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保姆很快就叫他们下去吃饭了。


    黎乐没有胃口，只是要陪段谊这个客人，所以才坐到了餐桌上，意思意思地吃两口。


    “今天没做什么菜，口味也比较清淡，看看你们喜不喜欢，不合口味的话我再去炒两个。”


    保姆擦着手坐下，给几个人盛汤。


    “挺好的阿姨，我吃这些就够了。”段谊已经习惯了，每次到黎家来，饭菜都吃得很清淡。


    为了黎乐的身体着想，保姆做菜一直都少油少盐，注重营养搭配，吃得很健康。


    黎家其他人都配合着黎乐一起吃清淡口，反正比起口腹之欲他们更注重养生。


    不过他们也没损失什么，保姆的手艺很不错，饭菜做得十分可口。


    “我也觉得挺好的，已经很多菜了。”易洪宽温声道。


    “看看小喻需不需要再加一点。”


    程喻抬起头，“我够了。”


    易洪宽点点头，对保姆说：“阿姨不用忙了，你也吃饭吧。”


    “好好。”保姆给所有人盛完汤后，拿起了自己的筷子。


    段谊见黎乐还是焉哒哒的，小声对他道：“不舒服的话要不就上去休息吧。”


    黎乐放下了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看到这些饭菜，他肚子就隐隐作痛。


    实在是吃不下一点。


    “那你们慢慢吃吧，我先上去了。”反正都是一些老熟人，黎乐没有做无谓的坚持，站起身上了楼。


    保姆轻轻叹了口气，对程喻道：“小喻啊，你以后在学校多盯着乐乐一点，别让他吃些重油重盐难以消化的东西，也别让他吃多。”


    “吃太咸了或是吃太多了都对他心脏不好。”


    “还有海鲜也少吃。”


    程喻筷子一顿，默了一会儿低声道：“知道了。”


    段谊冷笑着瞧着他，不过倒是没有揭穿他就是罪魁祸首这件事。


    易洪宽注意到程喻情绪有些低落，温声问：“第一天去学校是碰上了什么困难吗？”


    见程喻看过来，似有不解，易洪宽接着道：“怎么感觉你好像兴致不高。”


    这话一出，其他人也跟着去注意程喻的脸色。


    “没有。”程喻抿了抿唇，模棱两可地道：“只是有些累罢了。”


    易洪宽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说辞：“我是你以后的家教老师，若是学习方面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尽管来找我。”


    “当然，生活上要是有什么烦恼也可以来找我。”易洪宽微笑道，“我可以做你的倾听者。”


    程喻看他一眼，礼貌谢过：“好，谢谢易老师。”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程喻没吃几口，率先起身离开了餐桌。


    易洪宽也很快吃完了饭，要去给两人辅导功课了。


    段谊想着来都来了，干脆厚着脸皮留下来一起做作业。


    黎乐特意把桌子从窗边搬到了空旷地，不然的话都坐不下这么多人。


    房间里很安静，即使有交流声也不疾不徐、平声和缓。


    黎乐和程喻都很认真，段谊本就不是真心想写作业，写了没一会儿就觉得百无聊赖，然后就趴在桌上，盯着黎乐发呆。


    他在想之前误以为黎乐在和易洪宽接吻时，自己忽然冒出的那股激烈情绪到底是怎么回事。


    理智在阻止他继续往下想，但另一方面，大脑又因跃跃欲试的探究欲兴奋得隐隐颤栗。


    潜意识里，他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为看到黎乐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而那么愤怒。


    那种强烈的危机感和瞬间肾上腺素狂飙的失控感，就像是……


    段谊突然一愣，和程喻对上了视线。


    对方正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双眼仿佛看透了一切。


    段谊精神一凛，本能地皱眉不喜。


    ……他看出什么了？


    不，不可能。


    段谊立马否定了这个猜想。


    他能知道什么。


    段谊心里藏着事，有些坐不住。他现在需要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地整理一下思绪。


    于是没过多久，他就站起身打算走了。


    “乐乐，我走了啊。”


    “好哦，你路上小心。”黎乐坐在桌边抬头看着他，嘻嘻笑着：“那我就不送你了。”


    “到家记得给我发条信息。”


    “好。”


    灯光下，黎乐的脸莹润发亮，尖尖的虎牙可爱得晃眼，眼角的泪痣如上帝精心的点缀，原本稚气的面容因此多了一丝妩媚。


    漂亮而不自知。


    段谊心跳缓慢，望着黎乐舍不得挪开眼。


    深深地看过之后，他离开了房间。


    出了大门，段谊感受着夜晚的微风，心头仍然一片火热。


    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有空吗？”


    “现在出来，我在乐乐家门口，你来接我。”


    “我管你呢。”


    半小时后，费金鑫挂着一张愁眉苦脸的倒霉相，和段谊站在了公园俯瞰风景的栏杆边。


    “我真服了，大晚上把我叫出来吹冷风。兄弟，你没有夜生活我有啊！”


    “刚和女朋友滚上床，你电话就打过来了。”


    “怎么着？和乐乐闹矛盾被赶出来了，找我解闷？”


    “我完了，老费。”


    “我真的完了。”


    段谊没管费金鑫的牢骚，抓着栏杆故作冷静地望着远方。


    “我好像弯了。”


    “……”


    一阵风吹过，卷着树叶从空中飞过。


    费金鑫：“就这啊？”


    段谊猛地扭头瞪大眼睛：“这还不够严重吗？！”


