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


    黎乐手里拿着筷子，半天没动一口。


    “发什么呆呢？怎么，没胃口？”


    黎乐回神，“啊，没有……”


    “你怎么心事重重的？”


    “这不是，最近学习压力有点大嘛。”


    “那也要好好吃饭啊。”程喻无奈地道，“你还成天盯着我吃东西，再这样下去你也要营养不良了。”


    黎乐自知理亏，但是他心里实在憋闷。


    “小喻，你说如果一个人跟你表白，你要怎么回答才能既不伤害他，又让他心甘情愿地放弃？”


    程喻一针见血，“谁跟你告白了？”


    黎乐哽住，“没、没有啊，不是我。我只是问问。”


    “你就说你喜欢男的呗。”


    “……”


    他要真的这么说了，才是出大事！


    “都说了不是我。”


    程喻点点头，“我知道。我现在只是假设被告白的是你。”


    “你让我出柜啊？这不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吗？我怀疑你是在整我。”


    “你怎么这么想。”程喻无辜地道，“我只是在提出切实可行的方案。”


    “一般听到对方这么说，百分之九十九的女性都会立刻放弃。”


    黎乐好奇：“那剩下百分之一呢？”


    “可能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这是聊到哪里去了。


    “算了，我也是闲的来问你。”黎乐选择继续吃饭。


    “或者，你也可以跟对方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黎乐没有说话，但表情一看就对这个提议不怎么看得上。


    程喻看得分明，接着道：“想要完全不伤害对方是不可能的，但是要让对方放弃，就得让他明白你们之间一点可能都没有。”


    “对付过分执着、穷追不舍的人，只有让他看到你身边已经有了别人，他才会自动退避。”


    “不管他心里怎么想，一般的正常人都不会去纠缠已经有对象的人，至少明面上不会。”


    黎乐听得若有所思。


    他承认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如果他有喜欢的人，这个问题就自动迎刃而解了。


    问题是他没有。


    他总不可能学电视剧里那样，为了让段谊放弃，就无中生有，随便拉个人来假扮情侣吧？


    那也太扯了。


    -


    云栖雅筑，这里是一处位于商业广场周边的公寓楼盘。


    临近地铁站，交通便捷，地段繁华，下楼走个几分钟就到琳琅满目的商业街，价格高昂。


    段谊捂着烧灼的胃从床上爬起来，下楼去厨房觅食。


    保洁在他睡着的时候已经打扫过了，昨天吐过的秽物不见，地板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这些段谊都早已习惯，没有多看一眼，径直打开了冰箱。


    段谊平日都是在学校吃饭，周末回家吃，公寓这里囤的都是一些零食水果和速食品。


    饿得难受，但看到这些又觉得索然无味。


    他把自己砸在沙发上，手臂挡着眼睛，自虐般地忍耐着身体的不适。


    这样颓废的样子可真不像他。


    什么都不想干，脑子里循环播放着和黎乐在天台上的那段谈话。


    越清楚黎乐对他的意义，心里便越是难耐。


    生平头一次，这么渴望一样东西。


    门铃声意外地响起。


    段谊拉下手，疑惑地蹙眉。


    他又没点外卖，这个点会是谁？


    “谁啊？”


    门外无人应答。


    段谊拉开门，只见门口多出了一个打包好的外卖盒，却没有看到人影。


    他疑惑地朝两边看了看，弯下腰拾起袋子。


    除了一份热乎乎的饭菜，旁边的袋子里还有一瓶解酒药，里面塞了张便签。


    段谊先端详了一番解酒药，然后才去看便签。


    上面只有短短几行字：


    “昨天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看清自己的心，好吗？”


    没有落款，但是段谊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黎乐的字迹。


    八成是从费金鑫那里得知他昨晚宿醉，所以送了醒酒药来，这很有黎乐的风格。


    段谊忍不住激动了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不是对我完全没有感觉的。哈哈哈哈！”


    他开心得笑出了声，这张纸条又让他看到了希望，心情如拨云见日般明朗了起来。


    刚出锅不久的饭菜热气腾腾，有源源不断的热量传递到手心，段谊整颗心都温暖了起来。


    果然还是乐乐关心他，知道他一个人住公寓，怕他没人照顾，又送药又送饭的。


    说话说得那么决绝，还不是心里放心不下。


    其实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小孩儿罢了。


    段谊心中涌起一股又一股的甜意，嘴角始终放不下来。


    黎乐乖巧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眼睛小心地往左边瞟。


    “呃……二姐，怎么是你亲自来接啊？”


