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昭隐：“一家新开张的酒楼，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能把一家老牌酒楼干倒闭？这也太快了吧。”


    他们四处打听了一下，百姓们都说，百家饭的饭从今年五月份开始，突然就不好吃了。


    厨师没有换，菜谱也没有换，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突然就是不好吃了。


    他们还说，百家饭的饭以前确实很好吃，说他们还挺怀念那个味道，可是不到一个月，百家饭便从门庭若市变得门可罗雀，老板宋焕金正绞尽脑汁地在想怎么改行呢。


    打听了好几个人，他们的说法全都一样，还给柳昭隐推荐了清欢宴，说清欢宴是湄洲最好的酒楼。


    柳昭隐和萧鹤川点了几个菜，味道确实不错，但也不至于惊艳到把一家老牌酒楼干倒闭。


    更何况，宋焕金在湄洲当地颇有人脉，而清欢宴的老板却是初来乍到的外地人。


    杜鹃可以夺取财富，柳昭隐一直以为是偷摸地把银子从一个人的口袋，转移到另一个人的口袋。


    有没有可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神秘的宇宙能量在推动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是杜鹃没跑了，因为杜鹃本质上也是一套程序。


    柳昭隐和萧鹤川锦衣华服的，像是有钱人，掌柜方书眉便向他们推荐了三楼的歌舞宴，歌舞宴上的菜品更加精致，还有舞蹈可以看。


    柳昭隐：“是正经舞蹈吧？我们带着小孩儿呢。”


    方书眉：“公子放心，清欢宴里都是正经生意。”


    歌舞宴是清欢宴里最奢侈的消费，光是入场费就得十两银子，还有最低消费要求。


    柳昭隐和萧鹤川带着饼子，交了三份入场费。


    宴会只有二十个坐席，他们入场的时候，其余宾客都已经入席，这里的装修非常朴素，还好有些精心修剪过的盆栽，做点缀。


    坐席两侧各立着一尊人形雕像，剑眉星目，英姿飒爽，工艺比现代好多了，不知道是哪个话本人物？


    什么材质这么逼真？柳昭隐刚伸出手去，就被吓得跳了起来。


    杜麒麟凶道：“看够了没有？！”


    柳昭隐：“啊啊啊！对不起！我以为是雕像！对不起对不起！吓死我了！我我我，我没碰到你啊！”


    方书眉圆场道：“都是误会，麒麟，不得无礼。”


    方书眉笑笑地对柳昭隐说：“两位公子外地来的，有所不知，她是我们请的保镖，叫杜麒麟，那边那位叫杜貔貅，是两姐妹，惊扰了客官，实在对不住。”


