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云澜醒了！


    洛云舒迫不及待，到了海云澜的床前。


    她很虚弱，看到洛云舒的时候却笑了。


    她笑得很辛苦，眼睛肿成了一条缝，每动一下，她都会很疼。


    洛云舒强压着心底的情绪，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不用笑。别怕，我在。你若是累，就安心睡一会儿。我会守着你。”


    海云澜眨了眨眼睛，又很快闭上了。


    她虚弱至极。


    看着海云澜重新睡着，洛云舒才走到外面，看向刚刚为海云澜诊病的大夫：“大夫，她怎么样？”


    大夫长叹一口气：“夫人，就算是家中的奴仆再不听话，也不能如此对待啊。看她这样子，已经饿了好几天了。再这么下去，是要出人命的。”


    大夫以为，海云澜是府上的下人。


    洛云舒没有解释什么，只问道：“以她现在的样子，多久能恢复？”


    “至少也得卧床半个月。夫人，当行善事啊。”


    “大夫，您说的对。”


    人，当行善事。


    若是做了恶，是要付出代价的。


    洛云舒重新走进房间，坐在海云澜的床前。


    夜已深，她毫无睡意。


    在海家，海云澜受万千宠爱于一身，她是光芒万丈的海家大小姐，她敢怒敢言，在京城贵女中是独一份儿的存在。


    可在这里，她被虐待，被毒打，甚至还要挨饿，她差点儿，丢了这条命。


    她只是嫁了个人而已，前后的境遇竟是如此的千差万别。


    这个世道对于女子而言，何其残酷。


    婚事于女子而言，是一场豪赌。


    从前的她，现在的海云澜，皆是如此。


    洛云舒灭了灯，微微闭上眼睛，在黑暗中静坐。


    万籁俱寂时，她听到了海云澜的求饶声：“不要，不要打我……”


    她做噩梦了。


    洛云舒立刻握住她的手，海云澜的身子瑟缩了一下，颤抖着。


    洛云舒急忙道：“云澜，是我。我是云舒，我来了。”


    这时候，寒霜把蜡烛点亮。


    海云澜醒了。


    突然面对光亮，她的眼睛虚闭着，却在看清洛云舒的一瞬间，嚎啕大哭。


    洛云舒俯下身去，抱住了她，任由她发泄自己的情绪。


    最后，海云澜抽抽搭搭道：“我以为，是梦。”


    “不是梦，我在。”


    “真好。”说着，海云澜落了泪。


    洛云舒为她擦去泪水，声音轻柔：“云澜，大夫嘱咐过，你的身子还很虚弱，要仔细养着。我和殿下都在，你只管放心，也已经派人回京城通知你哥哥，他很快就能到。”


    海云澜点点头，转瞬表情却变得慌乱，她抓住洛云舒的手：“云舒，救救巧燕，还有春慈，春喜，郝嬷嬷她们几个！”


    巧燕是海云澜的贴身丫鬟，春慈春喜几人是海云澜的陪嫁丫鬟。


    她嫁过来，一共带了五个丫鬟和一个嬷嬷。


    海家的安排，可谓是周到。


    可耐不住恶魔太奸猾，太恶毒。


    巧燕和郝嬷嬷为了回京城去送信，双双被方嘉和杀了。


    春慈春喜等人，也在受到不同程度的虐待之后，被方嘉和发卖了。


    “放心，殿下已经派人去救她们，你安心睡。”


    海云澜这才放了心，她握着洛云舒的手，痴痴地看着，好半天才闭上眼睛，重新睡熟。


    洛云舒一直陪着她。


    天亮时分，海谨言赶到，他一身狼狈，年轻俊美的脸上带着血痕。


    看样子，昨晚得到消息之后，他立刻赶来易水县。


    夜晚骑马，诸多不便，这一路不知摔倒过多少次。


    但，站在洛云舒面前时，海谨言神色如常，平静的嗓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娘娘，下官的妹妹如今情况如何？”


    “已经找大夫看过，没有大碍，但是身子虚弱，需要静养。”


    听完，海谨言紧绷的身体才有了微微舒缓的迹象。


    之后，他撩袍跪地：“娘娘大恩，海家谨记于心！”


    他接连给洛云舒磕了三个头。


    这个如他父亲一般，从不向权贵低头的大理寺少卿，在洛云舒面前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他心里很清楚，若不是洛云舒足够警惕，他的妹妹这一次定是九死一生。


    洛云舒急忙将他扶起：“海少卿，我与云澜是至交。我救她，是理所应当。”


    “娘娘，天底下没有什么是理所应当的。您的恩，海家记下了。”说完，海谨言朝着房间里深深地看了一眼。


    之后，他转过身去，朝着关押方嘉和的房间走去。


    进门的时候，他的手里多了一个马鞭。


    之后，房间里传来方嘉和的惨叫声。


    紧接着，是海谨言压低了的怒吼声：“闭嘴！敢吵醒我妹妹，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疼，我疼啊！”


    “我妹妹不疼吗？她喊疼的时候，你听到了吗？啊？”海谨言怒不可遏。


    ……


    知道海谨言会好好“招待”方嘉和，洛云舒就放心了。


    她转身进了房间。


    她要陪着海云澜。


    当太阳爬上树梢的时候，海云澜醒了过来。


    看到洛云舒，她的唇角带着笑意。


    这一刻，她什么都没说，又似乎把什么都给说了。


    洛云舒看着她，面容温柔：“大夫说可以喝一点小米粥，我让人熬好了，你现在喝吗？”


    “好。”


    洛云舒吩咐人端小米粥过来，没成想，端着小米粥过来的人是海谨言。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脸上的伤口也处理过，就这么端着一碗小米粥，一步步走到海云澜的床前。


    看着躺在床上的妹妹，他缓缓开口，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低缓温柔：“小妹不怕，为兄来带你回家。”


    “哥哥！”海云澜委屈至极，哭出了声。


    有些情绪在家人面前是绝对隐藏不了的。


    洛云舒擦了擦眼角的泪，走了出去，把这里留给他们兄妹俩。


    外面，阳光满地，是个少有的大晴天。


    裴行渊在外面等她。


    他开口，声音沉痛：“四个丫鬟都被发卖到了青楼，因为方嘉和特意交代过，她们四个都没熬过，人没了。尸体被扔到乱葬岗，我已命人寻找，厚葬。”


    “有劳殿下了。”


    对于裴行渊而言，这些不是大事，可为了她，他亲力亲为。


    “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嗯！”洛云舒点点头，正要问裴行渊接下来的打算，就看见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一扭三拐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