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昭隐被抬了出来，他身上的伤口全都包扎好了，萧鹤川身上的钉子也全都拔了下来，没有人再阻拦他。


    他踉跄着，探了探柳昭隐的心跳，太好了，柳昭隐还活着。


    康庆帝：“关于江昭隐，朕并非全然不知，你总是让他藏拙，但他好像不太懂你的用心，他的事，朕可以不问，但是你，瞒了朕太多。”


    欺君之罪，大可满门抄斩，小可轻轻放过，萧鹤川的心又是一紧。


    康庆帝：“罢了，给自己留一张底牌是对的，但是你想把他带走，就必须把广寒秋给他吃下去，一个月吃一次解药，就死不了。”


    父皇对他的考问已经结束了，萧鹤川坚定道：“他不会背叛我的。”


    康庆帝：“年少懵懂时的承诺，最算不得数，曾经，朕也是这样信任瑞王的，可是结果呢？等他见识了真正的权利，真正的富贵，等他被所有人吹捧，他的心是会变的，而你，却傻傻的没有任何防备。”


    “天赋异禀者确实是一柄利剑，但一定不能让他刺向自己，如果不能完全的掌控，就趁早除掉他。”


    “看你的样子，也下不去手，所以这颗广寒秋，他必须吃，倘若由朕喂给他，他便是朕的了，倘若由你喂给他，他，就还是你的。”


    康庆帝命暗卫端过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小块黑色的冰晶，他说：“这是从他腿上割下来的肉，朕已经验证过了，广寒秋对他有效。”


    萧鹤川的心都快碎了，但又不得不感激康庆帝，还愿意给他机会。


    萧鹤川倔强道：“儿臣信他！”


    康庆帝懒洋洋地说：“那是你太年轻，朕乏了，睡不好觉，心情烦躁，好想把什么东西扔进浴桶啊。”


    萧鹤川：……


    他不想利用柳昭隐，更不想用这种办法掌控他，但是绝不能让他落在父皇的手里。


    萧鹤川忍着手臂的剧痛，颤抖着把广寒秋塞到柳昭隐苍白的嘴里，便再也没有任何力气。


    康庆帝：“闵晏！”


    闵晏：“卑职在。”


    康庆帝扔了个什么东西，他一边往外走着，一边说：“叫秦立多带几个人进宫！马车里面多垫几张毯子！”


    闵晏：“是！”


    密室门打开的一瞬间，浓郁的血腥气便冲了出来，不敢想象密室里的人，究竟经历了什么，萧鸿意也从最初的兴奋，回到了稳重的状态。


    萧鸿意：“父皇。”


    康庆帝：“朕乏了，你也休息吧。”


    康庆帝话音刚落，他的暗卫就把萧鸿意的护卫全都杀了。


    萧鸿意在震惊中，被扭拽着送回了楚王府，他既不知道密室里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柳昭隐和萧鹤川的结局。


    可是楚王府里的人全都换了，萧鸿意一个人也不认识，从看门的，到点灯的，再到他的卧房，丫鬟，小厮，管家，厨子，全都换人了。


    萧鸿意挣扎着：“你们放开我！我要见父皇！你们放肆！都滚开！”


    不知何时，萧鸿意的卧房里，多了一根大铁链子，暗卫把萧鸿意的双脚上了锁，说：“陛下已经就寝，时候不早了，楚王殿下休息吧。”


    再也没有人理会萧鸿意的叫喊。


    他那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他以为康庆帝在审问萧鹤川，实际上，康庆帝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把楚王府上上下下几百人，全都换成了康庆帝的人，原先的人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康庆帝笃定萧鹤川能够通过他的考问，他要留下萧鹤川，要让柳昭隐辅佐萧鹤川，就必须让萧鸿意这个聪明的知情人，永远闭嘴。


    对萧鸿意来说，他这两日称病没有上朝，该探望他的人早就探望过了。


    好在康庆帝还没有到杀子的地步，他会放出萧鸿意病重的假消息，但不许任何人探望，就这样好吃好喝地，永久软禁萧鸿意。


    楚王府天翻地覆，却又悄无声息，没有人会把楚王府里的真相说出去，试图闯进去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


    秦立找到萧鹤川的时候，萧鹤川的手里捏着一张纸，好像是一张药方，地上掉着一块像是令牌一样的东西，秦立也一起拿上了。


    萧鹤川和柳昭隐身受重伤，又都昏迷着，秦立他们的心本就不安，院子里还突然从天而降了三百个雄赳赳，气昂昂的人，他们自称是萧鹤川的死士，在等候吩咐。


    秦立他们全都不知道萧鹤川什么时候养了这么一批死士，所以襄王府也是剑拔弩张，一夜未眠。


    萧鹤川的手臂和腰窝都被钉穿了，流了很多血，赵怪叫他不要动。


    他唇色苍白，攒了很久才攒够说话的力气，他问：“昭隐怎么样了？”


    赵怪：“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只是迷.药尚未消散，所以还没醒。”


    萧鹤川：“是我连累了他。”


    是康庆帝的人叫他们去接人的，接到的两个人还全都鲜血淋漓的，秦立他们都以为襄王府要遭大殃了。


    秦立：“殿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鹤川：“不论发生了什么，现在都已经没事了，那是飞龙卫的令牌，先把他们安置在府里，你们去认个脸，等我伤好，再见他们。”


    秦立：“是。”


    萧鹤川：“楚王府有什么动静？”


    赵石：“楚王带进宫的护卫全都被杀了，楚王被送回了王府，之后就没什么动静了，但是早些时候，楚王府里隐约有打杀声，属下凑近查探时，楚王府除了太过洁净以外，一切如常，未见刀剑与血腥。”


