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人群中，被注视的那一刻，戚羽是有些咬牙切齿的。


    魏鸣这厮，害惨她了。


    今日在场的众姑娘，十个中有十个，都是巴着宴淮来的，叫她同宴淮投壶比斗，若赢了宴淮，出了风头，那她岂不是要成了这些姑娘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偏魏鸣还在一旁吆喝着说，她一下场，定能将方才他们输的东西都全赢回来如何如何……搞的一群人都在起哄。


    魏鸣这厮，简直是将她架在火上烤！


    她同他魏世子又不熟，凭何帮他下场啊！


    周围一圈人，戚羽目光只落在身前三步远的地面上，目光一丝也不多动，空洞的余光只瞧见被围着的宴淮，那一片银白的衣角。


    魏鸣在她跟前站着，拱手道：“戚二姑娘，今日有劳你了，待会儿可要替我等这些输惨的，好好杀一杀他宴二公子的威风！”


    “想我们来国公府参宴，那本可是打算好生玩乐一场的，哪曾想宴二公子这个做东之人，是丝毫不给我等宾客半点薄面，一下将我等赢个落花流水。实是无奈，还请戚二姑娘施以援手，救救我等的荷包吧！”


    “是啊，还请戚二姑娘援手！”


    “宴淮，戚二姑娘投壶可是少有敌手，今日你正好见识一番！”


    “就是宴淮，我瞧你腰间玉坠不错，我打赌今儿你这块儿玉，输定了！”


    人群一时哄闹不止，宴淮长身玉立，俊极的眉眼悠悠落在戚羽的面上，见这温柔文静的姑娘一声不吭，不知是不是被这阵势吓到了，遂轻勾唇角，倒真扯了腰间玉坠下来。


    而后，他把玩着玉坠，侧眸看着戚羽那一双低垂的眼眸，轻扬眉稍淡声开口，透着几分随性道：“虽同一姑娘家相较有些胜之不武，可谁叫你们瞧上了我这玉，我若不拿这玉出来比，你们这些个输家，怕是回去就要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了。”


    “即如此，我便只能请戚二姑娘，切磋一番了。”


    戚羽闻言，眸光轻轻闪动，薄唇轻抿了下，便也干脆道：“二公子有请，自无不可。”


    说什么与姑娘家相较胜之不武，这话她就不爱听了，还没比呢怎知你就胜了？


    只是到底要不要赢，要不要出这个风头，她还在纠结……


    谁知，一旁围着的姑娘们见宴淮真扯了玉坠来赌，一时间无不激动，更有离她近的，直接附上来紧紧的抓着她，激动的低声道：“二姑娘若能赢了宴二公子腰间玉坠，待回头我愿重金买下，二姑娘可随意出价，我绝口不还！”


    “二姑娘还有我！凡她出价，我皆出三倍！”


    “我先同二姑娘定的，有你何事？”


    “何来先后，凡珍贵之物，自来是价高者得！你不服，再高我三倍啊！”


    “你！”


    戚羽：“……”


    这还没比呢……吵得就好像她已经赢了那玉……


    好吧，看来是白担心了……


    也是，她一个瞎子，便是出了风头也是瞎子，她又有什么好担心呢。


    倒是宴淮，什么艳绝贵公子，瞧不起姑娘家是吧，今日她偏要赢了他的玉，再卖出个天价去！


    -


    这边过于热闹，连不远处害羞的姑娘家也都坐不住了，几乎全都聚了过来。


    戚兮也不知何时闻声回了她身边，随她站在宴淮另一侧，等着随时带她去定壶位。


    一时间园中说话笑闹声不绝，胆大些的姑娘还会往宴淮那边凑近，眼巴巴的跃跃欲试着，似乎想上前去搭话。


    而站在人群最中央的宴淮，自始至终都只是垂眸把玩着手里的壶箭，眼睛根本不往周围飘去一眼。


    而姑娘们难得与他同宴，还能这般离得近，眼见着日思夜想之人就在眼前，总有试图大胆试探的，不过片刻间，便有一粉裙女子借着推搡之机，身子柔柔的向他那边靠去，声音更是清甜：“宴……”


    然话刚说出口一个字，宴淮便面无表情的往里挪了一步，那速度快的，好像身边来了什么脏东西。


    就这一步，那姑娘脸瞬间就白了。


    而后，宴淮冲魏鸣喊道：“你那金锭理清了没，还不快来定壶清场。”


    “来了来了！”


    魏鸣说着就来，眼见着宴淮身边围了一群姑娘，知道他这是被人盯烦了，便立即上前温柔的赶人：“诸位姑娘，劳烦稍往后让些……”


    待场地清好，壶位玩法定好，戚羽握着手中的壶箭，微微侧过脸，问：“二公子先请？”


    宴淮看着她白净柔和的侧脸，唇角掠过一丝极淡的弧度：“二姑娘先请。”


    戚羽淡然一笑，而后拉着妹妹的手装模作样的重定了一遍壶位，再一步步退回原位。


    三局两胜，一般玩法十支十中便是厉害了，可宴淮即能赢全场，说明十中对他来说并不难，既如此，今日她倒也不必拘着了。


    春风得意，吹的一旁花树微微作响，微旋的风掠过戚羽粉紫的裙摆那一刻，她半低着眸，目光虚虚望着不远处的铜壶，抬手一支掷出。


    下一瞬，叮的一声，箭稳稳落壶。


    箭清出，再掷，两支同出，划破轻风，再中。


    再清出，再掷，三支同掷，那一刻场中极静，箭支飞出，三箭落一壶！


    “二姐最厉害！”


