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小长假眨眼之间就过完了，第一天起床上班，夏成熠的头比听见乔知之和左磊互啃时还疼。


    耷拉着眼皮走出卧室，夏怀民像是没感受到她的不清醒，飞速冲到她脚边，顺势躺下翻滚着，亮出自己柔软的肚皮诱惑着她。


    她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本能跨过横躺在地上的小猫咪。


    却没防住小猫咪又换了一个地方躺下，吓得她立马收脚，一时站不稳，直直往地上倒。


    眼睛猛地一闭，心里已经做好摔一跤的准备。


    很暖，不是地上？


    岑冬樾戏谑的声音响在她脑袋上方，“夏工，不想上班也不能就地摆烂吧？”


    睁眼，她发现自己被一堵肉墙接住，腰还被搂着；上望，是岑冬樾弯弯的眉眼，微微低头与她对视，眼神里满是玩味。


    盯着他故意收在身后的左手臂，夏成熠问：“你，不多休息几天？”


    岑冬樾一身黑色T恤牛仔裤打扮，看着不像是准备在家的样子，今天又正好是假期后第一个工作日。


    她推断，这位身残志坚的卷王要去上班。


    岑冬樾扶她站稳，又把手里黑色卫衣外套丢给她，“帮我穿下。”


    窗外阳光明媚得甚至有些刺眼，根据她在江城多年的经验，此时室外温度绝对在三十度以上，中午甚至可能超过三十五度。


    夏成熠：“这个天气穿外套，你是生怕自己不中暑吗？”


    “那你觉得这样就很好看吗？”说着，岑冬樾抬了抬自己的左手，打着石膏的小臂果然很扎眼。


    见她没有继续反驳的意思，岑冬樾主动张开双臂。


    她认命为他穿上外套，再认命主动往黑色路虎的驾驶位走。


    当然，她上车前对着黑色路虎愣了许久，那晚不是已经快撞报废了吗？


    她去录口供那天，把警察提供的现场照片都看了一遍，岑冬樾那台黑色路虎车头车门都已经严重凹陷，她那台白色SUV也是惨不忍睹。


    还没来得及问，岑冬樾在路上解释道：“新的，这个型号开久了顺手，懒得换别的。”


    “连车牌号也没换？”


    “我念旧。”


    二人为了掩人耳目，依旧一前一后进入办公室，夏成熠猜到岑冬樾进来肯定会被堵在办公区，她选择现进去。


    果不其然，她才坐下，就听见隋兴的惊呼声。


    “老大，你什么时候出院的？这就来上班了？”


    她随着声音看去，隋兴正绕着岑冬樾不停打量，脸上的惊奇，仿佛在动物园看到了外星人般。


    岑冬樾一把推开隋兴的脸，“离我远点，特别是我的头。”


    想起那天在医院差点给岑冬樾洗头，最后把锅甩个了隋兴的事，夏成熠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目送着岑冬樾在围观中回了自己办公室，她收回目光拿起杯子往茶水间去。


    经过隋兴时，看着隋兴一拍脑袋，“成熠姐，我就说我好像忘了点什么事，左总找你，说让你十点去一趟他办公室。”


    话音刚落，岑冬樾不知从哪儿冒出，晃了晃手里空荡荡的水杯，一副装出来的随意模样。


    “十点一起去一趟吧，我找左磊也有事。”


    左磊的办公室在顶层，以往除了秘书室的人和其他高管，基本很少会有别的人在顶层来往。


    但今天很出奇。


    出奇得多人。


    他们和左磊开完会出来等电梯，向来空荡荡的顶层电梯间，此时居然塞满了人。


    还是穿着救援服的消防员和警察。


    本能告诉夏成熠，楼顶有情况。


    至于是个什么情况，她其实已经猜到大半，朝他们来的警察更是证实了她的猜测。


    警察：“二位，楼顶正在实施救援，已经被临时封闭，这边的电梯间暂时被征用，需要搭乘电梯，请到另一边的电梯间。”


    “走吧，去另一边。”


    岑冬樾刚说完，就见夏成熠把自己手里的东西都丢给他，飞速说了句：“我还有事，东西帮我带回去。”


    没等他反应，人已经往货梯方向窜，消失在他面前。


    他快步跟上，没空理会左磊的招呼，还把手里东西都丢给了左磊。


    左磊低头，左磊疑惑，左磊不语。


    这一个两个的，是赶着去救命吗？


    **


    正午艳阳高照，秋老虎更甚，尤其是在毫无遮挡的天台上，热浪蒸腾，阳光刺得岑冬樾睁不开眼。


    远处吵闹，风声夹杂着人群喧嚣声，灌满整个天台。


    不过是慢了几秒，他已经找不到夏成熠的身影，即便是越过警戒线到了天台，他还是找不到她。


    顺着声音源头去，他看见十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全围在了天台一角。


    为首的中年警察拿着喇叭喊道：“同志，你先下来，说出你的需求，我们都能替你解决，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坐在天台高处围栏边缘的中年男人，皮肤黢黑，身上衣服已经不是朴素二字可言，几乎算得上是补丁叠补丁的窘迫。