    驾驶座上，一头利落短发戴着棕色墨镜的女人翘着嘴角。


    “怎么，你姐亲自来接你难道还不满意？”


    “不不不，我哪儿敢啊。”黎乐连连甩头，求生欲十分旺盛。


    “呃，我只是……没有想到……”


    黎乐腼腆地搓着手。


    黎舒其实并不是很有攻击性的长相，相反，她的容貌是很舒服的淡颜，但是可能是她骨子里太自信、太张扬了，眼神里透着不好惹的精明感，性格还有点恶趣味，所以黎乐唯独在她面前有些拘谨。


    “叭——叭——”


    红色的保时捷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黎舒降下车窗，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见，就是一顿狂喷：“两耳之间夹的是回族的禁忌吗？不打转向就突然变道，真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开的什么破车！不会开别开！个脑子长□□里活不起的玩意儿，回家吃屎去吧！”


    骂完升起车窗，神清气爽。


    一转头，黎乐吓得缩在副驾驶座一动不动。


    后座的程喻还算淡定，但神色同样很难评。


    “瞧你们俩那点儿出息，这么点事就被吓到了？”


    黎乐汗颜：我们是被你吓到了啊姐姐。


    “怕什么，他还能下来打我不成？老娘十个保镖，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这到底是哪里的来的女悍匪啊？


    程喻平静地开口：“所以，这就是你请十个保镖的理由？”


    “噗~”黎乐想笑又不敢笑。


    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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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说，小喻子，你真相了。


    “笑什么？我说你俩，都十八了，还像个小屁孩儿一样，一点儿男子气概都没有。姐姐我都比你们man！”


    “……”这话真是叫人无从反驳。


    “我问你们，在学校跟人干过架没有？”黎舒气定神闲地问。


    “……”


    安静过后，两人齐齐摇头。


    “喝不喝酒？”


    “……”


    还是摇头。


    “有对象没？”


    “……”


    两人头也不摇了，只是沉默。


    “啧~”黎舒脸上的嫌弃溢于言表。


    哼道：“果然是两个小屁孩儿。都成年了连个对象都没有，白瞎那张脸了！”


    被看扁了，然而一个抠车门一个看窗外，没人敢吱声。


    这方面，黎舒确实有看扁他们的资本。


    论经验丰富，黎家所有人包涵程喻在内加起来都比不上这姐。


    “黎煦那死冰块也就算了，已经跟他那公司结婚了，你俩可别学他。”


    黎舒悠悠地道：“你们以后不是还要去国外留学？别怪姐没提醒你们，到二十还没破处出去是会被别人嘲笑的。”


    “！！！”黎乐耳根一下子红了个透，简直想一把捂住这姐的嘴。


    “姐！你瞎说什么呢！”


    他往后看了眼程喻，有种代替丢脸的感觉。


    “你别带坏小喻了！”


    黎舒哼了一声，“我要是能把你们带坏那才是功德一件了。”


    “长这么帅不谈恋爱那不是单身女同胞们的损失？”


    “姐那会儿撩汉子的时候要是都碰上你们这样扭扭捏捏的，那还撩个屁，直接削发为尼出家算了。”


    “……”黎乐瘫倒在副驾驶。


    毁灭吧！


    黎乐偏过头，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


    今天原本他还打算放学之后去段谊家找他的，但是没想到一出校门就看到了来接他们的黎舒。


    今天是黎家难得聚这么多人一起吃饭，黎乐不想扫兴失约。


    犹豫了一下，还是打消了去找段谊的念头。


    “喂？妈。”黎舒按下车载电话，齐明玉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有些失真。


    “接到你弟他们了没有？”


    “接到了接到了。”黎舒有些不耐烦地回答。


    “好，我跟小煦都到了，就等你们了。开车小心点。”


    黎舒挂了电话不满地咕咕唧唧，“真是的，就知道使唤我，大哥也有车怎么不叫大哥接？我难道顺路得很吗？”


    黎乐尴尬一笑：“嘿嘿，辛苦二姐了，特地来接我们。”


    就说这姐怎么这么好心，原来是被妈妈指派的。


    黎舒瞅了黎乐一眼，“唉~不辛苦，命苦！”


    黎乐：“……”


    姐，你是懂阴阳怪气的。


    程喻坐在后面盯着黎舒若有所思。


    黎舒野心勃勃、唯利是图，上辈子他联合黎舒才将黎煦扳倒。


    但她胃口太大，能对黎煦出手迟早也会对他出手。


    所以这辈子如非必要，他不打算跟黎舒联手。


    不过……他现在还没有下场博弈的资格，倒是能想想有没有办法坐山观虎斗，给黎煦找点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