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林渡眨了眨眼，瞳孔因何尤里的突然凑近而放大，很快聚焦于何尤里的眼睛，他眸光波动，烛火明灭摇曳，黑暗中何尤里能听到他的呼吸，平稳的，舒缓的。


    何尤里突然放松。


    他的瞳孔映出璨璨烛光，何尤里舒展眉眼，开玩笑：“你是聚宝盆吗，怎么兜里什么都有。”


    离得近，何尤里听到崔林渡发出一声轻笑，他的视线不在驻于她的眼睛，而是稍稍下移。


    何尤里抿了抿唇。


    “有备无患。”崔林渡略微眯眼，他直起身，不再与何尤里平视，环顾四周，声音从何尤里的头顶传来。


    “这个地方很大，我们要去三楼，电梯停运，”崔林渡依旧牢牢握着何尤里的手腕，他递过蜡烛，蜡烛在空中划过一条黑线，“蜡烛我带了两根，手电筒会失灵，如果顺利应该用不上第二根，这一根你拿着，没关系的，只是黑暗，有光就好了。”


    他说到最后声音愈发柔和。


    “对……”何尤里接过，手指背面无意擦过崔林渡的手腕，犹如激出一串微小电流，崔林渡不受控的手指蜷缩，他眼皮抖了抖。


    手指蜷缩带动手腕处的拉绳绷紧，黑暗放大人的感觉器官，更何况何尤里本就在时时时刻注视崔林渡，她低下头，借着烛光，面露刻意的疑惑，嘴角微微翘起，“起静电了吗，我这里怎么没感觉到。”


    崔林渡：“…………”


    他没有说话，略有些狼狈地撇开头，气息终显不稳。


    何尤里起了兴致，烛火移动，昏暗光辉映照崔林渡的侧脸，她抬手，崔林渡那边受到牵制，也跟着抬手。


    如此三回。


    他有些无奈，转过头，“别玩了，何尤里，我们还有正事……”


    指腹不知何时落在崔林渡的眉心，正在无奈的人噤声，眼神转深。


    “何尤里？”


    何尤里没搭理他，撩开崔林渡过长有些扎眼的刘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他的眉眼也得以完全看清。


    “是不是很多人都夸过你眼睛好看，漂亮。”何尤里指腹流连，慢慢描摹崔林渡的眉眼。


    崔林渡因何尤里的动作眨了下眼睛，何尤里没加力道又带着手套，余留一片痒意。


    “还好。”崔林渡想了想才回答。


    “好痒，何尤里。”他又眨了下眼。


    “唔，对不起。”


    她没停下来。


    片刻。


    “头发是不是过长该剪了，”何尤里左右端详，嘀咕道：“早就感觉比之前长很多，都看不到你眉峰，虽然这样也很好看就是了。”


    “我给你剪吧，学过的，”何尤里认真提议，“下次来我家，我给你剪吧，好不好。”


    崔林渡静静看着她，他离她近了些。


    “好。”崔林渡答应下来，“下次去你家。”


    何尤里满意了，放开手，“继续说你讲的那个事，图书馆的水是谁备的，最后那些人的身体康复了吗。”


    这时候聊起正事了。


    好半会儿才缓过神来，很想叹一口气。何尤里这种只管杀不管埋的作风，崔林渡一时之间又烦恼又郁闷。


    手持蜡烛，何尤里肩头紧靠墙壁，她不在乎脏不脏，干净不干净，紧随崔林渡的步伐往上挪，二人一起上楼梯。


    崔林渡在旁边继续为她讲之后发生的事。


    “之后的事情不难想象，守门的专员因某种原因进入图书馆，在一片漆黑中碰到水桶，惊讶于怪物巢穴中有似乎可供人饮用的水……”


    “等等，我有一个问题。”何尤里实在忍不住张嘴打断，她配合崔林渡转弯往前走。


    “奇怪，这些事你说是仅一个月内发生的对吧，也就是怪物被你们剿灭之后发生的事，按理说里面的水桶早应该被你说的相关部门收走了，怎么可能还在那里大大咧咧放着，人家想不发现都难吧。”


    她实在想不通，哪怕那些水桶中的水有剧毒，收走拿去研究或是销毁，冷处理不管是怎么一回事，派八百个人把守，不说明情况总有一个会忍不住……


    “哦！”


    何尤里发出一声哦，变了个调，她心想不是吧，崔林渡却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无悲无喜地点了点头。


    故意的啊。


    何尤里满脸复杂，“为什么，他们肯定不知情，研究水桶的水的好坏，小白鼠再不济招募实验对象，这样守株待兔……”


    多么令人不齿，堪称人性实验，何尤里不寒而栗。


    何尤里没说出口，崔林渡却是懂她的未尽之言，他阖下眼帘，“队长调查出这一令人不齿的事实，怒不可遏，在收集好证据后力排众意上报揭发其幕后黑手的可耻行径。


    然后被打发到了地上，与我们在这里成了第一批重返地上的人类。”


