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葛藟

作品:《妻逃

    丹红紧紧拥住顾衡卷,轻声道:“想恨就恨,没什么资格不资格的。他将你带到这世上,用贪污所得供养你时,也从没问过你愿不愿意啊。既然你来到这世上,短短数十年,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顾衡卷嚎啕大哭着,口中近乎崩溃地不断喃喃道:“我要还债、五百万两白银,我要还债、我一辈子也还不完……”


    其实丹红并不大能理解顾衡卷的想法。


    但看着从前天真烂漫的小姐如此痛哭流涕,她也不免心如刀割,将顾衡卷按在自己怀中,贴着她的鬓角安慰。


    周叔离开的时候,顾衡卷的一双眼睛肿得像两个大红灯笼。


    他笑了声,促狭地说:“小小姐与孙小姐待字闺中时一模一样,也是个爱哭的小丫头呢。”


    他们约定后日方夫人回访方家。


    尽管方夫人表面上恢复了一家主母的气度,但在目送周叔背影消失后,还久久不曾回神,可见心中千头万绪尚未平息。


    顾衡卷从未见过自己的曾外祖父。


    自然没有如母亲般的近乡情怯。


    她轻捏母亲的袖口,在方夫人看向她时,小心翼翼地问:“娘亲,曾外祖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方夫人陷入深远悠长的回忆中。


    半晌,她才缓缓道:“他是个完人。”


    年少成名,深负皇恩,历三代不改其志,实为朝堂之中流砥柱,只可惜天妒英才,令他中年丧妻、晚年丧子,茕茕孑立,十几年不敢再见唯一的亲人一面,偏偏老天爷还让他在这世上苦熬着,乃至知天命之年,却仍参不透天命为何。


    从前烈火烹油,而今门前冷落。


    连亲孙女都不敢提他。


    另一头的丹红已经打盆井水,绞好帕子欲为顾衡卷哭肿的眼眶冷敷。


    顾衡卷立刻从她手里接过湿帕,往脸上囫囵一抹,继而绽开个笑:“多谢丹红姐,我自己来。”


    去方家拜访的前一晚,陈清轮赶回莫都。


    马蹄声停在院门外。


    守夜的护卫瞧见是他,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先被他唤出来,询问丹红住那间房。


    随后快步走到丹红房门前,脚下一顿,抬手正要敲门。


    “吱呀”一声,门从里边打开了。


    丹红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内,看上去还没准备休息。


    她打量着风尘仆仆的陈清轮,纳闷道:“做什么?”


    陈清轮收回手。


    屋里明亮的灯光扑出来,洒了他一身,把那阵连夜赶路的疲惫涤荡一清,反照得眸子亮晶晶。


    “丹红。”陈清轮激动地说,“咱们私奔吧!”


    丹红:?


    本因夜深人静而泛起的那点困顿懵然瞬间被这话吓跑了。


    她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问:“你说什么?”


    不等陈清轮作答,她又抬手止住对方话头,免得他再吐露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丹红指向门外,严肃地说:“现在,你赶紧找个歇脚的地方好好睡一觉,清清你满脑子稀碎的破烂念头。”


    陈清轮这一路赶过来,觉得自己清醒的可怕,坚决不肯承认自己脑子糊涂了。


    他道:“这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


    “父亲如今虽不答应,可只待咱们生米煮成熟饭,他自然无计可施。”


    丹红气得额间青筋都要暴起。


    “生你个头,赶紧给我滚!”


    见丹红真的生气了,陈清轮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弃,道:“好吧,我还有一计……”


    “闭嘴。”丹红打断他,“你若真心想娶我,该去想办法劝说你的父亲,而不是要我在这儿陪你畅想。”


    她面露嘲讽:“你现在无法堂堂正正迎我,就算用尽伎俩娶得我,日后在你陈家,我又有何立足之地?怎么,想把我骗进门再整治?”


    陈清轮立时哑口无言。


    “我非此意。”陈清轮垂下眸,“我只是……”


    “……只是怕有人捷足先登。”


    丹红眼睛一跳,下意识以为有人将叶启泽找上门的事情透露给他,才叫这小子急匆匆星夜赶来。


    不过她再细想来,觉得以陈清轮的个性,恐怕刚打个照面就要质问,绝不会在这儿可怜巴巴的说着“怕”。


    于是丹红眼皮微撇,半垂着眸子,作落寞状。


    “你想说什么呢?”


    眼圈已然红了。


    她侧过脸,像是要回避正对的陈清轮,却恰恰改变原本背光而立的姿势,令屋里的灯火照亮她的侧脸,反射出晶莹的泪光。


    丹红仰着头,唇角下压,似遭受羞辱般怒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轻贱的人吗?”


