫转成怒火。他察觉到她呼吸放重,轻声笑道:“你觉得被我羞辱了?”
她眉头皱得更烦闷,却不言语。
他亲了亲她脸上的伤痕,裹住了她的手,低声说:“你那天那么听话,我极怀念那个吻。”他又自顾自否决,“你会不会听话?”
“不听话要怎么样?”
“不听话不会怎么样。”
他早知道她不会听话,也就不做这样的期待,更不畏惧落空与责难。跟了她一路,那样凌厉果断的身手,那样缜密精巧的心思,他见了也会赞叹,一旦放开,她只会遥遥远远地掠去,再也不会回头。
他一手将她揽过来,拥在怀里,那一片瘦削肩头吻着胸膛,反而硌痛了他的心神,他看到她哭得发红的鼻尖,语意若霜反而平静:“你就是这种人,我不想对你怎么样,旁的人怎么样与你何干呢?至少她们不会死在你的面前,你看不到,也不会吓到你。”
此言一出,气氛霎时被暗烈沉木香缄默,马车安静地走了很久,一切都空荡荡的。
旁人。
云姜茫然地想着旁的人,例如……芳菲,姑娘就在这里等我,好么?
当时没有听出弦外之音,现在想来却通透——芳菲或许正坐在紫藤花廊下等待她与她的命运,安静地做着针线。
“你会换掉芳菲还是继续让她监视我?”
“我不会告诉你,也不要关心他人的事,云姜。”
独孤无忧眸光薄凉得没有怜悯,他自然不会再留这些人在她身边,就像是一种震慑,除非她学会讨好和示弱——
一双手忽然搂着他的颈,她倾身吻到薄情的唇上。
他坐在原处,被揽吻的时候,眉眼乖阖。她捧着他的脸,将他按在车厢上,一边咬他的嘴唇,一边抵开他的齿关。
发上金冠陡然撞到车厢上,哐当一声。
她粗糙的手强硬地揪着他的下巴,另一只手扣住他的颈,使劲儿往他刚结痂的伤口里摁。
痛楚浮上眉睫时,他微微敛重了气息,隐忍地凝视着她。
云姜故意咬破他的嘴角,舔走那一丝红,刺得他颈上青筋一抽。
空荡的双手缓缓环上她的腰,得到拥抱的慰藉。
令人吃痛的吻还停在唇上,不辗转,她的手收得那样紧,甚至扣得他脸上涨红。
他异常平静地凝视着她,眼底水光沉默,倒映着她复杂的神情,不知过了多久,颈上一松,她又坐回去,擦了擦嘴角,又擦了擦眼睛。
他靠在车壁上,近乎脱力那样靠着,微微闭上睫。
云姜赌气地继续擦眼睛,他突然将她抱住,贴靠在她的肩头,裹住她沾满泪水的手。
“小瞎子,我以为,你会趁着吻我杀死我。”
云姜说不出是什么悲凉滋味:“我杀不死你。”
他低低地笑出声:“那一刻,我竟然是愿意的。”
她不忍地闭上眼睛:“人不会因为这种事就去死。”
不会么,或许不会,云姜。他咽下苦涩情绪,闷闷呢喃:“是,云姜,不会。”
然而他握紧了那一双手,额头压得她肩头发痛,她察觉到他的轻苦:“独孤无忧,装什么死,我比你更难过,你这个疯子。”
他埋在她的肩头微笑,心空荡荡的同时又猛烈跳动:“谁叫你这样笨,自以为聪明,其实正中下怀。”
她竟然也能苦中作乐,冷笑道:“你不过欺负我没有眼睛,否则你这个烂王府困不住我。”
他还是微笑,摩挲她有些凉的手背,轻声答道:“是,有眼睛的话,再难制住你,你做事多疑又谨慎。”
他的笑寡淡又落寞,没有一丝戾气,她怔怔地想,真是可怜,人为什么总这样可怜……他为什么不气急败坏,再暴跳如雷?
她讨厌这样,讨厌人总这样可怜,那一刻,为什么不弄死他?
身上双臂将她拥得越来越紧,像紫藤花的藤蔓,将人在不知不觉中扭曲。
“殿下,东西找回来了。”
马车突然停下来了。
独孤无忧撩起车帘,看到被抢得脏污的流苏穗子在风中摇晃。
这是一整块玉雕成的。
她当时说丢就丢,还丢给乞丐……王府若是派人来寻,定以手杖为线索,她故意带走手杖就是为了误导他们找错方向。
这个人真是有趣,有趣得紧。
他放下车帘,回头问道:“又偷偷装了些小玩意儿在身上?”
