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江湖第十二步

作品:《诱君入毒瓮

    山盼望着手中蓝玉瓷瓶,又抬眼哀怨看了殷昭飞一眼。


    春光正好,一向闭紧的房间此刻散着暖意,微风透过木窗的缝隙吹动床四角的铃铛,又扰帘幕的安宁。


    床上躺着个面色苍白的人儿,她盖着被子,正一脸平和闭眼睡着觉,呼吸声均匀和稳。


    睡得真香。


    山盼忍住想要把她摇醒的冲动,低头瞧着瓷瓶,又嫌弃似地迅速移开眼。如果不是还有点用处,她要把这个瓷瓶连带里面的毒蛊一起扔了。


    早知道不和殷昭飞说她中的是蛊了。


    山盼又见殷昭飞安心睡觉的模样,心情还是舒畅了点。


    她第一个病人好歹被她治好了。


    取毒蛊的过程很轻松,除了殷昭飞痛了点。


    她的内力莫名其妙格外温顺,连那该死的黑线都没出现。


    山盼起身,把蓝玉瓷瓶塞进身边木箱,随手把木箱提起便向门外走去。


    门口处站着殷副家主,他正一脸担忧向门内盯着,见山盼面上轻松走了出来,他连忙上前殷勤询问:“潘神医,昭飞情况如何?毒成功解了吗?”


    山盼闻言点了点头,含笑轻声道:“她在里面睡觉,殷伯父我们边走边说。”


    殷副家主立马懊恼,一边向院子快步走去一边小声道:“好,我怎么担得起潘神医的一声伯父,我姓钟,名直,潘神医喊我殷直或钟直便好。”


    山盼听到他的话,脚步顿了顿。


    她记起那天晚上在客栈里听到的殷家情况。


    殷家如今家主姓殷名咏,是极擅武功的一人,老家主便是看中这一点把家主位给了她。


    殷咏成为家主后觉得需要成家了,没有嫁也没有娶一个同样势力的男子,而是把身边一直跟着她照顾她的侍卫娶了。


    这一举动立马在杏花城引起轩然大波,成为几十年来城中人爱讨论的话题。


    山盼突然扬唇笑了起来,继续走在殷直旁边。


    殷家主是个有趣的人,她已经迫不及待要见到她了。


    “伯父不必妄自菲薄,而且我和掠霄一见如故,自当喊您一声伯父,不过伯父不用叫我什么潘神医,叫潘善就行。”


    见殷直一愣,山盼又道:“掠霄的毒已解了,今后让她好好休息便可恢复基本的健康,但是她因经脉尽断身体脆弱,便更需用心保养,药虽能解一时之急却没有持久的调养有用。府中的医师水平都不错,伯父不用太过焦虑掠霄什么时候好,她现在需要的只有时间。”


    殷直本在山盼建议他喊她的名字后想开口,却被山盼一番话占据全部心神,他一边听一边点头,心中将她的话牢记在心,心情也因她的话而微微放松。


    潘神医说得没错,昭飞现如今最需要的确实是时间。


    只不过……


    殷直又因为另一个事焦虑起来,于是他开口道:


    “多谢潘……小善,你的话伯父都记着,只不过伯父还有另一个问题,小善能否为伯父解答?”


    山盼见他犹豫不定,心中明了。


    “掠霄的经脉我无法做到复原,抱歉。”


    “小善不必道歉,这个问题是伯父强人所难了。”


