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成熠在惊讶中把手从岑冬樾口袋抽出，连忙摆手否认自己听到的话。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林姨怎么看都不会是那种人，一定是我睡眠不足产生幻觉了，都怪你！”


    她还朝他扯起嘴角，故作轻松道：“要不就是你高三的时候睡眠不足，脑子和眼睛都抽了！”


    岑冬樾扯了扯嘴角，勾出一个似笑又似哭的表情，“我看见过照片，她趴在一个男人肩上。”


    二人一路无言，就这么一直往前走。


    天色已不若出门时光亮，岑冬樾看了眼手表，已经快五点，而夏成熠还一直牵着他往前走，一点没有要停下歇息的意思。


    越是往前，身边的游人越来越少。


    直到绿道上他们走五分钟也遇不上一个人时，夏成熠忽然站住，一脸笃定道：“我觉得你说得对，好人为什么就不会出轨呢？太可能会了。”


    怎么忽然就改口了？


    这不像夏成熠那死鸭子嘴硬的风格。


    岑冬樾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只能顺着夏成熠的话往下，“人心自古易变，谁能说得准以后呢？”


    夏成熠指着他，“你是个好人，”


    又指着自己，“我也是个好人，”


    双手一摊，“但谁又能说得准，我们以后都不会出轨。”


    岑冬樾：“……”


    道理是怎么个道理。


    但他怎么就觉得，从她嘴里说出来听着这么奇怪？


    夏成熠忽然停下，歪头看向他，神色里带着严肃认真，“岑冬樾，我问你，你以后会出轨吗？”


    “当然不会！”他不假思索道。


    “行，你说不会就不会，我信你了。”


    这下他更一头雾水了，拽着刚要迈步往前的夏成熠停下。


    岑冬樾：“我说了，你这就信了？不再确认一下细节，或者加点什么出轨之后净身出户，又或者直接净身之类的附加条件？”


    “不然呢？”夏成熠反问，“我问你说，我信了，这是我对你的信任。”


    她顿了顿，放慢方才飞快的语速，拿出自己少见到罕见的真诚。


    “你不问，也不给别人一个回答的机会，自己就先信了那些没有验证过的所谓事实，是不是对别人有点不太公平？”


    岑冬樾愣愣点头。


    因为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他也很清楚，夏成熠口中的“别人”，其实说的就是林觅蓉，他的母亲。


    见他点头，夏成熠拉着他掉头往回走，而且比来时的脚步快上不少，语速比脚步更快。


    “所以你去问问啊，你不问不说，林姨怎么回答？”


    等等，他是不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来不及思考，夏成熠已经拽着他的手，跑似的快步走回二人出发的位置。


    “喂，不是，就算是要问，也不一定非得今天问吧？！


    **


    元旦假期过得飞快，至少对左磊来说确实如此。


    上一秒还在和乔知之焰火下拥吻，下一秒就因为乔知之的手机响起被无情推开，最后只能认命出门，顶着寒风帮毕业班班主任找逃家学生找到半夜。


    他就搞不懂，江城中学不是全省能排到前三的好学校吗？怎么还会有学生叛逆逃家的事情发生？


    转念一想，岑冬樾当年还在江中跳楼。那里能发生点奇怪的事情，也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二人从派出所出来天都亮了，一起去吃了个早饭便各回各家。


    毕竟新的一年，他得回家在亲爸老哥面前刷脸，万一最后还是搞不定资方，流动资金真告急了呢……


    而乔知之也答应了爸妈回家吃午饭。


    假期的最后一天，因为把回家当应酬，左磊只觉得疲惫，而这种疲惫毫不意外的持续到了上班那天。


    下车往电梯间走，他看着岑冬樾从黑色路虎的驾驶位上下来，这一脸的春风得意，看得他有些想给岑冬樾找点不痛快。


    知道岑冬樾左手其实早好了还在装，他故意用肩膀撞了撞岑冬樾的左肩。


    见岑冬樾头也不转地啧了一声，他才笑嘻嘻问：“被夏工发现了？”


    岑冬樾懒懒嗯了声，“发现了，都被发现了。”


    左磊：“都？”


    刚开始没明白岑冬樾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打量着岑冬樾那张毫无波澜的面孔，不过三秒，他完全明白了。


    ——“都！”


    电梯到达那叮的一声提示音，和左磊的惊愕同时响起，填满了只有快要迟到却还慢悠悠的二人的电梯间。


    岑冬樾这时才微微侧头看向他，眼里带着淡淡笑意，“不上去？”


    见他傻站在原地不动如钟，岑冬樾难得没有等电梯门自己关闭，而是主动按住开门按钮，看着他又问了一次。


    “真的不上去？”


    他大跨两步走进电梯，岑冬樾这时才松手靠在墙边，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副没什么要和他解释的坦然模样。


    被轰得几近停摆的脑子，随着时间推移，总算再次上线。


    左磊撞了下岑冬樾的肩膀，“都，是我理解的那个‘都’吗？”


    岑冬樾眼里笑意更明显了些，“就是你理解的那个，她知道我是高中时借她笔记的那个人，也是被她踹下楼的那个人，也知道我知道她和智域是亲表姐弟的关系，连当初我跳楼的原因——”


    “她都知道了。”


    岑冬樾顿了顿，“还差点去找我妈了。”


