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婚约

作品:《养玫瑰记

    沉香阁坐落于崔府花园之西,往常惯称之为西厢。如今宝音回来,崔老太爷便叫孟娘子领人把阁门的匾额重漆描金。


    “小姐,这儿目今还叫沉香阁,等那敕造的匾额到了,重新给你挂上去,仍旧叫雀音阁了。”孟娘子笑着引人入内。


    甫一推开门,便有两个总角女孩儿站在廊下,穿得周全齐整,乌油油双螺髻上簪着茉莉绢花,手擎竹笤帚。见到宝音,两女孩儿齐齐屈膝作礼。孟娘子笑:“贞杏、绣条的份额还不变,依旧是小姐的贴身一等丫鬟,这两个丫头唤作雪儿、雨儿,就做二等,做些粗活使唤使唤也罢了。有个教引嬷嬷明日便到,是二爷特特请来的。”


    席玉蘅不由问道:“家里没有懂事体的老嬷嬷了?何必从外头找,也不知底细的。”


    孟娘子答道:“大姑娘不知,这位老嬷嬷乃二爷特特从宫里请来的哩,原是慈宁宫掌事出身,很有些体面。这次为了宝音小姐的事,二爷用老太爷名帖三请四邀才才把人从永康郡主那儿请来。原是永康郡主要留作府中女师的人物呢。”话到“永康郡主”四字,孟娘子声气儿故意拖得绵长。


    “永康郡主?”席玉蘅有些破音,旋即又压下去,平平和和地,“既如此,那是错不得了。”


    孟娘子眼尾挂着笑,睨了眼席玉蘅,自领着众人步入正屋,她一壁请贞杏、绣条将礼物悉数搬至耳房,一壁让另两个丫头上宝音跟前磕头请安。


    宝音虽不大听得懂席、孟二人之间的话,但方才席玉蘅提及永康郡主时的震惊,她却看了个饱。宝音心头有隐隐的预感,说不上好,似乎也不坏,她说不清是什么,但总好像与崔承戟有关。宝音索性把这个念头捺在心底,转而扬了笑脸,一手扶一位小丫鬟,道:“雪儿、雨儿,快起来。”她想起从前崔承戟的教导,对待新的仆从丫鬟该当先给小惠、再予威压,故此宝音卸了荷包,摸出两块银锭子,温声道:“万万没想到孟娘子还安排了你们在沉香阁,刚见面,一时没有准备,这些先赏你们。我年纪小,又刚从那家回来,除了贞杏和绣条,就是你们俩在我身边了。只要做得好,赏赐是不消说的,祖父、二叔也定是欢喜你们的。”


    雪儿、雨儿本是崔府家养子,都比宝音小一两岁。这次宝音归来,她二人的娘老子知道沉香阁是个轻松体面差事,挤破头才把雪儿、雨儿送进来。这当子雪儿、雨儿得了好处,欢天喜地去寻贞杏、绣条二人,帮着搬卸行李。


    孟娘子扶着宝音坐下,细细瞧了一回宝音的脸,叹道:“下巴都瘦尖了。要是咱家大爷知道,指不定多心疼呢。”宝音闻言,也垂了眸,她手背贴着脸颊,含着下巴:“自从二叔接我回来,已长胖了许多。如今回家,且有的长呢。”


    那厢席玉蘅将周遭打量一番,不住点头:“亏得是孟娘子安排,处处妥帖齐全。”


    “哪呢。”孟娘子噙着笑,“大姑娘才是最最妥帖之人,老太爷也没口子地夸。”


    如此又客套一回,席玉蘅因见宝音房中拔步床的帘帐是旧年便存放在府库中的,这会子有些霉味,故而特特唤来自家丫鬟,教人立时把她新制的软烟罗绣帐送来。孟娘子便不大痛快,立在宝音旁边笑吟吟地道:“到底是席大姑娘,连我家小姐屋里都能安排得明明白白,日后也不知哪家的爷有福气,娶得这般会当家理事的主母。”


    宝音听出来孟娘子话中的机锋,悄悄去看席玉蘅的反应,谁料玉蘅非但不以为意,反自红了脸笑:“崔老大人和我祖父都教我用心对待宝音,我是不敢不从命了!”宝音微微蹙眉,看不明白席玉蘅是真没听出孟娘子故意刺她未出阁的女娘插手别人家的事,还是假意装作不知。


    等到宝音房中收拾停当,天已擦黑,寿禧堂的婆子已候在阶下,专程来唤宝音、玉蘅过去用饭。席玉蘅拉着宝音的手,一壁向外走,一壁随口问:“一块儿在寿禧堂用饭?”


    那传饭的丫鬟低头答道:“是了。同往常一样,老大人们在正屋正厅,少爷小姐们在小厅。”


    席玉蘅眸中闪过一丝失望。宝音把她落寞模样看进心底,咬唇开口:“二叔没回来么?”


    果真,牵着她手的人脚步一顿,复又恢复如初。


    丫鬟答道:“没呢,宫里开了夜宴,说是平城公主、驸马还有永康郡主都去了,就顺道儿把二爷也留下了。”


    此后直到用膳完毕,席玉蘅皆垂着眸子不大说话。宝音已约莫猜到她的心思,以及席玉蘅与那永康郡主的关系,心底也藏了段事,以至于宴罢归阁时,不提防身后紧紧尾着一人,直到走至阁门前,那人再也跟不得了,才焦急开口:“你就当真没瞧见我?”