    殷直失落,回答很是迅速,生怕山盼误解。


    山盼脸上的笑意早不在,她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可以,她也想恢复殷昭飞的经脉。


    她也想看看鲜衣怒马,肆意快活的殷昭飞是什么模样。


    可她只是擅长下毒,医病救人只是半吊子罢了。


    经脉复原,她真的不会。


    忽然,山盼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人影。


    她记起那个三年前被她在魔山捡到救下的那个人。


    或者说女孩。


    那人游历到魔山尝了口毒草直接晕在山里,如果不是山盼在山里找毒草碰巧看到了,那人会直接被山中野兽吃抹干净。


    救醒后那人被山盼强硬押下来还救命之恩。


    总是瘦瘦小小的,背着一个药筐。


    明明年纪不大,医术却格外强,和她的毒术水平相近,她的医术还有一部分是从她那里学来的。


    三年了,那人的医术应当更加精湛,就是不知道那人尝百草尝死了没。


    分别后山盼给那人寄过许多信,可那人云游四方很少回信,山盼便每个月寄一封,收不收得到回信全凭缘分。


    一想起那人,关于那人的的回忆便蜂拥而至。


    山盼这才想起这个月她还没有给那人寄信。


    都怪魔山外的一切把她迷花了眼。


    山盼打定了主意,却没有和殷直说些什么。


    “小善可要去休息?关于报酬伯父待会让人送到你的房间,伯父还有事情要忙,只能先走一步。”


    有小厮小步跑到殷直身边,小声说着什么,殷直表情肉眼可见焦急,但还是将情绪稳定下来对着山盼开口。


    山盼点点头,“好,伯父去忙吧,我回房间休息去了。”


    听到山盼的回答,殷直点点头转身急匆匆离开。


    山盼最后看了殷直背影一眼,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听殷昭飞说,她母亲殷家家主殷咏和她妹妹殷家二小姐殷明月如今在白家退婚,四天未归,不知道殷直是不是去处理此事。


    山盼走着,脑海回放着殷昭飞和她谈毒蛊是谁下的那一幕。


    ……


    “殷昭飞你知道你身上的蛊是谁下的?”


    山盼颇为疑惑。


    殷昭飞听到,似是自嘲般笑了笑,“我知晓。”


    山盼更不解了。


    “我可以问是谁吗?”


    殷昭飞笑容渐渐隐了下去,表情十分冷,却又十分复杂。


    “白籁。”


    ……


    “潘姑娘?”


    山盼被喊声拉回思绪,眼前是一片黑衣。


    ?


    他什么时候来了?


    她抬头看去,宿容正低头望着她。


    眼睛真漂亮,像她从前收藏的毒珠草上的果实。


    黑又沉。


    山盼沉默于二人身高差异,不禁后退几步。


    他凭什么长得这么高?


    宿容见状抿了抿唇,拿着一个木盒的手指紧了紧。


    山盼顿了顿,笑问:“宿容你怎么来了?”


    宿容回道:“你没吃早餐。”


    他说着,把手中的木盒递到她身前。


    山盼低头看去。


    和上次送杏花糕一样的盒子。


    “宿容你又去买杏花糕了?”


    “……嗯。”


    语气藏着微不可查的失落。


    她真是太聪明了,上次没说果然是正确的。


    想着,山盼嘴角荡着弯弯的弧度,眼中也漾着笑意,“谢谢你,宿容你真好!你吃了吗?要不要我们一起吃?”


    如果早点送她她会更开心地感谢他。


    “不用谢,已吃过,你吃。”


    他又说谎了。


    山盼低着头接过木盒,便错过宿容染上红的耳尖,和飘着两团浅浅淡淡红云的美脸。


    一起吃吗?


    她说一起吃。


    他想答应,但他不应该得寸进尺。


    她还是不知道杏花糕是他所做,如果她知道,她会夸他吗?


    宿容还是忍住想要开口的冲动。


    “对了宿容,你是不是要去查下毒之人和盗取秘籍之人?”


    山盼抬头,又问他。


    “……”


    宿容没回答,只是心发凉。


    她要提屋顶那件事了吗?


    他该如何道歉……


    “……是。”


    声音微涩。


    他不想不回答她。


    宿容一时间不敢去看那双眼。


    可他没听到她责怪声音,她只是道:“那我们一起去吧。”


    “可以吗?宿容,带我一起去吧,好不好?”


    “好不好?”


