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脑震动，接收到一个通讯请求。


    白凛思绪收敛，不再关注精神域，打开智脑，通讯接通。


    面前的虚拟屏出现一个中年男人身影，是机甲设计系院长，表情温和。


    “白同学才醒吗？”


    对方有些诧异地打量着男生还带着几分潮湿的乌黑头发，身后墙壁残存着的几道锋利痕迹，像是风刃切割，莫名狼藉。


    他视线往下瞥，这才看到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露出一点不好意思。


    但还未开口，这位院长笑眯眯转移话题，“你当时比赛我看到了，竟然打败迦尔同学，真的是非常优秀。本来想邀请你进入设计系院，毕竟白同学在这方面的天赋实在很高。”


    “对了，班主任跟你说过吧？关于上次考试的机甲设计概念图，我一直很有兴趣，想跟你探讨一下，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时间？”


    十几分钟后，通讯挂断。


    “这院长人怪好，”系统凑热闹，“宿主，你的体质不高，往机甲设计方向发展不错啊，上次考试的概念图得到这么多认可，刚才院长还说帮你推荐到星网机甲大赛，绝对是个很好的途径，有名气还有钱。”


    “确实不错，”白凛语气平淡，打开搜索网址。


    “你不高兴？“系统奇怪。


    “这里是第一军，指挥战舰。”白凛眉眼有点倦，声调平稳地说：“根据你之前检测，这里被绝对封闭，任何信号都无法探查，如同囚/笼。什么情况下，第三军的人想要探查这里的情况？”


    “啊？”系统有点懵，“可是院长一句话都没问啊，一直在关心你，也打算帮助你，态度真切，不像是伪装。”


    白凛：“没错，对方是在招揽我。”


    无论当时机甲设计概念图，还是当众打败雷加的战斗天赋，都是不折不扣的绝对天赋，值得被招揽示好，这一点他不意外。


    但这个通讯时机不对，太急切。


    “指挥战舰是什么时候解除封闭？”


    “一个小时前。”


    果然，白凛垂眸，想到柯罗说过的话，第三军目前派系争斗激烈，当前军团长是伽月，来自迦尔家族分裂出来。


    伽月……


    莫名熟悉，他蹙眉深思，足足一天一夜的沉睡，一觉醒来，脑海里多出一些凌乱破碎的记忆片段，过于混乱，一时难以整理。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将思绪抽离，重新归整，精准挑选零星记忆。


    眼前倏然闪过一幅血淋淋场景画面。


    身着银色铠甲的年轻人握着一柄仍在滴血的长剑，浑身染血，侧脸上溅了不少血迹，那张年轻英俊的面孔无端显得阴森可怖，周遭区域没有任何人胆敢靠近。


    场面寂静到死寂的程度。


    画面倏忽闪过，又是一幕零碎片段，这道身影身姿挺直半跪在空旷宫殿里，头颅低垂，脸上覆着阴影，看不清神情。


    来自上方一道声音：“你杀了伽月？”


    “是，”年轻人声调不带波澜，“请陛下下达命令，这一刻起，现任第三军团长，是我，雷加·迦尔。”


    “不解释吗？”


    “陛下想要何种解释？”


    年轻人不曾抬头，周身气势愈发冷肃，“迦尔伽月本就水火不容，既是政敌也是仇敌，他们既然挡了我的路，被杀死，也是理所当然。”


    对方转身离开。


    宫殿恢复一片安静，直到皇位旁一道声音在汇报。


    “陛下，当初您回到帝都星的路上，遭遇到的那一场刺杀，据说有伽月的策划参与，第三军也被牵扯。”


    “是吗。”


    “如今外面议论纷纷，都说雷加·迦尔为了得到军团长之位不择手段，亲手杀死上一任军团长，将伽月覆灭大半，对竞争对手血腥残暴，不留后路，强行镇压第三军，公然违逆帝国传统，连迦尔一族也颇有异议。”


    “还有呢。”


    那道声音停顿片刻，低声道：“背弃骑士尊严，选择为魔鬼效忠。”


    皇位上蓦地发出一声笑。


    “魔鬼？”


    ……


    白凛猝然收神，撑着脑袋，沉思片刻。


    上一任军团长卸职是十几年前，那时雷加太小。


    十几年时间足够新任军团长培养心腹，得到不少支持，但这不是雷加血腥上位的根源，他背后迦尔一族不是吃素的，完全能平稳推他坐稳位置，而不是这般仓促急迫，声誉狼藉。


    除非，发生了让他不得不如此的缘由。


    “宿主，你在想什么？”系统好奇。


    白凛收敛神思，“一笔生意。”


