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性肠胃炎。”年轻的校医薄唇开启，冷静地吐出这几个字。


    黎乐：“……”


    对上程喻和段谊看过来的视线，他喉头一梗。


    别看我啊，我怎么知道我身体这么脆皮？


    “按照这上面的用量来。”校医随手递出几盒药，站得最近的段谊连忙伸手接了。


    “吃完药就好好休息一下吧，下午的课别上了。”校医埋头，在病历本上写写画画。


    段谊给黎乐倒了水，又按照药盒上的用量把药都抠了出来，递给黎乐：“来。”


    黎乐看到那些药片和胶囊，本能地厌恶了一下，随后便是沉默而麻木地接过，一口吞服。


    这种情绪快得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站在一旁盯着他的程喻却察觉到了。


    他忽然想到黎乐随身携带的那个小药瓶。


    “早知道我就应该拦着你了。”见黎乐吃完药小脸苍白地躺回去，段谊心疼不已，也不数落他了，转而开始自责。


    “痛不痛啊乐乐？”


    黎乐摇了摇头，“还好。”


    都痛得快晕倒了，怎么可能还好。


    想到他从小那么多次心脏病发痛苦到窒息，严重时甚至住进icu被下病危通知单，段谊更心疼了。


    不过是从小忍痛忍惯了，才会说还好吧。


    “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黎乐看到程喻眼底闪烁的泪花，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不是哥们儿，不至于吧？


    “哎呀都说了不关你事，你……你哭什么呀？”黎乐忍着疼还要安慰这只大型犬，心累地向程喻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程喻接收到他的目光，开口道：“段同学，我留下来照顾黎乐，你快回去上课吧。”


    “不行，我留下来，你回去。”段谊眼神锐利，语气不容置喙。


    校医饶有兴致地在一旁看戏。


    “我不用谁照顾，自己睡一觉就好了，你们快回去吧，别赶不上下午第一节课了。”黎乐弱弱地道。


    校医适时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这里有我看着，其他人还是快点回去上课吧。”


    他一开口，其余两人都不好再坚持。


    “那好吧，乐乐，你好好休息，我下课了就来看你。”段谊轻声细语，温柔得不行。


    “那我也走了，我会帮你做课堂笔记的，你安心休息。”程喻也道。


    “嗯，麻烦你了。”


    “有什么需要就给我打电话。”程喻说完，跟段谊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医务室。


    黎乐放松下来，一回头对上了校医好整以暇的视线。


    ‘……看着我干嘛？’他心里暗自嘀咕。


    对面的视线太有压迫感了，想忽视都不行。黎乐飘过去一眼又一眼，细看才发现学校这个年轻的校医竟然还挺有姿色的。


    脖子上还戴着挺潮的项链，耳朵上戴着耳钉，跟白大褂有些不太搭，但诡异地融合了本人的气质。


    若是摘了眼镜，换身潮服出现在夜店里，估计又是个行走的荷尔蒙。


    就是那个眼神……侵略性太强，玩世不恭的样子，总感觉不是什么正经人。


    黎乐不想再跟他对视，假装很忙地端起水喝。


    “你是gay吗？”


    “噗——”


    黎乐诧异地抬起头，看向始作俑者。


    年轻的校医好像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多么语出惊人，十指交叉双眸平静地看着他。


    “咳咳……你、你说什么？”他太过淡定，导致黎乐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是吗？”校医歪了歪头，无所谓地道：“不是就不是咯。”


    “我本来还以为你跟刚才那个个子很高的男生是一对呢，原来不是啊。”他叹息一声，“真遗憾。”


    个子很高的男生，说得是段谊。


    黎乐：“……”


    无语，“有什么遗憾的？”


    校医视线瞥了过来，原本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眼睛像带了小钩子，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本来还想问你要不要跟我试一下呢，你长得刚好是我喜欢的类型。”


    “咳……”黎乐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这、这是为人师表的人能说得出来的话？


    妈妈呀这里有变态！


    黎乐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早知道就不赶那两个人走了。


    现在把他们叫回来还来得及吗？


    他抓着被子手往上拉了拉，一副被猛兽盯上瑟瑟发抖的小可怜样儿。


    校医被逗笑了，一脸饶有兴味：“别紧张，这是在学校，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而且也得要你愿意才行啊，不然就是犯罪了。”