    何尤里眉头紧皱，“那些保安呢，他们现在还好吗？”


    崔林渡苦笑，“不可逆。”


    “…………”


    “你来到地上，是自愿的吗？”何尤里声音艰涩。


    在与崔林渡互相写信交流时，何尤里曾问过类似的问题。


    当时崔林渡回的什么？何尤里记得是一串让她安心的话。


    转眼来到二楼，崔林渡站定，何尤里依旧紧靠墙前，手中的蜡烛滴下蜡油，她戴有手套，几乎感受不到蜡的滴落。


    崔林渡说：“他们都在这里。”


    谁们都在这里，不需崔林渡明确说明，何尤里自然而然知道他们是指崔林渡的队友，他的家人。


    何尤里暗自咬牙。


    “那个幕后黑手呢，就没受到什么处罚？”


    “受到了批评。”崔林渡谈谈道。“挺缺德。”


    何尤里不想往下问了，她气结。


    崔林渡拍拍她的手臂，“不要再想这些了，想想看，你马上要回到家，三西西那个小狸猫还在等着你，这个世界不重要，这些算得了什么呢。”


    “怎么不算，怎么不重要。”何尤里反驳，她猛地向前一步，烛火随动作大幅度摇曳，深色眼瞳中的光亮似也在摇曳，宛若某种水晶的折光，“你的事情同等重要，你世界的事情对我来说不是故事，它有你在，我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不感到慌张也是因为有你在。”


    “你出生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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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世界，所以我想要多了解它，哪怕你只是在为了我不无聊，讲故事似的告诉我，我也很高兴了。”


    “我突然穿来甚至高兴大于茫然失措，因为这代表…………”


    何尤里忽然刹住车，她定定神，心道糟糕，冲上头顶的怒意退散，清咳一声，眼神往四处的黑暗猛瞧。


    “…………”崔林渡挑挑眉，“怎么不继续说了？”


    “对不起，”何尤里能屈能伸，老老实实道歉，“你这么一说，我就脑袋一热突突说了好些话。


    实在不喜欢你这么说，哪怕是客套或者什么的也不喜欢，你我是一队的不是吗，哪怕是交易，也不能单是你一味帮我吧，我认为我可以帮到你，对不……”


    “要道多说声歉才行。”崔林渡弯腰，他笑了笑，与何尤里平视，对上何尤里不解的眼神，于是他忍不住翘起嘴角，眼睛弯起，“你一直在夸我，一直在说我可靠，何尤里，到底在道什么歉呐。”


    何尤里处理器报废，她眨巴眨巴眼睛，迷迷糊糊依旧坚持说：“我可以帮到你，即使你与我身在两个世界。”


    “谢谢你。”崔林渡揉揉她的头，“那先帮我试试我的这个方法能不能帮你回家，这对我很重要。”


    何尤里重重点点头。


    “你还记得那本书在哪里吗。”何尤里随口一问，其实她不觉得崔林渡会不知道那本书的具体位置。


    “跟我来。”


    他果然知道。


    何尤里眸子移向楼梯外的黑暗处，由于窗子封死，做了特殊处理，二楼图书馆依旧一片黑暗，月光无法洒进室内。


    二人迈步往里面走，崔林渡前何尤里半个身子，何尤里转了转蜡烛，眼睛往四处瞟，身子严格跟着崔林渡走。


    借着灯光，隐约能看到二楼的部分轮廓，她嗅了嗅，依旧是一股地下室废旧报纸的味道。


    “你没有办法通过书回去，我这个被世界驱赶出来的人，可以吗？”


    还有，她会回到哪个世界。


    崔林渡带着何尤里走过一个又一个书柜，“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那本书我能注意到是因为它是一本空白书。”


    何尤里瞬间停住。


    不等崔林渡回头，她又重迈开步伐，“我有点惊讶，你继续，继续。”


    “那时候我还在想你是谁，依靠什么做出的预言和为什么不再继续联系，虽然十分想将事情查明但你不配合，我也只能就此打住，当作一场幻梦。”


    完全不是你说的那样吧，何尤里虚眼，想起那满页满页挤在一起的「何尤里」……


    缩缩脖，没再去想。


    崔林渡毫无察觉，“你提到的占卜让我很感兴趣，当时在基地资料并不完备，想着能不能在图书馆碰碰运气，不成想找到一本空白书。”


    “你试过用它写字或者造梦吗？”


    “没有，在这几次轮回中空白书一直存于图书馆，没有带出去。”


    何尤里若有所思。


    “试试带回去，还记得我之前在旅游的民宿中给你看的那本日记吗。”


    “它就是一本空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