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夏成熠工作上的忙碌，反而因为逐步把工作移交给董宜珊而停歇了下来，甚至在翻专业课本之余，还有心情摸鱼做过年旅游攻略。


    和她比起来，董宜珊简直忙得脚不沾地，一早上咖啡才喝了半杯就往会议室里扎，随后半天也找不着人。


    不是因为工作，而是被隋兴拉去排练年会节目。


    到了中午饭点，她还是不习惯和岑冬樾在公司里太亲近，才选择自己吃饭，也是在这时候，她才在食堂撞见了一脸倦容，脚步拖沓的董宜珊。


    “师父，我真是累了……”董宜珊趴在桌上哀嚎道，“我已经过了被家长拎出来展示才艺的年纪，为什么现在还要上台表演？”


    “没喝过的，来一口？”夏成熠把热乎的珍珠奶茶推到董宜珊面前。


    见董宜珊猛嗦一口，她才戏谑道：“可能因为你拒绝不了隋兴吧。”


    “师父！”


    董宜珊猛地坐起，双颊浮现出一抹罕见的羞红。


    像是生怕自己会继续被她当成下饭菜般调侃，董宜珊连忙转移话题，“师父，你最近听说崔总包的事了吗？”


    “谁有空关他怎么了？”


    不是夏成熠明知故问，而是她真的不知道。


    不是她摆烂，而是有些事情她很清楚自己已经尽力了，至于结果如何，她只能听老天的。


    董宜珊起身换了个位置，从对面坐到她身边，压低声音说：“崔总包被逮了，就在机场！”


    “机场？”


    她有些惊讶，但又不太惊讶。


    因为她猜到，既然崔总包已经这么破绽百出，分明是打算最后在岑家捞一笔大的，连尾都不收了就跑路潜逃。


    只是没想到这么巧，还没来得及登机就被逮捕了。


    董宜珊不知道里边还有夏成熠的推波助澜，连忙把自己探听回来的消息与她分享。


    “我是听SZ行政那边说的，不清楚是谁举报的崔总包，只知道他不是被请去协助办案的，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被警察逮捕的，网上还有那天他在机场被按倒在地的视频呢！”


    她玩味笑笑，“也有可能是他坏事做尽，墙倒众人推。”


    反正这个“众人”里，必定有沈总和周建国。


    “师父，你觉得崔总包这次会‘进去’吗？”董宜珊悄咪咪问。


    夏成熠摇头，“不知道，但看样子，事情应该小不了。”


    毕竟都要到跑路的地步了，就算是再小的事情，估计也是坐牢起步的那种，说不定还有个数罪并罚。


    董宜珊义愤填膺道：“这个只会祸祸女人的混蛋，最好这辈子都别出来了！”


    发泄完，才继续问她，“师父，你外派期满后，打算继续回SZ工作？”


    “你潜藏在行政的朋友没告诉你吗？”夏成熠打趣道，“我递信辞职了，老周已经同意，现在在走流程。”


    “就是因为知道了，所以才问嘛。”董宜珊面露尴尬，“岑老大应该也知道你辞职了吧？他没邀请你加入曦光科技吗？”


    “你还真别说，我差点忘了告诉他。”


    夏成熠就说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原来是忘了和岑冬樾说自己辞职的事。


    真不能怪她。


    岑冬樾因为卖岑家股份套现的事，正忙得脚打后脑勺，天天除了盯着《缔造者》的项目进度，就是在和左磊盘算着，怎么用现有资金维持正常经营。


    况且她除了旅游攻略，也有别的事情要忙。


    家里最闲的，恐怕只有夏怀民。


    “是该找个机会和他说。”夏成熠长舒一口气，眉眼松缓了下来，“就算他真的邀请我，我也没打算加入曦光科技。”


    “我的星辰大海不在曦光科技，也不在SZ！”