    “……”可你长得一看就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人啊。


    黎乐瞥了一眼桌上放置的名牌——赵言？


    “赵老师是吧？”黎乐色厉内荏地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已经构成性骚扰了？”


    “是吗？”男人一脸不在乎，“你能把我怎么样呢？”


    “……”黎乐皱眉盯着他，“你小心我报警抓你。”


    赵言突然弯下腰，不知道在干什么。


    黎乐不解地看着他的动作，随后看到桌上扔出一把粉色的手铐。


    黎乐：？


    “来吧，用这个。”男人淡定地道。“把我抓走吧。”


    黎乐：！！！


    救命！他真的要报警了！


    为什么在自己学校看个病都会遇到变态？！


    赵言看黎乐悄悄往边上爬，快爬到地上了，嗤笑道：“就这么点胆子啊，没见过情趣手铐？”


    “谁家好人会把情趣手铐放医务室啊？你个变态老师！”黎乐大怒。


    赵言笑了起来，“这就变态了？更变态的你怕没见过。”


    “……”黎乐默了一阵，很认真地发问，“说真的，你是怎么被招进来的？”


    “谁知道呢？”赵言漫不经心地道，“说不定是因为我跟校长有一腿。”


    黎乐：“…………”


    这事校长知道吗？


    -


    房间里有一个变态，原本黎乐是有心警惕的，但最后还是没能扛过睡意，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中，似乎有一只大手在轻轻拨动他的刘海，脸颊处传来一阵痒意。


    若即若离的触感，和温柔凝视的眼神，逐渐变得如有实质。


    睡梦中的黎乐发觉不对，一个激灵睁眼醒了过来。


    入目所及却是黎煦那张熟悉的脸，意识到他的手正放在自己脑袋上，黎乐应激地大叫一声，往后撤了一大步，差点掉下狭窄的单人床。


    黎煦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怔，呆坐了半晌。


    黎乐惊魂甫定地喘着气，看着黎煦怔愣的样子，反应过来后身体微僵。


    “呃，大哥？怎么是你啊？”


    黎煦定了定神，收敛起情绪，“你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你身体有点不舒服，所以我来接你回家。”


    “现在？”黎乐抬起智能手表看了看时间，“不会耽误你公司的事……呃……”


    黎乐的手被黎煦拉了过去，看到他眼中酿起风暴。


    黎煦暴躁地道：“公司公司，公司的事能有你重要吗？”


    黎乐微一瑟缩，看着黎煦不知该作何反应。


    黎煦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放轻了声音：“乐乐乖，哥送你回家，好吗？”


    黎乐呐呐不敢再拒绝，“可是……小喻他……”


    “之后再叫司机来接一趟就是了。”


    “好吧……”


    此刻正是下午第二节课上课时间，校园内空无一人。


    黎煦的车停在校门口，两人走过去跟门卫核实完身份信息后才被放行。


    隆隆声响起，黎乐不在意地看过去，看到一个穿着皮夹克骑着哈雷的男人在跟他打招呼：“这是准备回家了？”


    跟他打招呼？


    黎乐收回视线又看了过去，直到那人摘下头盔他才认出，这放荡不羁的鬼火青年竟然就是刚刚还在医务室调戏过他的赵言。


    脱下白大褂还真是判若两人。


    黎乐哽住。


    ……为什么他对赵老师这个皮肤一点都不意外呢？甚至觉得这个才是他本体。


    黎煦转头：“你朋友？”


    黎乐怀疑他要说是，黎煦下一句就该质问他什么时候结交的小混混了。


    “……不是，是我们医务室的老师。”


    赵言挑了挑眉，抱着头盔对黎乐抬了抬下巴：“这是你哥啊？”


    “对啊。”黎乐点头。


    “亲哥？长得不太像啊。”


    “……”眼神这么犀利干嘛，赵老师。


    “兔崽子！你又给我把你那破摩托给骑出来了！都说了多少次别在学校这么干别在学校这么干，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黎乐一回头，那挥舞着拳头撵过来的小老头不是他们校长又是谁？


    再一回头，赵言已经利索地戴好了头盔，防风面罩一打，拧开油门就飚了出去，只留给老头一串黑色尾气。


    “先溜了，下次见。”


    黎乐：“……”真是好精彩的一出大戏。


    校长气呼呼地叉着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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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言离开的方向干瞪眼。