    “……”


    “好。”


    “可以,好,一起去。”


    他一字一字回她。


    ……


    “府里最近怎么了……”


    “嘘,小点声……”


    “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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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怕我怕……”


    “不就是殷家……”


    “不是殷家那档事……”


    两个年轻男人蹲着后院柴房门口处窸窸窣窣说着什么。


    柴房里则是一女一男,站在门口柴木堆旁听着他们说什么。


    山盼一边听一边想。


    不是殷家的事?


    那会是什么事?


    不会是白家内斗起来了吧!


    山盼摸了摸下巴,不禁陷入沉思。


    她和宿容准备去白家找殷直,却发现殷直站在大门口等着谁,说明情况后殷直便提供出所有线索,她们顺着线索一路查,再有殷昭飞提供的下毒对象,她们很顺利地查到了白家。


    为了防止白家察觉,她们没有用轻功,而是偷偷摸摸进了白府,溜进了后院柴房。


    想到秘籍还是无处可寻山盼就想为殷家叹气。


    要是真被白家拿了,杏花城之后可就只有一个家了。


    再想想白家的冷漠和独断,山盼更想叹气。


    日出为卯,日入为酉。


    太阳落下了山,此刻正是酉时。


    为了尽快查到,她们一天下来只吃了那几块杏花糕。


    山盼摸了摸肚子,更伤心。


    门外说话声慢慢消失,越来越远,山盼探头去看,那两人已经离开了。


    她正想拉着一边的宿容离开柴房,就听到门口又有了动静。


    还是一群人哄闹着向柴房里接近的动静。


    “快点……”


    “赶紧搞完……”


    “别让少主……”


    少主?


    白籁?


    有关键信息?


    山盼连忙将宿容拉在身后,推着旁边一个大木板挡在身前。


    木板顺势靠在墙上,盖住二人。


    宿容任她摆布,只是因为她的动作,身子僵了僵。


    距离在一瞬间拉近。


    “嘘,别说话。”


    面对木板的姿势太过难受,山盼便一边转身一边轻声开口。


    留给二人的空间太小,山盼又觉得自己离宿容远的姿势不舒服,脑瓜子转了转,她顺势不经意用手推着宿容的胸膛,把宿容紧紧按在墙上。


    宿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垂着眸子纵容她的一切动作。


    太近了。


    太紧了。


    山盼想着。


    空气散发着闷热,有莫名的情愫在其中发酵,酿就暧昧的一坛酒,丝丝缕缕的酒香飘在四周,扩散着又渗透进身体的每一个地方。


    山盼抵着他的胸膛,可以清晰感受到由他身上传递来的热度,还有那剧烈的心跳声,把她也感染,让她的心跳也快了起来,像是一场合奏,心跳声渐渐重合。


    “大哥,我们把二少爷丢这里不好吧?”


    外头的人已经进了柴房,正说着话。


    她微微抬头,与他对视着。


    越近,她便把他看得更清楚。


    好美的脸,她由衷地喜欢。


    眼睛也喜欢。


    又黑又沉,似乎要把她吸进去似的。


    “要不把他关到房间?”


    另一个人开口了。


    宿容的呼吸几乎是立刻变得有些急,他温热的气息变为灼热,一双眼含着她不懂的光,雾蒙蒙的,令她有些看不清。


    他似乎是想移开眼。


    “别管了,谁让他想破坏少主的计划,一心向着外人,少主真是白疼这个弟弟了。”


    气氛被二人对话打断,山盼虽然心烦,但也默默把“少主的计划”记在了心中。


    山盼重新专心看着宿容。


    一张人神共愤的美脸此刻泛起薄红,从脖子处燃烧到脸颊,他的眼神飘移着,看哪就是不看她。


    有些长的刘海盖在他鼻梁上,像是流了点汗,被黏住了些。


    他丹红的唇染上水光,看起来很好吃。


    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被早春雨雾打湿的花。


    苍白又惹人心动。


    令她心怜又喜爱。


    山盼顿了顿,像是受了蛊惑般,她鬼迷心窍抬起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