    **


    就算是曦光科技现在资金流再紧张，过年前该有的一个都不会少，顶顶重要的就是年会。


    内部年会抽奖前几天已经结束，唯一的头奖马代十日游被栗子收入囊中。


    今天这场年会，除了曦光科技的员工外，在场的还有曦光科技的资方和合作方。


    在一片热闹里，岑冬樾因为资金问题得以解决而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没松多久，便又提了上来。他在热闹里，看见了左磊携眷出席的那位“家眷”。


    虽说没有见丈母娘这么紧张，可这位“小丈母娘”的威力，可比丈母娘大多了，是足够让夏成熠主动抛下他的程度。


    毕竟他已经见识过，夏成熠能为了帮乔知之找学生，丢他一个人在家。


    岑冬樾知道这件事，还多亏了左磊后来向他诉苦。


    因为丢的就是同一个人，他去年高三，今年也高三。别问，问就是教师子女复读，所以留在了江中。


    夏成熠还在后台忙前忙后，没功夫招待乔知之。


    左磊也是，一进宴会厅刚和他碰上面，就被助理给拽走去问候资方，连让他代为照顾下乔知之的话也没空留。


    “你，您坐。”他把乔知之带到和夏成熠相邻的位置上，“隔壁是熠熠的位置，我去叫她回来。”


    岑冬樾正要离开，就听见乔知之说：“岑总，别急着叫夏夏回来，我们聊两句？”


    心立马提到嗓子眼，目光一和乔知之对上，他有种透过乔知之看到乔老师的错觉。


    本能促使，他乖乖坐在了夏成熠的位置上。


    “您，想聊什么？”


    “就随便聊聊，全场我认识的人里，就你看上去最有空。”


    乔知之的语气越是随意，他就越觉得来者不善。况且他和乔知之没多熟，说是随便聊聊，他还真没法随便。


    见他没有要开始话题的打算，一副对随便聊聊很不熟悉的样子，乔知之主动开口：“岑总，我听夏夏说你和我们是同一届的，我爸还教过你？”


    不知道夏成熠有没有把自己跳楼那件事告诉乔知之，他只是嗯了一声。


    二人又是一阵冷场，乔知之干坐着看向他，一副已经抓狂的无奈模样，“我的天，你和夏夏在家也这样大眼瞪小眼吗？”


    岑冬樾摇了摇头，解释道：“就什么都聊点，熠熠本身就是个很有趣的人。”


    见总算是有个像样的话题，乔知之暗暗松下气口，“所以你喜欢我家夏夏，只是因为她有趣？”


    “当然不止，有趣只是她其中一个特点。”岑冬樾眼底浮现笑意。


    岑冬樾：“她有爱心。”


    乔知之：“嗯，偶尔捡些没人要的小东西，例如夏怀民。”


    岑冬樾：“她很聪明。”


    乔知之：“当年就知道狐假虎威，引我爸去解救被揍的你。”


    岑冬樾：“她很会变通。”


    乔知之：“找智域装她男朋友来骗过想泡她的甲方，连你也被她骗了。”


    岑冬樾：“……熠熠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乔知之耸了耸肩，“爱一个人不能只爱她光鲜亮丽的那面，也要爱她不堪示人的那面。我爱她，如同她爱我一般。”


    见他愣住，乔知之连忙解释：“哎，别想歪啊，我说的是朋友之间的爱！”


    “我知道……”


    他愣住不是因为想歪，而是被乔知之的话震耳发聩。


    在夏成熠面前，他总是尽力隐藏自己的不堪，只希望夏成熠看到他好的那一面，他的那点龌龊心思，一点不想让她知道。


    就连他的不安，他也不敢让夏成熠知道。


    乔知之原本还在低头回信息，放下手机再抬头，忽然朝远处挥了挥手，岑冬樾以为乔知之看到的是夏成熠，结果却是董宜珊。


    “13姐我认识，夏夏带了两年的小徒弟。”乔知之笑笑，“说起来，夏夏辞职的事有跟你说吧？”


    “她，辞职了？”岑冬樾一惊。


    见他惊讶，乔知之立马帮夏成熠找补：“可能是看你最近太忙，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左磊也是，我就跨年那晚见了他一面。”