    打开通讯录，搜索雷加，发现不知何时已经加上好友。


    他给对方发了条信息。


    那边回复很快：【有事？】


    白凛：【有空吗？】


    对方当即发出通讯，接通后，视线第一时间落到他身上，表情有一丝不自在，但很快恢复正常，“你想说什么？”


    “第十星域外有一片无主之地，“白凛询问：“你家生意能不能扩张到那里？”


    刚才在星网查到，迦尔不仅是军□□，高端顶级机甲战甲品牌更是备受推崇，军方专配，雷加那具大名鼎鼎的“曙光”属于最新S01系列特殊智能机甲，仅此一具，全帝国没有第二。由此可见，这个家族在帝国内的权势地位，财富资源奢侈顶配。


    “第十星域外？”雷加思索，“那里情况有些特殊，既不混乱也不平静，当地有些特殊种族，从不外交，你对那个地方感兴趣？”


    白凛说：“那里的特殊种族鲜少外出，但产出一种特殊矿物。”


    雷加挑眉，“你想和我谈生意？”


    “那片无主之地目前没有归属，那些特殊种族十分难缠，经常破坏临近航道，帝国几番交涉谈判，都无动于衷，以致几乎没有人经过，连星盗都很少出没，想打通关系不太容易。”


    他停顿了下，“但我可以让人再试试，那种特殊矿物有什么值得你感兴趣？”


    “是一种锡兰黄色矿物，当地种族喜欢收藏作为图腾饰品。”


    白凛说：“那种金属矿物与高级异兽骨骼融合，作为材料使用，大幅度提高机甲延展性能与使用率，强化功能，降低机甲操作难度，即便是a级精神力，也能使用s级机甲。”


    雷加呼吸停顿，表情严肃，“这种事，你就这样告诉我？”


    “怎么，你不信？”白凛反问。


    “当然不是，”雷加眉目凛然，目光紧盯着他，“你知道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会引起多大轰动？尤其是各大军团，对于机甲战甲的高性能追求，绝对让他们疯狂。”


    白凛眼睫抬起，眸光直接，“所以我告诉了你。”


    四目相对。


    雷加耳根发烫，蓦地听到心跳声。


    他竟然有点结巴，“你、你现在不是在第一军？怎么不找、柏黎上将？”


    白凛面不改色，“我跟他不是很熟。”


    言外之意，只跟他熟？


    “咳，知道了，”雷加不自然咳嗽了声，眼神有一瞬飘移，“我会安排，尽快让人联络到当地种族。”


    “那里种族少有消耗，需求欲不大，”白凛思索着，说：“你可以选择赠送特别礼物，比如打造地下城。”


    “地下城？”雷加扬眉，“生活在地下，对建筑感兴趣？”


    “对，特别打造、随时操作移动的专属地下城池，也许会对上那些种族胃口，他们偶尔收集一些建筑材料，但没有打造天赋，”白凛不紧不慢道：“但要把控距离尺度，不要侵犯领域，也许能得到对方的友谊。”


    雷加点头，“我知道了。”


    “既然是生意，待会把保密协议发给你，只要联络到那个种族获得矿物，之后研发机甲销售利润给你百分之五十。”


    百分之五十？白凛挑眉，“你能做主？何况这只是一个消息。”


    雷加轻哼，“如果你的消息都是真的，到时候来求我的人会很多，这种战略物资每提升一个阶段，带来的变化堪称天翻地覆，各大军团地位发生更换也说不定，也许给你的利润还不够，后续的话，可以重新制定合同。”


    “当然，你放心，只要我当上军团长，迦尔一族将以我为主，这种事不会有人质疑。”


    白凛稍顿，询问：“可以问一下你的计划吗？关于当上军团长的过程安排？”


    “安排？”雷加不假思索，“这种事自然是军功最快，战场厮杀，拥有直属部队，挑战上层军官，建立绝对威信，直到对最高军团长发起挑战。”


    军团内不看资历年限，只注重实力，拥有绝对实力，累积军功战绩，上升速度非常快。


    白凛点头，记忆片段里，坐上军团长位置的那道身影太年轻。


    “你要来第三军吗？“雷加这时问。


    “不确定。”


    等到恢复记忆再说。


    “你不会是去第一军？”


    雷加眉头皱起，“柏黎上将不安全，最好离他远点。”


    “怎么？”


    “几年前，各大军团就有传言说他精神不稳，失控边缘，”他说：“第一军常年在远星际前线战场，虽是第一尖刀战舰军队，也是一把孤刀，聚集狂热战斗魔，各军不服管教的奇才与刺头，只服从柏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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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一人，估计连皇帝陛下的指令，都未必听从。”


