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大漠孤烟
作品:《西洲鸢尾》 虞鸢勒紧缰绳,骆驼哼哧停下了。
阳关城本就建在沙地里,来时路上随处可见碎石、沙土,还有成堆的土块,强劲的风裹挟着戈壁滩上粗糙的咸腥气味,猛地钻进鼻腔里,令人无处可逃。
可那些与眼前真正的沙漠比起,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华山等人带他们来的,与其说是阳关沙漠的入口,倒不如说是边城守将人为地给整个戈壁滩划分出一道天堑,槛外尚有人烟可循,往前就真的只剩下一望无际的荒芜。
裴序按着他那块琉璃镜,笑眯眯地调侃:“东家,此时还有些反悔的余地,过了这道关,可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虞鸢望着前方,像是陷入苦思。
“阿姐在想什么?”谢微问。
“在想那五万两的银票。”她手抚在胸口处,痛心疾首地答,“你如今竟如此有钱了,昨日没回过神来,今儿越想越不该,这五万两,倒不如给我赚了去。”
九莺听见,在前方给了裴序一掌,打得他险些掉下骆驼来:“让你啰嗦。东家别听他胡言,江湖有江湖的规矩,钱进了我九莺的帐册,这交易便算是定下来了,若是想半道更改……”
她生的冷艳,丹凤眼上挑,宛如戈壁中盛开的蔷薇,回旋镖在掌心转动着,扬起一阵锐利的锋芒。
“九莺妹子,你别老打裴三,他那小身板不经打。”华山乐呵呵转过身来,他生得粗野,言语间却有股与外貌气质不符的憨厚。
裴序刚坐稳身子,听了这话,忙不迭地幽幽叹气,点头称是。
“我不打他,难道打你吗?”九莺见他这副模样,没忍住冷嗤一声,“行了,赶紧走吧,回头天色晚了找不着方向,连着东家跟你们受累。”
她说完,也不再迟疑,长靴一蹬,骑着骆驼率先冲进了茫茫沙海。
虞鸢在后面正要跟上,谢微悄悄把身子凑过来,在她耳边说:“我这些年积攒的钱财,都是阿姐的,因此,阿姐欣赏沿途的风光就好,不需如他们一般,再在刀光剑影里讨生活了。”
说罢,他抽身回到自己的方向上,来去如风,徒留虞鸢在原地回味这句话的含义。
片刻后,她笑着摇摇头,跟上前方几人。
镖师选择的入口位于阳关沙漠的西北侧,而回南城地处沙漠正中央,一般行商贸易,都会选择从西北往西南方向,沿着沙漠边缘行走,多年以来,这座苍茫的大漠,核心区仍保留着无人踏足的神秘感。
而对于引路的三人来说,也只在前些年地龙翻身不频繁的时候,远远窥探过几次核心区的轮廓。
地图所指的回南城所在,距离他们目前的地方约有四百里,依着骆驼的速度,约莫要两日才能抵达。
这会已是巳时,能看见周边稀稀疏疏的,隐约有几点人影,和他们一样披着厚重的斗篷,牵着骆驼,走在炽热的黄沙上。
“几位在驿站时不是还说,如今只有你们敢进沙漠里走镖,怎么这会还能看见别的人来此?”苏罗瞥见了,高声问道。
“东家,定金已收,概不讲价哦。”没等他问完,裴序就接话道。
好在苏罗以他人身份游走暗处多年,本就是个千人千面的人物,这才没被他大言不惭的说辞噎住,可九莺大概是嫌他丢人,扬声解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往今来都不稀奇。但我之前说的是真的,整个阳关城,只有我们有本事带人进这儿来。”
末了,她眯起眼,漫不经心地说:“毕竟,在这种地方,没用的队友比未知的危险更可怕。当然,我不是说你们,我们镖师很有原则,不会议论雇主。”
苏罗也不恼,嘿嘿一笑:“好姐姐,那此行就拜托了。”
九莺没理会他的奉承,继续在前方开路。
气温变得愈发炽热,极度的死寂下,任何声音都会被无限的放大,然而,除了骆驼的脚步,衣物的摩擦,还有他们偶尔的呼气声外,这片沙漠安静的可怕。
商队、骆驼、行人……都逐渐消失在视野中,只剩下漫天的黄沙,和头顶灼灼的烈日。
沙子是看不见边际的,一眼望去,不论方向,不论远近,都只能看见干枯燥热的棕黄色,裴序从腰间拿出一只司南,对着太阳开始校正方向。
虞鸢有些不解,问:“司南的方向不是设定好了吗,裴兄缘何还要拨动它?”
