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武陵色(二)

作品:《明珠在怀

    “什么?”沈怀珠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想抱起阿云,双手才触到女孩的腰身,就摸到一片濡湿。眼睫轻颤,缓慢收回的手指,染上一抹鲜红。


    强压泪意,她恨道,“谁干的?”


    “阿姐你快逃,快逃……”


    阿云的声音越来越低,眸光涣散,凭着仅剩的意识使劲往外推。


    “没事,阿姐可以救你,别怕,阿姐一定可以的。”


    沈怀珠将阿云报出来,掀开衣裳给她止血。目光触及伤口的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小小的身体,半边浸透血。腰间的伤口为利刃所伤,不止一个,贯穿阿云的整个身体,温热的鲜血尚在汩汩冒出。


    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从来没有太大情绪起伏的女子,再难抑制住心间悲痛,踉踉跄跄地起药箱里取金疮药,想要给阿云止血。手抖如筛,沈怀珠死死咬着嘴唇,生怕哭出声吓到阿云。


    陆三赶回观音庙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女子慌里慌张地撒金疮药,粉末厚厚敷了一层,鲜血凝固,她却依旧重复相同动作,浑身颤抖地跪在阿云身边。


    而阿云双眼紧闭,没了声息。


    他急匆匆跑过去,抓住沈怀珠的手臂,制止她的动作。


    女子却好像没看到他,双目无神。她用力挣脱,想要继续撒药,却被死死钳制住。略带恼怒,沈怀珠低喝一声,“放开我!”


    两行清泪顺着眼眶流下,“我让你放开,听到没有!血快止不住了,阿云很疼,她最怕疼。”


    望着几乎疯癫的沈怀珠,陆三眸光动容,强行把人拉进怀里。女子没有挣扎,任由他紧紧箍住,泪如雨下,从隐忍的悲泣渐渐转为嚎啕大哭,“是我害了阿云,是我害了她!明知道自己是个灾星,却心存侥幸,她才十岁啊!”


    陆三轻拍她的肩膀,心底惊涛骇浪翻涌。平日甜甜地喊他陆三哥的小女孩近在眼前,却再不会睁开眼睛,露出虎牙浅浅笑。怀里的人哭的嘶声裂肺,间或夹杂着几句自责。


    “他们说的没错,我才是罪魁祸首,害了一个又一个。”


    “为什么不冲我来,偏偏是阿云。”


    “对不起,对不起……”


    听着她一句句的忏悔罪己,裴容青肝心若裂,抱着她的双臂愈发收紧,直到女子哭的脱力,还在喃喃对不起。握紧拳头,他的视线落在怀里昏过去的人身上,薄唇轻启,裹挟着刺骨杀意,“薛仁义——”


    沈怀珠好像坠入无边弱水,口鼻灌满液体,快要窒息。隔着粼粼水波,她看到岸边站着三个人。想开口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在心里大喊,“阿娘,爹爹,哥哥——救我。”


    似有所感应,三个人同时转过身来,直勾勾地望向她。


    沈怀珠心里大喜,期待着家人跑过来,朝她伸出手。


    然而,落在她眼里的却是另一副景象。哥哥捧腹大笑,嘲讽道,“沈雨,别忘了你可是灾星,害死我们还不够,还要害别人,真是个没教养的小杂/种。”


    爹爹依旧是记忆里不苟言笑的冰冷模样,“丢脸的东西。”


    就连唯一疼爱她的阿娘,也露出厌恶的情绪。三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逐渐沉底,丝毫没有要伸手的意思。


    忽然,平静地水面骤然搅起浪花,一只手伸进来,抓住她的手指,“阿姐,快上来。”


    十岁的孩子因为日子过得艰难,看起来矮矮小小,只有七八岁。一双胳膊瘦的皮包骨,却牢牢握住她的手,将她一把捞出深不见底的湖水。


    冷眼围观的三个人刹那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阿云抬起衣袖擦了擦她脸上的水渍,担忧道,“阿姐,你怎么又不听话,偏要做危险的事,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瞧着阿云生动鲜活的小脸,沈怀珠眼前朦胧,泪珠断了线般坠落,“阿云,对不起,是阿姐没保护好你,是我害了你。”


    阿云惊慌失措地摇摇头,“不是的,阿姐。”


    “你别哭,是坏人干的,和你有什么关系。没有阿姐,我可能早就死在村里了,跟在阿姐身边这些日子,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沈怀珠捂脸痛哭,“可是你还这么小,我不该贪心,把你留在身边。”


    阿云露出甜甜的笑,“阿姐,照顾好自己,回去吧——


    ……


    沈怀珠猛然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喘着气,刚才的景象历历在目,溺水的窒息感尚存。她呆滞地望着斑驳的殿顶,原来竟是做梦么?