    他还没回过神，就听乔知之又给他丢了个堪比核弹的重磅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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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我好像听她提起过，成姨邀请她去澳洲自己的公司，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


    所以，夏成熠一直没对他说过“我爱你”，是因为有去澳洲的打算？


    因为觉得和他没有好结果，所以连努力也懒得努力了？


    还是因为，她对他只是轻轻地喜欢了一下？


    生怕乔知之发现自己的失态，岑冬樾站起说了声“失陪”，急匆匆离开。


    另一边，夏成熠好不容易忙完后台的活，看了眼手机发现乔知之已经到了，正准备回位置上陪乔知之聊天时，被代表SZ来参加年会的周建国叫住。


    “小夏，有空聊聊吗？”


    周建国到底当了她六年师父，她没有拒绝的理由，笑着回应：“师父叫到，哪能没有时间？就是没有，也得有！”


    跟着周建国走到宴会厅外的走廊，方才的热闹只剩些许，眼前只有往来的服务员在忙碌着，不会对他们要聊的话题有一丝兴趣。


    其实她也没有兴趣，但不得不为了情分应酬。


    周建国双手一背，脸上的应酬式圆滑笑容消失，难得严肃，“崔总包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


    夏成熠点头，“那天在机场的阵仗这么大，很难不听说。”


    “知道他坏在了什么事上吗？”周建国眼睛微眯盯着她。


    她思索着回答：“无非是些贪污受贿、虚假报税、串通投标之类的，不至于牵扯到性命吧？”


    周建国淡淡补充道：“还有伪造文书，他连建材的合格证都敢伪造。”


    她知道，因为岑家老宅翻修采购时，崔总包就试过。要不是施工前成晨发现得及时，只怕翻修真能翻出人命。


    但她没直接提起，而是故作惊讶，“哦，是吧？那他也太不做人了！”


    周建国笑了笑，只是笑意流于表面，“小夏，如果我一年前就同意了你的辞职申请，是不是就没今天这事了？”


    “师父，您教过我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夏成熠调皮道。


    “你呀，还是辞职了好，这个行业不适合你。”周建国感叹着，从衣兜里翻出一个信封递给她，“你的离职证明，工资过年前财务那边会结清。”


    她接过拿出一看，真是已经盖好公章的离职证明，离职日期就在今天。


    “谢谢师父！”


    要不是觉得太张扬，她恨不得当场给离职证明亲一个。


    周建国摆摆手，“面我露过了，和左总也打过招呼，东西我也带给你了，你们这年轻人的场着实闹腾，我就先走了。”


    望着周建国消失在电梯间，夏成熠收回目光转身，看着手里的离职证明呆笑了笑。


    从今天起，她不再是SZ的夏成熠建筑师，而只是夏成熠。


    放下建筑师这个头衔，说没有一点遗憾是假的，但她得到的更多是可以重新启程的轻松。


    她的执念一个个被克服掉，现在只剩最后一个。


    “熠熠。”


    谁在叫她？


    她抬眸看去，岑冬樾正站在五步之外，死死盯着她手上离职证明，“乔老师说，你从SZ辞职了？”


    夏成熠没有回答，而是把自己上午刚取回来的护照递给岑冬樾，“不看看下个月旅游的目的地在哪儿吗？”


    岑冬樾接过却没有打开，黑着脸问：“回答我，你是不是辞职了？”


    “岑冬樾，你真的很不识情趣。”她无奈叹气，“是，我师父不止是来参加曦光科技的年会，还是来给我送离职证明的。”


    察觉出岑冬樾脸上划过一丝失落，她朝他伸出手，放缓语气说：“不看就还我，别还没出发护照就丢了。”


    岑冬樾没还给她，而是翻开，一页页仔细看着，似是透过从前的签证在参与她的过去。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护照上，签证新鲜出炉的那页，脸上的惊愕久久不散。


    “我们要去，德国？”


    “嗯，虽然没办法回到过去参与你的生活，但我还是想走一遍你的来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