    宝音方才吃了几盏酒,这会子头晕乎乎的,双颊绯红,眼神发虚,再加上想崔承戟与席玉蘅的事,自然不曾注意有什么人跟她。宝音以右手手背贴着脸颊,缓缓转身,朝顾珩略福身道:“珩二哥哥。”


    顾珩蓦然笑起来,喷出一口淡淡的酒气:“你倒乖觉,见了谁都唤哥哥姐姐的。不像你那二叔……”


    宝音听他是要说崔承戟坏话的架势,忙道:“二叔待我极好,也教导我见人有礼。”


    顾珩沉吟着不置可否,而从袖中抽出一册帖子,托在掌心递过去:“喏。”


    “这是什么?”


    “后日家母生辰宴,邀你去。”


    宝音蹙眉:“单请我一人?”


    “想什么呢。”顾珩笑起来露出白皙牙口,“崔老大人和少卿的帖子是我父亲下的,你的合该我来下。”


    宝音同一旁扶着她的贞杏对视一眼,困惑道:“为什么?”


    “诶?你真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呀?”宝音眨了眨眼,实在是不懂。


    顾珩歪了头认真看她,勾唇只笑,却不发话。等他见宝音似等得不耐了,忽欺身上前轻声道:“我们俩,有婚约的。”


    霎时间灵台如遭雷击,宝音原本就因薄醉脸色粉红,此刻更是红得几欲滴血。顾珩好笑得看她此般模样,将那帖子径直搁在沉香阁阁门前的假石上,留下句“我家园子里有座千鲤池,后日带你钓鱼玩”飘散在风中,自神气昂扬地离开了。徒留宝音还在风中呆站,心绪早已凌乱。贞杏踌躇着拾起那册帖子,双手捧给宝音。她伸了手,指尖触到帖子旋即又缩回来,她还没做好这些事的准备。


    宝音摇摇晃晃地回了沉香阁,绣条正坐在绣凳上做活。见了宝音回来,绣条先倒一杯清茶奉上,不由问道:“这怎么了?丢了魂似的。”贞杏便把方才顾珩送帖子的事告给她。绣条一听,皱眉怪道:“这顾二哥儿好不晓事!哪有这样子的人。”


    正好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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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了盆温水走进来,笑眯眯道:“顾二哥儿?他是顶好玩的人哩,连顾家老太爷也很管不住他。”


    贞杏见宝音双目稍稍活动,忙追上话:“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雪儿一壁绞了手巾递予宝音擦脸,一壁思索道:“顾家文官清流,偏偏这位顾二哥儿一心从武,早年前偷偷拿了祖父的拜帖去考武举,气得他父亲尚书大人要与他断绝父子关系。好在顾老太爷浑不在意,后来到底跟着镇北侯在北川吃了一年风沙,去岁年底才回京述职呢。”


    贞杏听得咋舌:“这般说来,倒是个敢作敢为的?”


    “贞杏姐姐,你且听我后话。”雪儿将宝音擦过脸的手巾往盆里一撂,“前月顾家老太太做寿,他偏要在中庭演什么‘百步穿杨’,临了了把宾客的轿帘射穿七八个窟窿,教顾尚书按在条凳上打了几十下,这两天才能出来走动。”


    绣条嘶声:“这顾二哥儿年岁几何?”


    “他十四岁去北川的,如今十五了。”


    绣条低声道:“年纪倒合适。”


    贞杏一听,立时驳道:“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这样子的人,早晚把家里搅得鸡飞狗跳。咱家姑娘什么性子,能治得住他?再说,姑娘才十二,且有好几年呢。”


    “贞杏,你不能这样说。”绣条皱眉温声道,“既然那位爷自己都说是有婚约,那必定是长辈的意思。俗话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绣条一句话尚未说完,贞杏截断话头:“那你同缘条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咯?”


    “你!”绣条话噎在喉头,脸噌的红了,扭身又坐回绣凳上,拿了绣绷子做自己的活计。


    贞杏也不理她,哼了一声,捧水盆转身出去。只听得外头泼洒在地上的重重水声,伴随着贞杏“咦?”的声音,她道:“那不远不近的人影,是少卿大人罢?”


    宝音的思绪本教那句“有婚姻”扰得烦乱,这会子贞杏、绣条拌起嘴来,说到底也是为了她的缘故,她心头不忍,想出言劝解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毕竟雪儿、雨儿就在屋里,有些话说不好,显得她未出阁姑娘置喙自己婚事,着急要嫁出去似的。好在贞杏脾气去得快,这会儿单手扶着廊柱子,只抻头去看阁门外的人影。


    宝音想着崔承戟之屋与自己隔了一整座园子,他今夜又在宫中赴宴吃酒,回来定是径直回自己屋的,那人影想必是贞杏看走眼,故而不曾在意。宝音坐到绣条旁边,好言好语地:“贞杏嘴快,你别放2心上。”


    绣条吸了下鼻子:“我知道她的,嘴快,脾气去得也快,我才不为她置气伤心。只要她诚心待小姐,别的都没什么。”


    宝音莞尔:“好在你是心底宽宏的,否则,沉香阁还不知闹成什么样子呢。”


    绣条嘴唇翕动,刚要说什么,外头传来贞杏的声音:“真是少卿大人!就是对面那个,怎么那么像席大姑娘?”


    宝音脊背一僵。


    正巧雨儿捧着新素烛进来,瞥了眼外头两个相叠的黑影,道:“贞杏姐姐,这几只素烛摆在哪?”原来从前宝音不在时,席玉蘅待人和善大方,崔府不少奴仆与她很合得来。此刻雨儿听贞杏如此说,觉得好没意思,心下有意帮席玉蘅。


    只是她话音刚落,便听得窗棂“咯噔”一声,原是宝音霍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