    他神色严肃，带着警告，“第一军不是好的去处。”


    “这样，”白凛垂眸思索，大概明白了。


    雷加表情认真，“我说真的，别以为他是陛下养子，功勋卓著，备受关注，暗地里针对的不在少数，尤其是近来局势愈发动荡，皇帝陛下有所打算、”


    戛然而止，似是想到什么，神情僵硬，结巴了下，问：“你该、该不会想成为他的……皇、皇后？”


    最后两字仿佛烫到，半天都挤不出。


    白凛没听清，“什么？”


    雷加深吸一口气，没头没脑来了句，“我比他有钱，你来第三军。”


    “？”白凛不确定，“我去第三军，你给我发钱？”


    “没错，”雷加眸光灼灼，毫不掩饰，“我养你。不要去第一军，不要选柏黎上将，他未必活的比你长。”


    “好恶毒的诅咒，”系统掐着嗓子，“他年龄大了死的早，选我我还是弟弟，比他行。”


    白凛险些没绷住，“别诅咒咳，我是说，他也许能活久。”


    雷加表情变了，刚准备开口，这边的白凛听到门口提示音。


    系统提示：“大佬在外面等了好半天，我猜他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撬门？”


    “？”白凛说：“我先挂了。”


    挂断通讯，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柏黎上将，依旧冷肃军装制服，肩宽腿长，皮革腰带勾勒着窄瘦腰身。


    他的视线无意识掠过，之前绑缚时，近距离接触，他就发现，柏黎上将的腰格外瘦，薄薄的肌肉线条，身上很多部位都很硬。


    这让他不得不有一些猜想。


    少许风雪气息在鼻尖萦绕，白凛下意识蹙眉，听到男人有些低凉的嗓音，“饿了吗？”


    “没错，他担心你饿死，”系统补充：“每隔两个小时让人过来看一眼，奈何一直在睡。”


    “还行，”过于充足的能源，难得不怎么饿。


    白凛目光往上抬，看到对方滚动的喉结，线条流畅的下颌，那张肤色冷白的面孔。


    许是太过直接，毫不避讳，黑发男人唇线绷住，长睫低垂，竟有一丝不自在。


    “在看什么？”


    “看你。”


    风雪气息愈发浓郁。


    相隔半米距离，却如此清晰。


    白凛揉了揉鼻尖，声音变得含糊，“一直想问一个问题，上将？柏黎？阿黎？”


    “你冷吗？”


    黑发男人呼吸停住。


    对面的人眉眼依旧倦懒，漫不经意抬眼，密密眼睫遮掩，那双瞳孔深处的一缕浅金色，一掠而过，耀眼夺目，令人无法忽视。


    *


    神秘、安静，不容亵渎。


    这是记忆里关于那一座白色宫殿的初次印象，穹顶高远，遥不可及，无声悬浮着一片沉沉夜幕，星河流转，微光闪烁。


    是黑夜吗？


    他分明记得，进来之前，外面是白天。


    是上午时分。


    把他带到皇宫的那个女人说：如果他出现，你留在这里，否则，只能离开。


    柏黎对于是否留在皇宫不在意，他对这座皇宫的主人并没有太高的信仰。


    但他来到这里后，心底还是生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少年安静、耐心等待着。


    时间流逝，直到夜幕降临，没有任何人出现。


    他意识到，被拒绝了。


    被这座白色宫殿的主人。


    他不曾说话，打算离开。


    这时，一阵轻微动静传来，似乎有人在小小打哈欠，摇摇晃晃走过来。


    少年转头望去，微微一怔。


    好小，小到他必须单膝跪地，才能正视对方。


    “你就是我的将军吗？”


    他蓦然对上一双浅金色的眼眸，干净纯粹，纯澈清透，漂亮到令人心神恍惚。


    这一刻，他想到太阳。


    属于人类起源地、银河星系的那颗恒星。


    在地球被攻破，人类几乎亡族的时候，那颗恒星也被抽干能量，永远熄灭。


    后来兰斯洛帝国建立，将那颗摇摇欲坠、几近碎裂的恒星迁移到第一星域，帝都星的一侧。


    每年祈祷日，帝国最为盛大的典礼节日，太阳会重新亮起。


    它的光芒照耀万物，璀璨盛大，凡是帝国所属、疆土所在的领域范围，皆被那灿烂辉煌的光芒所笼罩，为整个帝国人民带来和平、温暖与希望。


    这一刻，少年心跳鼓噪，呆在原地。


    太阳降落到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