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秘境之主


    ***


    鬼域，血渊。


    禁地之内，阴风阵阵，如同厉鬼般呼号。浓雾翻腾至汹涌处，地表陡然开裂成一方极渊，往下却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一个影子蹲在悬崖边。


    他穿着幽蓝色的长袍，远望似一团鬼火。俯瞰下去，漆黑的断崖宛若一道天堑，将这无穷深的鬼域切开成两半。裂罅宽约百米，从下方隐隐约约地传来万鬼哭嚎之声。


    影子默默地看了许久，忽而站起来。他蓦地扬臂，将手中碎石用力扔出，碎石似急雨般簌簌落了下去，与此同时他纵身一跃，幽蓝色光芒一闪而逝，他在弥天大雾中急速坠落。


    裂罅下方是血渊至深处。


    没有悬崖峭壁，底部却是一方平原，平原中央是一片镜面般的湖泊。湖水的颜色蔚蓝清澈，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


    幽蓝色影子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已呈单膝跪地之势：“血主。”


    “你来了。”


    被影子称作“血主”的人盘膝坐在湖边。这是一个剃度过的僧人，一袭僧袍被大风吹得狂乱抖动，仿佛整个人都要随风飞去。他的外表看起来极为年轻，肤色似古瓷般净白，鼻梁高而直，眼窝深邃，唇角天然上扬，不笑时也显出几分慈悲意。


    “儿子收到自神界发来的密信，即刻就来上呈血主。”


    僧人笑笑，伸手接过信封。信笺是淡淡的紫色，打开来，纸上却是空白一片。僧人倒也不意外，抬指轻挥，信纸一角忽然剧烈地灼烧起来，眨眼间整张纸被烧得一干二净。


    空气中漂浮着四个金色的大字：“时机已成。”


    僧人随手一挥，那四个大字便散成一缕烟雾，凭空消失了。


    “这是月寒神尊座下排行第二的冬紫上仙传递的讯息，”幽蓝色影子慷慨激昂地说，“血主，这是绝好的机会!只要有办法让我军绕过结界进入昆仑山，便可以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好孩子，你做得很好。”


    长久的沉默之后，僧人这才开口了。他的嗓子似是以前受过伤，出声便如砂纸磨砺一般，又粗又哑，可以说是难听至极。幽蓝色影子却顿时露出欣喜的表情，感动得就快要落下泪来。


    “为血主牺牲，是我毕生的心愿!”


    “牺牲？”僧人悲伤地看着影子，“不，孤不愿看到更多的牺牲，尤其是你，我的儿子。”


    影子愣住了，原本的欣喜荡然无存，继而又感到伤心起来。他低头看着僧人置放在膝头的那双洁白如玉的双手，手腕上却缠着一条极长极粗的铁链，一直延伸至湖的对岸。


    这是一种名为“锁心链”的法器，出自于神族。若是被此链套住，不仅是肉身，连元神，魂魄也是逃脱不得的，一旦挣扎还会带来极为强烈的痛苦，常被用来关押最为穷凶极恶的犯人。


    这个颇具佛性的僧人名号为“血鬼”，是鬼界第十万代主，万鬼之王。而跪在他跟前的幽蓝色影子，是鬼王的独子鬼郎君。


    “好像已经很久了，自孤被听雪神尊封印在这里，好像很多年过去了，”僧人目光怆然，“可你还是一点变化也没有，好孩子，每次孤见你，你还是一如分别时那般。”


    幽蓝色影子抬起头来，与自己的父亲对视，脸上的表情木然空洞：“因为儿子太过思念血主，以至于让肉身停留在了过去，儿子是血主的影子，血主在哪里，儿子的灵魂就在哪里……父亲……”他呢喃般地吐出这两个字，“……你过得可还好吗？”


    “不用担心我，”僧人双手合十，露出一丝恬静的微笑，“再忍一段时日，一切都会好了。”


    ……


    雪时被师父抱下了高台。


    她累得睁不开眼睛，但能感受到是师父在抱她。师父的手如透骨般冰凉，那冰凉的温度隔着衣料碰触肌理，没来由地让她心颤。她的双睫如羽翅般抖动，想睁开眼睛，忽然觉得眼下一凉，随后漫天袭来的困意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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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存的意识都悉数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醒了醒了!”


    是燕青吗？


    同样爽利的笑声，她从前似乎在哪里听过。那应该是一个如同火鸟一般的女子，有着世间最明媚的笑容，那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们在一起时常拌嘴，小打小闹，可这并不会影响她们之间感情的分毫。她忽然感觉到浓浓的思念，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


    大梦方醒。


    “雪时!”燕青坐在床边激动地望着她，“班试时我也在观众席，真是惊险啊!你差点就回不来了!”


    “对了!还有班试!”她只记得她被晏文好用神眼镇住，往后发生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急忙抓住燕青的手问，“结果怎么样？我……淘汰了吗？”


    燕青看了她一会儿，忽而大笑：“想什么呢!你晋级了!而且你们那一组最为特殊，你，云容，方辰三人同时晋级!”


    “太好了!”雪时如释重负。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小雪时，你太厉害了!本来我以为你一定会输的，毕竟那些对手太可怕了嘛!”燕青吐吐舌头，“这下好了，你这么有出息，我哥肯定又会拿你来教育我，昨天唠叨得我头都大了!”


    雪时笑了笑：“你也很厉害呀。”


    “我只对吃喝玩乐在行，习武就算了，”燕青颇有自知之明地说，“班试结束后，至明年年中才是会试，你可以一连休息好几个月呢，等有空啊我带你去好好玩玩!”


    “好啊!”雪时高兴地笑了。


    “玩？”


    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两个女孩同时转头去看，看见月寒神尊一袭白衣如雪，姿态懒散地斜靠在门边：“要不要带上本尊一块儿？”


    “师父!”雪时顾不上穿鞋，光着脚朝他跑去。司无尘面上笑意扩大，刚要伸出手来，小小的人影已飞快地张开手臂，如一阵风似的穿梭而至，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