    “戚二姑娘真行！”


    “怎么做到的！她可是看不见的！”


    哄闹声夸赞声沸腾一时，戚羽只静静站在那里，柔和明媚的面上带着淡然浅笑，毫不在意身旁的闹声。


    宴淮一双眸，缓缓转过落在戚羽面上，眸底微有讶然。


    是听说她投壶厉害，今日一见果真不虚。


    且她方才所投，甚是随意。


    可见，她仍有余力。


    察觉到宴淮目光看着她，戚羽拿着手中还剩下的四支箭，也没想第一局就把场面弄的太高难度。她也是难得有对手，也想多玩两局，看看宴淮的技巧如何，便抬手将手中剩下的四支箭分两次投掷，亦全中。


    魏鸣站在一旁花台上，带头拍掌叫好，亦开始高声起哄宴淮：“戚二姑娘投毕！该你了！”


    “迟迟不动，宴淮你是怕了吗！”


    戚羽身边的姑娘更是激动的快要打起来，她的袖子都被攥住了，姑娘们激动的声音都尖了：“二姑娘太厉害了！今日可一定要赢他啊！”


    “二姑娘可一定要赢了那玉啊！”


    戚羽：“……”


    那不是你们的心上人吗？


    这么迫不及待的盼着心上人输，可真有意思……


    -


    起哄声喧闹的厉害，个个都等不及看宴淮能中几何。


    宴淮在见识了戚羽的厉害后，却仍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接过一旁递来的壶箭，身姿挺拔的站定后，抬手便掷。


    一支单投，两支双投，三支同投，一次次投掷，与方才戚羽所投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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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是全中！


    “啊！宴二公子厉害！”


    “哎呀这有何厉害，要知道，人家戚二姑娘可是……咳咳……”


    “你觉得不如你厉害，那你方才怎么输了？”


    那边斗嘴起来，宴淮投毕，侧身看着戚羽，俊极的面容之上，浮起三分笑意。


    便这随意一笑，放在那张脸上就极是撩人心神，瞬间惹的一旁的姑娘们是个个直了眼睛，都快看痴了，激动的手心里帕子都快绞烂了。


    他道：“二姑娘，第二局，还是你先。”


    戚羽只望着那一片银白衣角，没能窥见那一抹俊极容色，只轻点了点头，接过了妹妹递来的壶箭。


    第一局他赢的轻松，毫不费力，第二局，戚羽不打算再留手。


    难得棋逢对手，她倒也很想放开了手比一回！


    仍是一支开手落壶。


    而后，戚羽直接拿了三支箭，眸光虚虚的望着，抬手便利落掷出。


    “三耳！全中！”


    “她就那么随手一丢！要这么我也行啊！”


    “戚二姑娘，你简直神了！”


    戚羽充耳不闻，又拿三支，亦是三耳，再拿三支，仍是三耳全中！


    魏鸣激动的从花台上跳了下来，一掌拍在了宴淮肩上，大笑不止：“棋逢对手了吧你！”


    “叫你狂！今日看你怎么输！”


    宴淮拂开他，看着戚羽淡然含笑的脸，眸光带出笑意，却已满是认真之色。


    棋逢对手？


    瞧她模样，似乎并不尽然。


    他摊开手，箭便落他手中，与上一局一样，戚羽如何投，他便如何投。


    亦是全中，未落一支。


    局势到此，胜败只看最后一局。


    魏鸣都激动的热了，脱了外衫一抹汗后甩在一旁，来到戚羽跟前拱手：“戚二姑娘！最后一局！拜托了，定要赢他！”


    聚在她身边的姑娘家亦是，个个眸光激动恳切看着她，拜托她一定要赢！


    戚羽勾唇一笑，难得与人投了个平手，她倒还真不想就此输了。


    想着，她直接分出五支箭拿在手里。


    众人见此，皆是惊怔，连宴淮都不禁紧盯着她。


    人群不知何时静了下来，戚羽亦静心凝神，定了片刻后，抬手掷出！


    只听叮叮声，三支入壶，两支挂耳！


    “全壶！五支！”


    “啊！二姑娘你赢定了！”


    “宴淮！你瞧见了没！若怕了就速速认输！”


    宴淮却只瞧着戚羽，满眼只有那柔和沉静的侧颜，身旁的一应喧闹，他都充耳未闻。


    还有五支壶箭，戚羽直接拿过，浅浅呼吸过后，再次掷出。


    同上次一样，叮响过后，全壶而中！


    众人如何沸腾，戚羽只是弯唇浅笑着，微微侧过身子，冲宴淮的方向抬手示意：“二公子请。”


    日光斑驳，透出树影，明亮的光影落在戚羽身上，像是为她拢了一身的光，很是耀目。


    而这一刻，宴淮看着眼前这个浑身上下似发着光的女子，深邃双眸中，已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毫无察觉的，惊艳之色。


    而脑海中，那个大胆的想法，亦再次不受控的闪现。


    戚羽……


    他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片刻间，终忍不住轻轻勾起了唇角。


    “二姑娘神技，宴淮不敌，甘愿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