    柳昭隐和萧鹤川入了席，但是有好几个人都在偷偷地笑话柳昭隐，柳昭隐低着头，害臊得不行。


    十五位舞姬全都戴着面具，搁在往常，也算是一种趣味，但是他们要查案，有面具这种物理隔挡，饼子还能看出来吗？


    饼子打了个哈欠，撇了下嘴，撇这一下，是没有异常的意思，饼子对结果的表达，越来越简洁了。


    柳昭隐：……


    好吧，是他多虑了。


    清欢宴有一位女掌柜，两位女保镖，她们是当地的武行杜家帮的人，十五位舞姬，还有几个七八岁的小孩，正在学习跳舞，因为年龄小，暂时不会让她们登台。


    后厨共计二十三人，全都是男子，跑堂的伙计有八个，也是男子，他们全都没有改变过相貌，身份和籍贯也都是真的。


    老板秦青玉七天前，去外地考察生意了，方书眉也不知道秦青玉现在在哪儿。


    据方书眉所知，秦青玉原先是一位游商，她和她的丈夫一起贩卖布匹。


    但是五年前，他们遭遇了马匪，秦青玉因为跑得快，侥幸逃脱，但是队伍里的其他人全都遇害了。


    这件事，萧鹤川听说过，秦青玉那伙游商，经常帮着各地的豪绅富商运送私货，为了避税，他们经常走小路，后来遭了殃，秦青玉也不敢报官。


    秦青玉的下落，萧鹤川并没有关注过，但是柳昭隐按照画像，找到了正在外地考察的秦青玉。


    *


    此外，萧鹤川还收到一份情报，庆历十九年，平洲开了一家叫浣溪沙的茶行，生意非常火爆，同时，原先很受欢迎的香山茶行倒闭。


    庆历二十年，汴州开了一家叫鹿向山的酒肆，刚一开业，就跟各大饭馆达成了合作，在那之后，合作了二十多年之久的临水酒肆倒闭。


    问饭馆的老板，为什么更换合作方，有的说鹿向山的酒香，有的说便宜，有的说距离近，送酒方便。


    可是临水酒肆的酒明明更香，合作了二十多年，价格也很好商议，送酒更不用饭馆操心，但是他们突然之间，全都不跟临水酒肆合作了。


    庆历二十一年，万州开了一家阅祥书铺，这家书铺卖的书，跟别的书铺没有区别，但它的生意就是比别的书铺好。


    倒不至于让所有的书铺都干不下去，但是曾经最受欢迎的升升书铺，从那以后就没生意了。


    问这里的学子，为什么都在阅祥书铺买书，有的说距离近，有的说在哪儿买都一样，有的说，没有为什么，他们就是想在阅祥书铺买。


    所有这些商铺里的伙计和掌柜，男女都有，但都是当地人，身份也都是真的，也都没有改变过相貌。


    而那些倒闭的商铺的老板，都说他们不记得跟什么陌生女子接触过。


    萧鹤川也经营着很多产业，同行不同利的道理，他知道，可是倒闭的全是之前生意最好的商铺，火爆的全是新开的商铺，就很奇怪，就好像他们的财运突然被夺走了一样。


    突然爆火的商铺，背后的老板都是同一个人，铺子里的伙计只知道老板姓秦，是一位女子，老板每次来查账的时候，都带着面具，所以他们也不知道秦老板长什么样儿。


    萧鹤川命人，画出了戴着面具的秦老板，可是图图大师里的传送门，无法识别面具之后的相貌，所以对方只要摘下面具，传送门就找不到。


    还好萧鹤川有权查看各地的商册，知道那位秦老板就是秦青玉。


    所有这些商铺，装修风格都大不相同，有的清雅，有的华丽，有的老套，有的新颖。


    小到招待顾客用的茶杯，大到桌椅屏风，全都是不同的风格，若不是查看了商册，萧鹤川也想不到它们是同一个老板。


    秦青玉是一位游商，从前，也是她丈夫出面比较多，所以即便是商人的圈子，也很少有人见过她。


    她说话的语气，惯用词，生活的习惯和做生意的习惯，全都无人知晓。


    这位秦老板好像没有任何偏好，可以说是非常谨慎了，她规避了所有露出马脚的可能。


    若非萧鹤川接触过穆珈音，还真看不出异常，因为教养这种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


    *


    穆珈音出生在书香世家，是被伺候着长大的小姐，后来又嫁给皇商张瑾。


    她从来没有自己招待过顾客，自己端过盘子，或者记过账，她只做老板。


    从庆历十九年开始，穆珈音便陆陆续续置办了一些私产，茶行，酒肆，书铺，梨园，等等，这些私产全都不在青州，所以萧鹤川没有发现。


    想赚钱，不一定非要自己出面，投资，然后雇人经营，这才是穆珈音的惯用思维。


    先前在张家成衣铺里当差的十三位姐妹，也没有在清欢宴里露过面，跳舞和端盘子都用不着她们，她们只帮着穆珈音查账。


    积累原始资金，也是需要时间的，直到庆历十九年，穆珈音才有了投资的资本。


    但是做布匹生意，便与张家是同行，她怕被张瑾发现异常，所以想尝试一下别的行业。


    可是穆珈音对别的行业并不了解，本金也有限，所以不敢轻易冒险。


    明紫薇让她放心大胆地去做，她自有办法让铺子赚钱。


    明紫薇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论赚到多少钱，都不能忘记云屏山里的姐妹，穆珈音当然不会忘，她资助了她们好几年呢。


    穆珈音不能用自己的身份置办产业，所以她们还得给穆珈音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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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身份。