    对,是做梦,阿云肯定在门口坐着吃糖葫芦。


    空寂的大殿,响起轻微脚步声,朝她的方向渐行渐近。弯了弯唇,她坐起身子望去,嘴边的笑意顿时落回去,“怎么是你,阿云呢?”


    陆三勉强笑了笑,“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我问你,阿云呢?快让她进来见我。”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


    “阿云她——没了。”


    犹如五雷轰顶,沈怀珠不可置信地打量着周围的场景,视线停在掀开红绸布的供桌前,地上的血迹呈暗褐色,还没擦干净。她颤抖地抬手摸眼角处,泪痕还未干。


    心口处剧烈疼痛,宛如溺水时窒息的绝望。她下意识捂住心口,指尖刺进血肉里。


    “我要去玉京。”


    陆三眼神复杂,掠过她锁骨处时,目光微顿。


    .


    “玉盈公主若在世,今岁该有十九了吧。”裴容青觑了眼正半躺在罗汉床上欣赏美人图的人,试探出声。


    陆清执翻页的手登时僵住,眼眸微抬,又迅速落回手里的图卷,“不记得了。”


    裴容青:“幼时我跟随舅舅入宫,曾偶然见过玉盈公主,没记错的话,她锁骨下两寸有一块月牙形状的疤痕。”


    陆清执不大耐烦,“说了不记得,不记得,你听不懂话么?”


    “有没有可能,她还活着?”


    裴容青的话仿若蛊虫,不由分说顺着耳朵钻进陆清执的心里,他眼前不自觉浮现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她喜欢纸鸢。”裴容青观察着对方神色,补充道。


    陆清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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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一抖,图卷滚落,他缓缓道,“阿妤是我亲手收葬的。”


    明白这番话触到伤心处,裴容青识相噤声。但他始终觉得,太多巧合,不得不令人怀疑这其中的关系。陆清执这头行不通,他自行想法子来验证。


    裴容青适时转换话题,拉回正事上:“搜遍苏宅,还是没有裴忠的踪迹么?”


    陆清执回神道,“没有。”


    “那两个内监呢?”


    “三日前趁夜而归,我派人盯着,没有可疑处,裴忠应该还在鄞州。”陆清执顿了顿,“可惜朱藜,这么好的一步棋没了。”


    裴容青从容道,“我看未必。不惜背叛主家也要保住的亲儿子突然身死,他这个便宜爹怎么会安心躲藏。”他认真叮嘱,“把朱藜扔到乱葬岗,派人时刻盯紧。”


    陆清执点头,“对了,搜苏宅的时候,还发现些东西。”


    “什么?”


    “十三具骸骨。”


    炉子上的水沸了又沸,顺着锅沿咕噜噜往外冒。女子守着一篮红彤彤的海棠果,专心裹糖衣,丝毫没注意那边的动静。陆三走进门,无奈地望了望她的身影,上前熄灭炉火。


    沈怀珠平静地道,“你回来了。”


    面容憔悴,时时聪明冷静的女子眸中光彩尽散。


    “回来了。”


    “你这是在做——”看到案板上陈列的糖葫芦,陆三登时哑然,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安慰。


    “阿云最喜欢吃糖葫芦,买的不干净,吃了会肚子疼。我多给她做些,让她带着路上吃。”


    说话的声音平静,人也清醒,淡淡的,仿佛在说不相干的人和事。


    陆三担忧地道,“斯人已逝,阿云看到你如今的模样,会难过。”


    沈怀珠神色淡淡,“我很好。”


    怕她沉溺于伤心事,陆三忙扯开话头:“找到宋世文了,在苏宅花苑里。”


    “苏宅花苑?”


    “花苑的地底下,埋着十三具枯骨。仵作验过,均是刚及冠的年轻男子,其中有具枯骨身上,带着一枚白玉锁。”


    听到白玉锁,沈怀珠总算有了点情绪起伏,“宋世文的白玉锁在我手里,那枚是从何而来?”


    “宋世文有位姐姐,幼时走失。”陆三点到为止,至于这位姐姐是谁,不言而喻。


    “原来如此。”沈怀珠拿起一串海棠果,继续裹糖衣,“芙蓉应当是想为弟弟报仇,寡不敌众,这才惨死。”


    “这件事就这样到此为止了么?我不信你们看不出来,孙玉才等人猖狂的背后,是孙玉德在撑腰。他可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蠢。”


    陆三说:“自然不是。但上头有人作保,不好动。裴少卿能把孙、苏二人处置,顶的是贪墨皇贡的名头,回京才好交代。”


    沈怀珠:“是谁?那位薛大人么?”


    陆三眸色渐深,迅速在脑中回想,沈怀珠何时和薛仁义有过交集。女子见他突然沉默,开口的瞬息,目光陡然冷如寒星,“杀阿云的人,就是他。”


    “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给阿云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