    “嘁，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呢。”费金鑫拢了拢外套，相当不以为然。


    “我弯了，我说我弯了！”段谊不敢置信地重复。


    “你就给我这反应？”


    “我他妈是在你面前出柜费金鑫！你能不能给我一点应有的尊重啊？”


    “你这样让我觉得现在为了这个事情纠结的自己像个傻子一样！”


    “不是，你凭什么不惊讶啊！？”


    段谊激动得语无伦次。


    费金鑫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有什么可惊讶的，早就猜到了。”


    “什么？”段谊呆住，表情看上去有几分清澈的愚蠢。


    “之前没说而已，其实我早就怀疑你小子有点同性恋的倾向了。”


    费金鑫瞥他一眼。


    “你喜欢的人，是黎乐吧？”


    段谊：“……”


    “嗤，看你那副表情就知道猜对了。”


    段谊喉结动了动，“你怎么知道？”


    “除了黎乐还能有谁。”


    “你整天黏着黎乐撒娇，不是抱着就是搂着，哪个直男会和兄弟这么腻歪。是，我承认乐乐是很可爱，但你看我、强子、小明、老章，我们哪个像你这样了？你没看到黎乐都有些受不了你了吗？”


    “……”


    段谊呆住了，久久不动。


    “有……这么明显？”他喃喃。


    费金鑫嗤笑一声，“黎乐对别人多笑一笑，你都要吃醋，占有欲强得吓人，连我们都不敢在你面前跟乐乐走得太近，怕挨揍。”


    “你把乐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整天嘘寒问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说什么你都说好，从来没对他发过脾气，逢年过节还送礼物，对女朋友也就这样了。”


    段谊脸青一阵红一阵，因为他回忆起来，确实是这样。


    费金鑫说完心里默默地想：不，不应该说是当成女朋友，应该说是舔狗。


    段谊撑着头，语气虚弱：“我都没想过……”


    “看来我早就栽了。”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没想到竟被费金鑫看出来了。


    段谊忍不住朝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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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鑫投去敬佩的一眼——


    这就是情场高手的敏锐力吗？


    “啧，也不一定……你先冷静下来再好好想想，别急着下定论。”费金鑫挠了挠头，又开始往回描补。


    “你别被我的话绕进去了，我只是说你有这种倾向。”


    “其实我觉得你还是喜欢女人的。你可能是个双。只不过没有遇到比黎乐更符合你心意的对象罢了。”


    费金鑫自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其实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颜性恋，像黎乐这样的，本来就很吸引男的喜欢。”


    “你会有这种感情很正常，但也有可能只是暂时的。”


    “所以，你真的要考虑清楚。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这件事它不是小事。就算你真的喜欢黎乐，你们家的人会允许你跟一个男的在一起吗？你妈会是什么反应？”


    “两个人在一起玩玩还行，别的你就别想了。”


    他出柜，费金鑫是真的不意外，只觉得“果然如此”。


    但是作为兄弟，不可能真的眼睁睁看着他走上歪路，连劝都不劝。


    这条路会有多难，都不用细想就知道。


    费金鑫是信奉及时行乐的人，要付出太多代价的事，他觉得没必要。


    太不值当。


    段谊沉默了下来。


    发热的头脑被及时地泼了一瓢凉水。


    他知道费金鑫的意思——及时止损，去跟适合他的女孩谈恋爱，掐断这段刚萌芽的感情。


    或者背着所有人不管不顾地疯狂几年，但最终还是要回到正轨。


    他们家那位强势的慈禧太后，可不是好惹的。


    触碰到了她的底线，她自会有一百种方法收拾他。


    费金鑫拍了拍他的肩，叹道：“回去吧，回家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明天早上一起来，就把这些都忘掉。”


    太阳升起后，又会是崭新的一天。


    ……


    第二天早上六点，费金鑫还在睡梦里，被忽然响起的电话铃声给吵醒。


    他紧皱着眉，带着没睡饱的起床气，摸索着迷迷糊糊地接起：“喂？”


    “老费，我想通了。”电话里段谊字字铿锵，语调清醒。


    费金鑫眼睛如同沾上了强力胶水，根本就睁不开。


    顺着话问：“想通什么了？”


    “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我喜欢黎乐，我很确定，我对他的感情就是爱情。”


    “昨天你说的话，确实一开始劝到我了。但是我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思考，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放弃。”


    “他不是别人，他是黎乐啊！”


    “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黎乐！”


    说这话时，段谊的语气里充满着诡异的温柔。


    让听到的人几乎能想象到他眼里闪烁的爱意。


    “错过他，我一辈子都会后悔的！”


    “我决定了，我要追他。我要跟他谈恋爱，以结婚为前提。”


    “家里人不同意，我就去求他们。跪地上求，磕得头破血流地求，总有一天一定能打动他们！”


    费金鑫早就被这番话吓清醒了，听到段谊扬言以后要跟黎乐结婚，他惊得瞠目结舌，失去了所有的淡定。


    “……什么？？？！！！”


    他垂死病中惊坐起，“不是，姓段的一大清早你在说什么疯话？！”


    “我已经决定了。”段谊的语气充满了甜蜜的向往，仿佛已经预见了美好的未来，“祝我成功吧bro！”


    “我祝你叉叉……喂？喂？？段狗！？”


    耳边骤然消音，段谊已经自顾自把电话掐掉了。


    费金鑫难以置信。


    “疯了吗？”


    吃了几粒花生米啊就敢喝这么大！


    这他妈不过就是区区的爱情啊！


    用不着玩儿命吧？！


    段狗！你清醒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