    他木着脸，一言不发，无视四周所有声音，就这么静静坐着。


    中年警察继续喊：“同志，想想你年迈的父母，想想你的妻子孩子，你这样他们会担心的！”


    中年男人在听到“妻子”时，有了些许反应，紧握住栏杆的手，忽然间松开了。


    像是承接上天施舍般，手高高抬起，人却在风中摇摇欲坠。


    现场的吵闹，因为中年男人的动作霎时静住，随后变成了压低声音的窃窃私语。


    为首的警察移开喇叭，低声问隔壁，“他的家人呢？还没找来吗？”


    隔壁人摇摇头，“还没有，你看他穿着打扮，十有八九是外地来江城务工的，家里人指不定在几千公里之外。”


    一时毫无办法，二人面面相觑时，人群里穿来一道响亮的女声。


    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吸引了中年男人的注意，也吸引了岑冬樾的注意。


    “你还记得我吗？我还记得你。”


    他顺着声音看去，是越过众人，一步步缓慢靠近中年男人的夏成熠。


    她双手微微张开，白色衬衫被天台大风吹得紧贴在身上，像是在说自己除了手机，没有任何，就连脸上，也只有坦然。


    包括他，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夏成熠的一举一动。


    中年男人定定看着夏成熠，嘴唇蠕动，总算是说出了第一句话。


    “记得，你是夏工……”


    夏成熠停在了距离男人五米开外的位置，扯出一抹和善微笑。


    “谢谢你还记得我，那个美术馆项目我后来没跟进了，也没机会问你，包工头后来有为难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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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看着夏成熠小半步小半步地靠近，没有出声制止。


    直到夏成熠离男人不足三米，又再次停下，“你这样，是被包工头拖欠工资了吗？”


    见男人点头又摇头，夏成熠伸出手。


    “我夏成熠在江城混了这么久，高低也算是认识些有头有脸的人。这样，你先下来，就算是今天讨不回你的工资，我也能让他们给你个说法。”


    “其实和包工头也没关系。”


    男人抬手擦了擦干枯的眼眶，扯出一抹苦笑，“我知道他也没收到工程款，不然也不会出这种馊主意。”


    在场人都听明白了。


    这个中年男人今天的举动只不过是被当枪使了，至于使枪的人，显然是包工头，目的就是为了讨要拖欠的工程款。


    夏成熠：“你就这么心甘情愿听他的话？”


    男人干瘪的胸膛猛烈起伏着，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他要到了工程款，我才能要到工资。有了工资，我老婆的病才有救。”


    说到这个份上，没人有脸指责他主动当枪的行径。


    夏成熠抿了抿嘴，拿起手机似是在翻找着什么，随后报出了个电话号码，“这是你们包工头的手机号，对吧？”


    见男人犹豫，夏成熠指着为首的警察，“有警察同志在，我不会骗你，政府更不会！”


    也不管男人点没点头，夏成熠一通电话拨了出去。


    一开口，打给的不是大家以为的包工头。


    “崔总包，我夏成熠，一年前那个私人美术馆扩建项目，我记得中秋前住建就已经验收通过了，是吧？”


    不知道崔总包说了什么，岑冬樾只看见夏成熠忽然破口大骂。


    “崔总包，我劝你老实说。我记得这个项目牵头的是左家，我现在刚好在小左总手底下做事，他也看得起我。让他卖我个面子问问，没你以为的那么难。”


    电话一挂，夏成熠脸上的怒火全消，又是一抹和善微笑。


    等了不到一分钟，她走近把手机亮在男人面前。


    “你看，他们已经在走批款流程，就等左董下飞机签字了。不出3个工作日，一定能收到工程款。”


    见男人脸上紧绷的肌肉总算松下，夏成熠笑问：“这个消息，我就不帮你说了，你自己下来和你们包工头说。”


    “谢谢……”


    看着男人从护栏上翻身跳回天台，空气里爆发出一阵热烈欢呼。


    欢呼声里，夏成熠越过人群，径直往岑冬樾面前走，头抵在岑冬樾胸膛上，一下抱住了岑冬樾。


    大掌抚摸着被风吹乱的毛茸茸脑袋，岑冬樾能感觉到，怀里的身躯在微微颤抖着。


    她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


    她其实慌得很。


    他用力把她按进自己怀里，“把人救下来了，我们家熠熠真厉害。”


    夏成熠没有回应他的夸奖，而是闷声说：“帮个忙，让左总问问他家里城南私人美术馆那事，趁他被警察带去录口供，还来不及打给包工头。”


    大掌轻抚了抚毛茸茸的脑袋，“好。”


    周围声音散去，喧嚣归于呼呼风声，夏成熠从岑冬樾怀里抬头，偌大的天台只剩他们两个人，阳光刺眼，刺得她忍不住想流泪。


    “岑冬樾，我饿了。”


    “走，吃饭去，我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