    想起昨天夏成熠和他抢驾驶位的场景，岑冬樾就忍不住想笑。


    要是他没顺利在争夺中赢得驾驶位的控制权，他相信夏成熠真的敢当场就把他运到林觅蓉家门口。


    在这件事上，夏成熠比他这个当儿子的还着急。


    左磊听了他的话，也跟着笑了出声，揶揄道：“以前我一提林姨你就黑脸，夏工提，你怎么不跟她黑脸？”


    “那是你不会说话！”


    “我那是不会吗？我那是不配！”


    当着他的面吐槽完，左磊似是还觉得不过瘾，继续道：“其实我和夏工的看法一样，有些问题就是得当面问，有些话就是得当面说！”


    “我知道。”


    岑冬樾从前就知道，也清楚得很。


    没有主动去问，也只是害怕听到的答案，不是让他可以接受的答案，这才逃避到现在。


    在当逃兵上，他和夏成熠没差。


    左磊：“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问林姨？”


    “我……”


    他还没回答，就被左磊打断，自顾自道：“我为你操什么心啊，有夏工在，还轮不到我操心。”


    “……真是谢谢你啊，我心里有数。”


    岑冬樾敢肯定，不出一周，最快到这个周末，夏成熠必定会把他提溜到林觅蓉面前。


    叮——


    电梯门在22楼缓缓打开，岑冬樾正要出去，就见隋兴皱着眉等在门外。


    原本是要迎他出来的，一见左磊也在，进来的动作不仅堵住了他出去的路，还把他堵得三人一同去了顶层。


    见隋兴脸色不佳，左磊问：“怎么了？”


    隋兴抿了抿嘴，即便电梯里只有三人，他还是扫视了一番，原本已经递出平板的手又收回，“还是去办公室再说吧。”


    到了左磊的办公室里，隋兴把平板递给左磊。


    左磊没有立即看，反而看向岑冬樾，疑惑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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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个资方打算撤资的事，你告诉他了？”


    不等岑冬樾反应，隋兴的声音忽然变大，“什么？资方还要撤资？”


    “哦，不是这件事啊，那没事了。”左磊顺手解锁平板，刚看了一眼就爆发出如尖叫鸡一般的刺耳动静，“我们上热搜了？”


    隋兴丧气道：“对啊……”


    岑冬樾从左磊手里拿过平板，飞速浏览着名为#曦光科技抄袭#的热搜话题。


    草草看了几眼，他顿时对情况了然于胸。


    原来是他们之前为了说服资方加大投资，和资方开会时用的《缔造者》其中几张建筑外观渲染图，不知怎么流出了市面。


    又刚好最近出了一个城市探索类的冒险游戏，其中一个元旦新开的地图，就用了和他们流出去的建筑渲染图，估摸着有七分相似的画面。


    而对方游戏的官方一早就发布了谴责声明，说是无条件谴责任何抄袭行为。


    往下划拉，评论区都是在抵制曦光科技的另一款游戏《裂焰》，起哄说着别给抄袭怪送钱的激进派玩家。


    那次会议去的是岑冬樾和左磊，所以隋兴一副拿不到主意的模样在回来踱步。


    见办公桌旁的两位大佬一声不吭，他更不敢说话了。


    左磊小心试探道：“老岑，你觉得这次的图片泄漏和夏工……”


    “和她没关系，不可能是她。”岑冬樾平静道，“抛开其他问题，我信任她的专业操守，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岑冬樾放下平板，紧拧的眉头仍未松开。


    左磊的期许目光立马迎上，“怎么看？有证据证明我们没有抄袭吗？《缔造者》已经花了大家一年的功夫，总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吧。”


    隋兴见缝插针说：“要不我去把成熠姐叫来一起想想办法？”


    话刚说完，左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岑冬樾见左磊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才看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凉气，把手机亮给他看的同时，面露苦笑。


    也确实难怪左磊苦笑。


    正是那个跨年夜来和左磊说自己要撤资的资方。


    他朝左磊抬抬手，示意左磊赶紧接电话，又对隋兴比了个闭嘴的手势。


    左磊轻咳几声，又呼了一口气，接电话时拿出一副放假休息好的轻松模样应付着。


    “早上好，早上好……”


    “热搜啊？刚刚看到，岑总已经在整理证据。”


    左磊原本的好言好语忽然一变，连语速也比之前快了不少，“您还是维持之前的想法吗？没有一点商量余地？”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只见左磊回应的语气变得无力，“好，我知道了，您那边让律师拟合同吧，我们也算是好聚好散。”


    电话一挂，岑冬樾光是看左磊脸色就已经猜到，那个说要撤资的甲方，已经没有任何挽回余地。


    他把平板递给隋兴说：“你先回去工作，我和左总谈谈。”


    隋兴离开办公室，他绕过办公桌，重重拍了左磊肩膀几下，“抄袭的事情子虚乌有，我和熠熠今天就能搞定证据，至于资金……”


    “老岑，我信不过夏工，还信不过你吗？你说她不会，那就一定不是她。”左磊勉强笑笑，“至于资金方面的事……”


    他看着左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左磊故作轻松说：“没事，你先回去整理时间证据。资金，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实在不行，我大不了拉下脸去找我哥卖惨！”


    “会解决的。”他又拍了拍左磊的肩膀才离开。


    电梯里，岑冬樾想也没想就点开了一个对话框。


    【Nora，很抱歉这个时间打扰你，之前你说的事我考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