    陈清轮心中一慌,忙不迭抬手上前,想向丹红解释。


    却被丹红挥手推开,又退回门前台阶之下。


    “是。”丹红盯着他,“我是贪图叶家的繁华,想做官家夫人。活该深陷牢狱之灾,流放北地。我是勾搭沿途押送的官差,叫他为我保驾护航。可那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人压在荒地里行不轨之事?我拼了大半条命逃出来,对,我是杀人了,所以我就是个心狠手辣的蛇蝎毒妇,不把我看紧点,我转头就要在这富贵乡里,找个平头正脸的公子哥把自己嫁出去。够了吧!”


    这些都是陈清轮曾奉命调查到的事实。


    被丹红用压抑的声音近乎嘶吼出口,不啻于在他耳边响起惊雷,震得陈清轮不作他想,只一门心思的否认,欲上前拉住丹红。


    丹红再一次挣开他。


    “如果你真心想娶我,便向我证明你能做让葛藟攀附的樛木,别再叫我成为父子矛盾的牺牲品。”


    她只给陈清轮留下这句话,与紧闭的房门。


    也不知过了多久,丹红才听见犹豫离去的脚步声。


    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感慨真是跟王槊这个木头人厮混久了,酝酿那么长时间,才挤出这么点泪花。


    好在忽悠陈清轮是够用的。


    丹红往里走的动作一顿,再次忽略不经意间从心里冒出来的某个名字,转而思索陈清轮的态度。


    打从一开始,陈清轮就对她流放前后的经历了如指掌。


    所以丹红知道,温婉端淑对他没用。


    陈清轮很清楚她的本性。


    她必须要震住这个心高气傲的小少爷,想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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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在他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毕竟,在莫都行事,还要多倚仗他。


    丹红原本的打算是先加深陈清轮心里对她的负面印象,刻意展现冷血又张狂的模样,不过需要掺杂些恰到好处的聪慧优点,不能让自己看起来一无是处。


    因为李怀瑾的任务,陈清轮即便厌恶她也当不了甩手掌柜。


    再似剖心般流露一点身不由己。


    这招丹红从前就用过,出于误解的愧疚,“受害人”往往会将她视作真心朋友,对她多有照拂。


    最适合爱恨不过脑,经常感情用事的少年人。


    只是丹红没想到陈清轮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被她冷脸相待,反屁颠屁颠凑上来,短短几日就成一往情深的模样。


    真是没出息。


    这可不是丹红想要的。


    丹红才不管这些人喜欢自己什么,她只需要吊住这些感情,维持在一个若即若离、对她有利的关系上。


    要让他觉得亏欠,心甘情愿帮自己做事。


    目前看来,把陈清轮忽悠去跟他亲爹打擂台是最好的选择。


    丹红摩挲着手中油润的玉佩,又思考起这头要从什么地方下手。


    想到第二天还要随方夫人拜访方家,她将玉佩压在枕头下,熄灯闭眼。


    翌日。


    魏紫一大早起来准备精致的糕点早食,跑到方夫人面前献殷勤,正好撞上陈清轮这个不速之客。


    他倒是大大方方得很,来蹭吃蹭喝毫不扭捏。


    得知丹红今日也要去方家,陈清轮揩干净嘴道:“依我看来,你最好不要去。”


    陈清轮颇带深意地说:“顾家的旧仆和丹书达的女儿可以是两个人。”


    丹红扫了他一眼。


    在这种正事上,陈清轮的意思很多时候就是李怀瑾计划的延伸。


    丹红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顾家的旧仆不仅在流放途中逃跑,至今仍是流民,更有一桩命案疑窦在身。


    既然她已经过了雁村纸面。


    李怀瑾认为,不如单以丹书达遗留在北州的后嗣身份回到莫都,省去许多麻烦。


    毕竟曾被发卖为奴为婢并不是什么光彩的经历。


    丹红却不这样想。


    她惦记的,可不只是旁人施舍的那些好处。


    是以丹红正色道:“顾家的旧仆与丹书达的女儿本就是一人,我行得正坐得端,堂堂正正。就算要调查我,侵犯而其时杀之,我亦无罪。”


    陈清轮微怔。


    律法中确有此言,不过即便是白纸黑字,真正落实时亦有出入。


    即便声称“法不阿贵,绳不挠曲”的法家,及至秦太子犯法,也以君嗣为由,令其师、傅代为受刑。


    转瞬间,他便明白丹红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杀人偿命”于显贵而言并非天经地义,更别提丹红本身就占理。


    她根本不想抛去以前的身份。


    但原因并不是她义正辞严的这些话。


    她在反过来让李怀瑾为她铺路。


    陈清轮终于知道丹红身上最吸引自己的那股劲儿究竟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