    黎煦和他点头打过招呼，就带着黎乐上了车。


    黎乐坐上车后，给段谊发了条信息：“我哥来接我了，我回家了。你帮我照顾一下小喻，别让人欺负他，也别让他落单。”


    车上，黎煦努力找着话题，黎乐分出一半心神应付着。


    “妈妈定的航班就在这两天，到时候你要跟哥哥一起去接机吗？”


    黎母要回来了？


    黎乐眼珠子转了转，直起身问：“几点啊？我能不能带上小喻？”


    驾驶座一时沉默，黎乐逐渐有些尴尬起来。


    “好嘛，我只是问问，不行就算了。”


    他偏头看着窗外，黎煦看不见他的脸。


    “你想带着他就带上吧。”


    “真的吗？”黎乐有些不敢相信。


    黎煦嗯了一声，“反正都是要见面的，妈妈应该对他也挺好奇的吧。”


    黎煦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得令人诧异，黎乐不由开心了起来，难道说大哥已经开始接受程喻的存在了吗？


    “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黎乐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嘴角噙着笑，连肚子的痛感都好像减轻了许多。


    后视镜里，黎煦沉黯的眸光瞟了他一眼，又很快收回。


    车子开进了别墅，黎乐捂着肚子推开门，忽然听到几声稚嫩的汪汪声。


    他定在原地，看见一只圆滚滚的小鸡毛从角落里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小短腿死命倒腾，尾巴摇得像螺旋桨一样，嗷嗷叫着凑过来闻他的脚。


    “这是……”


    黎煦从身后绕过来，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


    “你不是一直想养一个小动物吗？还喜欢吗？”


    黎乐沉默几许，轻声道：“是，但是你们不是不让我养吗？”


    “那是因为以前你身体不好，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怎么照顾宠物。”黎煦顺了顺他的后脑勺，“我跟爸妈已经说好了，他们同意你养宠物。”


    他反思道：“以前，我们确实对你保护得太过了，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爸妈和我们成天到晚忙工作，对你疏于陪伴。你一个人在家，无聊是正常的。”


    “比起孤单，养宠物可能出现的弊端根本就不值一提。早知道，就应该早点让你养的，希望现在不会太晚。”


    黎乐这才明白过来，黎煦到底误会了什么。


    他可能以为他非要留程喻住在家里，是因为太过寂寞的缘故。


    早上他们闹了不愉快，黎乐故意置之不理，没想到黎煦倒是先反思自己了。


    送这只小狗，就是主动求和的意思。


    这下，黎乐心肠再也硬不起来了。


    他耷拉着眉眼，看上去有些郁郁寡欢。小鸡毛还在疯狂摇尾巴，一跳一跳的，似乎想和他亲昵，黎乐却梗着没有伸手去抱。


    黎煦看了看他的脸色，“怎么，不喜欢吗？”


    他似是有些惴惴不安，叹息了一声道：“看来是长大了，喜好变了，哥哥也猜不到你的心思了。以前明明有什么都跟哥哥说，现在却连看到哥哥都觉得烦了。”


    他瞟过来的眼神莫名幽怨。


    “你要是不喜欢的话，那我就找个人家把他送走。”


    “我没说不喜欢啊。”黎乐一把抱起小狗，不去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了。


    别的都放一边，小狗狗是真的很可爱啊！


    黎煦看他抱着小狗坐在沙发上，满眼都是喜爱，默默地松了口气，走到他身边坐下。


    “给它取一个什么名字好呢？”黎乐眼睛亮闪闪的，“哥，你看它这个长相，圆头圆脑的，身子也短短的，就叫它土豆好不好？”


    黎煦被他的情绪感染，眼里浸出笑意：“好。它是你的小狗，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


    黎乐越看小家伙越觉得可爱，“土豆~土豆~你以后就叫小土豆了！”


    土豆中气十足地汪汪叫着，似乎在努力回应他。


    黎乐眉开眼笑，抱着小狗爱不释手。


    黎煦眼神一软，伸出手慢慢地将黎乐抱进了怀里。


    “乐乐，哥哥只希望你能开心。如果哥哥有哪里做得不好，你尽管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你要相信，不管什么时候你在哥哥心里都是第一位。哥哥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黎乐笑容逐渐消失，听到这些话，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可以，他也想要一个好哥哥，一个会宠着他、会护着他、会照顾他的好哥哥。


    可是，剧情横亘在他们之间。


    就算黎煦能不走老路，到时间他归还身份之后，他们之间又要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