    萧鹤川：“父皇的速度可真快，楚王不会不留后手，盯紧他。”


    赵石：“是。”


    赵山：“殿下，在您昏迷的时候，陛下处置了很多宫女和太监，罪名有偷盗，私相授受，和大不敬。”


    萧鹤川：……


    父皇早就知道谁是萧鸿意的人了，他装作不知，是在利用，也是在迷惑，在萧鸿意意想不到的时候，一举将其击垮，让他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姜辰：“殿下，刚刚得到消息，包括户部员外郎韩清平在内的五位官员，于昨夜子时在家中暴毙，另有十多位官员，连夜被押入天牢。”


    萧鹤川看了看被捕官员的名单，果然都是萧鸿意的人。


    能罗织出罪名的，就按照流程处置，洁身自好却又不肯对康庆帝投诚的，未免后患，直接杀了。


    这就是帝王的手段。


    有人把萧鸿意当成威胁，有人把他当成靠山，有人辅佐他，期待着自己立下的是从龙之功，也有人追随他，是欣赏他的运筹帷幄。


    可是萧鸿意这棵大树，康庆帝用了短短一个时辰，就砍得连枝丫都不剩。


    萧鹤川怎能不感叹自己逃过一劫呢？他一直是走隐忍路线的，算计并不多，他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顺从。


    顺从到康庆帝下定决心把皇位给他，便会替他扫清一切障碍，太子都没立，飞龙卫就先到手了。


    萧鹤川唯一有愧的，就是柳昭隐。


    杜易：“殿下，已经查明，江公子在打烊以后，去了蔡家。”


    萧鹤川：“审。”


    杜易：“是。”


    杜易很快就回来了，蔡家失火，蔡知彰和他的母亲还有妻子，全都死了，官府正在组织救火，但是杜易发现了火油的痕迹，他们是被灭口的。


    用完就杀，是萧司明的行事风格。


    他没有太多信得过的人手，在事后盯着他利用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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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没有那些人不会出卖他的自信，为了不牵扯出自己，他养成了过河拆桥的习惯。


    不急，萧鹤川心想，下一个就是他。


    柳昭隐教给萧鹤川的内功心法叫浪淘沙，可治内疾，可愈外伤，萧鹤川运行了七个周天，外伤基本已经痊愈。


    他又运转功力，想帮柳昭隐愈合伤口，但是柳昭隐的气血亏损得太多，所以效果不太理想。


    赵怪：“殿下，他的体温太低，心跳慢得都快停了，一般人的话，到了这种地步，肯定是救不活的。”


    赵奇怕萧鹤川太过担心，便说：“你别瞎说，江公子不是一般人。”


    萧鹤川：“他不是仙，也不是妖，他就是普普通通的人，会受伤，会流血，也会生病，别说剧毒了，就连迷.药都能对他发挥作用，他现在一定很难受，而我却帮不了他。”


    赵怪：“殿下，不如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内功心法若是逞强催动，最容易走火入魔，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更没人护着江公子了。”


    萧鹤川：……


    是啊，柳昭隐没有爹娘，没有兄弟，朋友也不多，却为了他，一头扎进这场皇权斗争里，没想过脱身。


    赵怪配制解药去了，广寒秋在入口之前，沾到了萧鹤川的血，所以解药必须以他的血为药引，才能发挥作用，好在只需要一滴就够了。


    就算拿到解药的配方，柳昭隐也跑不了，所以康庆帝才会把配方给萧鹤川。


    传旨的公公送来很多珍贵的补品，说陛下让襄王好好保养身子，这两日不必上早朝，筹集粮款的事，已经按照襄王的意思吩咐下去了。


    萧鹤川领旨谢恩，叫杜易送公公出府。


    柳昭隐还没醒，萧鹤川打算先接手一下飞龙卫，飞龙卫是带着地契来的，也就是说，康庆帝连人带地方，一块给萧鹤川了，银子也会按月发放到襄王府。


    从今天开始，飞龙卫就正式听命于萧鹤川了。


    *


    柳昭隐还欠着萧鹤川一文钱没有还，而完成任务以前，他的生命有系统的保护，所有的致命伤，系统都会帮他抵挡。


    所以他溺水不会身亡，脖子也砍不断，当血液流失到致命的程度时，系统会自动给他补足，所以放了三大盆血，他还可以活着。


    前往蔡家的路上，柳昭隐感觉到的那种奇怪，就是他接过装着火药的瓷罐的时候，感觉到的那种奇怪。


    但他却没有及时地想起来，这种感觉代表的是危险。


    他的经验还是不足，身体明明已经感觉到了危险，大脑却还是没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下次再有这种感觉，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跑了再说，柳昭隐心想。


    因为迷.药的作用，柳昭隐陷入了沉睡，但是在任务期内，他一直被管理局监管着，所以昏迷之后发生的事，丧彪以视频的形式，告诉他了。


    柳昭隐感觉到疼痛了，也感觉到冷了，甚至听见了康庆帝和萧鹤川的交谈，还听见萧鹤川对康庆帝的护卫动手。


    但是他动不了，也醒不过来，他以为自己是被鬼压床，做噩梦了，没想到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柳昭隐醒来以后，只有赵奇在他身边，他问道：“殿下怎么样了？”


    赵奇：“殿下没事，用你教的内功心法愈合了伤口，你怎么样？”


    柳昭隐：“是我连累了他。”


    赵奇：“这怎么能怪你呢？别瞎想。”


    柳昭隐：“楚王以为我是妖，他把我抓了，去跟陛下邀功，殿下为了救我，不仅出言顶撞，还动了手，所以陛下才会对他用刑。”


    赵奇：……


    赵奇：“殿下都说了，是陛下要考验他，所以才拿你当筹码，你别多想了，我去叫殿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