    为了避免官府追根究底，这个身份必须是真的，改变相貌倒是容易，可是身份用谁的呢？


    就在这时，她们听说一伙游商被马匪抢劫，其中有一位叫秦青玉的女子，在她丈夫的掩护下，逃出生天。


    这伙游商很少走官道，明紫薇便猜到，他们的手里不干净，就算遇上了马匪也不敢报官。


    她们便找到了秦青玉，夺取了秦青玉的记忆，把她安置在云屏山，从那以后，穆珈音便用秦青玉的身份，开始做生意。


    秦青玉虽然是游商，但她的身份是真的，祖籍、爹娘、兄弟姐妹，还有被马匪杀害的丈夫，全都是真的，所以不怕被官府察觉异常。


    商铺的选址和经营策略，都听穆珈音的，但是每个月去查账的人，是戴着面具，自称是秦青玉的明紫薇，因为穆珈音不能时常去外地。


    从庆历十九年开始，明紫薇和穆珈音便利用秦青玉的身份，做着生意，直到张家满门抄斩，穆珈音成功出逃。


    明紫薇要去找庆春岁，便想把生意全都交给穆珈音打理。


    明紫薇把穆珈音的魂魄，注入到秦青玉的身体里，却不能把秦青玉的魂魄，注入到穆珈音的身体里，因为朝廷有穆珈音的画像，所以，真正的秦青玉在那个时候死了。


    每收留一位姐妹，明紫薇就要给她们更换相貌，她又不能夺走外面的人的相貌，所以只能把姐妹们的五官打乱，重新排列组合一下。


    但是适应了新相貌的人，明紫薇不想让她们再次更换，两两更换的话，五官的相似度还是很大。


    而且秦青玉被带到云屏山的时候，已经很久没有新来的姐妹了，明紫薇想了想，最终还是杀害了秦青玉。


    前不久，明紫薇提醒穆珈音提防襄王，穆珈音便叫那十三位姐妹，先回云屏山去，自己带着四个新买来的丫鬟，去外地考察生意去了。


    她们这么谨慎，是因为周良对杜鹃的运用，虽然不如明紫薇，但是改变相貌躲避追踪，周良还是知道的，但他还是被找到了，所以襄王一定有办法，能够识破杜鹃的操作。


    明紫薇早就知道周良的存在了，周良好像有着血海深仇，他一直在找人，而明紫薇有自己想做的事。


    为了避免周良被抓，而牵扯出她，明紫薇从来没有和周良接触过。


    太子屠杀远山县的事，朝野皆知，当时，襄王在归云崖上，不知道要逮捕什么人，但是那一天，明紫薇感应到了，有一只杜鹃消失了。


    她才见过庆春岁，还有一只杜鹃在边塞，那么归云崖上的，只有可能是周良，明紫薇由此推断出，襄王有着可以消灭杜鹃的办法。


    好在明紫薇一直都很谨慎，改变过相貌的姐妹也一直在云屏山生活，先前露过面的十三个人，也再次更换了相貌，回到了云屏山。


    幸而秦青玉的相貌，没有改动过。


    *


    萧鹤川派人去秦青玉的老家打听了，秦青玉是一位很大方的女子，跟着商队常年在外，但从来没喊过累。


    她不识字，所以生意上的事，大多是她的丈夫出面沟通的。


    秦青玉会些拳脚，她在商队里扮演的角色，更像是保镖，她的爹娘说，商队出事以后，秦青玉就不再来回跑商了，而是稳定在外地做生意。


    说她每个月都会往家里寄钱，逢年过节，也偶尔回来。


    突逢变故，秦青玉的性格沉稳了很多，还找了个教书先生，如今也认得字了。


    从前，萧鹤川只觉得穆珈音颇有一番管家的手段，没想到她竟这般谨慎，可以说是一丝破绽都没有。


    萧鹤川没有证据能够证明，秦青玉的身体里装着穆珈音的灵魂，他只是感觉。


    好在他们有饼子，饼子证实了萧鹤川的猜测，她就是穆珈音。


    萧鹤川没有贸然接触穆珈音，而是派人监视着她，总有一天，她会跟藏起来的人联络。


    萧鹤川还在穆珈音所有的商铺附近，留了暗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