云姜正在气头上,从怀里一掏,把珠钗绢带都丢出来,砸得叮当作响。
“好了,这么生气,同我斗法不好玩吗?”
他取走她手里的丝帕,又擦了擦她的脸,轻声笑道:“哭得像小孩子,我从没有见过谁哭得七道八道的。”
她气得擂了他一拳。
下车时,灯火鼎沸,西留春里人烟稠。
后门处,西留春老板正要拱手行礼,冷不防看到世子爷低声下气地同人说话,他结结巴巴地问好:“世子殿下安好,这位……”他不确定地拉长了声音,“这位,您里边请。”
云姜顺势倚在他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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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意探进外衣里去摸他的胸膛:“奴家还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爷。”
同来招呼的小二嘴巴张大,看了看一脸平静的世子爷,又看了看云姜挽着的妇人发髻,生生咽下了惊讶。
独孤无忧被她摸得好笑,搂着她上去了,这样也能丢他的脸?不会。
乱跑一天,的确饿坏了。
上菜以后,云姜一个劲儿地闷头吃,再怎么生气也不要饿坏了自己。他倒了一杯茶,推给她,又给她布菜。
隔着一道竹帘屏风,又来了客。
严大郎君随意一坐,急躁地摇了摇扇子,拉大嗓门:“刚才那些人说什么鬼话?说世子爷带着个奇丑无比的农妇来这里开荤?还有三个孩子?”他喝了一口茶,阴阳怪气地嘀咕,“看不出他年纪轻轻,还没有娶亲,居然喜欢当人便宜老子,难怪不喜欢青春貌美的郡主。”
旁边的人笑得喷酒:“嘴上没个把门的,这事情你没有亲眼见到,四处乱传可是要——”
“怕什么?他出京三年,在那个野水乱山里,就是看夜叉也貌美罢?有一回我去洛塘边境,久不见人,一到小寨子看什么都眉清目秀。这回再去洛塘边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到哥几个。”
恰逢此时,楼梯上传来问好的声音。
严大郎君忽然一敲折扇,压低了声音:“噤声噤声,阿旭来了,不要让他知道我方才说了世子爷的坏话,他属狗腿子的,不得把我从这里踹下去?”
正在用饭的云姜听得眼睛都亮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郎旭摇着风雅扇上来了。
严大郎君忙不迭起身,亦步亦趋地扶着:“亏你是个有良心的,阿旭,正等着你开席,上座上座。”
“你不过是去洛塘一回,这样兴师动众,还要践行送别,怎么,你这是要一去不复返了?”
严大郎君跪坐在他身畔,连忙给他倒酒:“阿旭,你是不知道洛塘清苦,打个牙祭还要亲自打猎。”
“世子爷呢?”
严大郎君一拍大腿,再一摊手,朝众人瞪眼睛:“请不来。”
席上众人都暗暗发笑。
郎旭一蹙眉,捻低了语气:“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嘀嘀咕咕。”
众人哄笑,有人低声细语两句,郎旭眸光一睐,劈头盖脸地一顿乱打。
“多嘴!”
严大郎君捂着脸,委屈巴巴:“又打我!又不是我说的,他们都看见他了。”
郎旭拈起酒杯,忽然注意到旁边晃动的光影。酒杯一落,他起身挑起竹帘,众人看到隔座的白袍少年,纷纷倒抽一口冷气——
回王府的车上,云姜还在笑。
独孤无忧撑着脸,见她欢喜了一点,嘴角弯起:“听他们说我坏话很是得意?”
“那个人前倨后恭,思之令人发笑。”
他挑挑眉,答非所问:“那一顿乱摸,倒是摸得我很荡漾。”
云姜冷笑一声,随即重重地给了他胸口一拳,打得他闷哼。
车一停,等在府邸前的芳菲眼睛通红,小跑过来扶住云姜,独孤无忧拂了拂手,算是饶过。
王府管事忙不迭跟过来:“世子殿下,王爷要您回来后即刻去书房一趟。”
“就去。”
一直到进府邸,他都不时闷哼,被打得岔了气,走得慢慢悠悠,活像上了年纪。
白芨揣着袖子伫立在书房台阶上,拉高了声调:“世子殿下,南穆王爷来了。”
下一刻,南穆王竟然背着手出现在门口,神情肃重:“无忧,奉朝使团已经快越过重烟府了。”
独孤无忧眸中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