裴序手上功夫认真,眼皮子也不抬一下,答曰:“沙漠里风大,眼前的沙堆随时可能被吹走,前方没了参照物,也就不能断定我们走的是直线,这会有太阳还好,等到了晚上辨不清方向,很容易迷失在滚滚黄沙里。”
说着,他也调准了手中的司南,带了些后怕道:“那会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这地方磁场诡异,核心区谁也没去过,没人能保证司南会保持精准,所以这会借着还能看清,把它的方向稍微固定一下。”
“司南的方向还可以固定吗?”
虞鸢面上露出诧异之色,裴序狡黠一笑,拎起存放司南的罗盘,对她摇了摇手指:“镖师的不传之秘哦。”
她一时失笑,没再追问下去。
连续走过几个时辰,她也确信了自己在驿站时看人的眼光,这三位镖师虽然不知来头,但确实对这片沙漠有足够的了解。
按照这样的路径走下去,应该明日就能看到回南城了。
只是……
“轰隆——”不远处,松软的沙地中传来震天的巨响,继而似有余波传来,在他们面前的沙土下形成波浪般抖动的纹路。
前方三人的脸色蓦地变了,像是从没有料到会出现眼下的场景,都呆楞住了几秒。
大多时候,人对危机的感知只在一瞬间。多年来在沙漠走镖的经验让他们迅速判断出眼下是何情况,尽管再不愿相信,几人还是转身厉喝道:“快跑!地龙翻身了!”
虞鸢看了眼谢微,眼中闪过凝重之色:“跑!”
话音刚落,身前平静的沙漠如同突然被唤醒,卷起漫天的沙尘向他们冲来,风暴怒吼着,沙子被风吹起离地两三米高,形成张牙舞爪的巨兽,阴沉地席卷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众人吞没。
一时间,周遭全是粗糙的沙砾与肆虐的疾风,几乎要看不清任何事物,九莺等人也顾不得许多,都各自四散奔逃着,虞鸢下意识寻找着那人的身影,茫然中手心却忽地被握住了。
“阿姐。”谢微向她简单地笑了笑,“不要怕。”
他抓紧虞鸢的手,自身却有意落后她几步,似乎身后那些形迹可怖的沙土只要胆敢越雷池一步,他都会拼尽全力将其剿灭。
哪怕她的武功在他之上,哪怕她并不需要他的拯救。
半晌后,沙尘暴渐渐平息下来。
苏罗作为皇家暗卫,是有几分真本事在的,哪怕在飞扬的沙土中,也一直紧跟着他们,但九莺几人却暂时见不着人影了。
虞鸢在放任他们自生自灭和摸着良心再找找之间犹豫片刻,到底觉得相逢即是缘,一场沙尘下来,骆驼都已经吓软了脚,她跳到地上,牵着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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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悠悠走在沙地里,身后苏罗将手围成喇叭状,大声喊着:
“九莺——华山——裴序——”
“找不到人的话,定金就不给了——”
……
虞鸢忍着笑意看向谢微,似乎在问:你这是找了个什么属下。
谢微一脸无辜地回望过去,两人对视着笑出声来,声音流转在广袤的空间中,仿佛天地都被定格成一张泛黄的画卷,画中太阳正照着,无垠而柔软的沙砾上,牵着骆驼的女子,和她身侧含情带笑的青年,风卷起他们斗篷的边角,爱与自由照彻了这方寂寥的沙漠。
事实证明,苏罗的呼喊虽丢人,但有用。
百米远的地方,三人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地躺倒在地上。
他们的骆驼早已不知归处,也不清楚是被沙尘吹的,还是躲避风沙的过程中撞到了什么,几人此刻的形容足以称得上狼狈。
可即便如此,九莺还是强撑着伸出食指,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不、行……”
虞鸢笑了一声,走上前将她扶起:“头一回见比我还爱财之人,姑娘未来大有可为。”
九莺踉跄了几步站稳,又转身扶起仍躺在地上的华山和裴序,她朱衣上沾了不少沙土,但依旧气势凌厉:“走一天镖挣一天钱,姑奶奶凭的自己本事。”
华山起来后仍喘着粗气,浓烈的日头下,显得皮肤更加黝黑了:“多谢东家仗义相助。”
“华山大哥客气了,便是我们不来,凭你们对沙漠的了解,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谢微声音温润,直言道。
华山向他抱拳,他性子直率,又重情义,经此一遭,他已然不再将谢微几人视为人傻钱多的雇主关系,心中暗暗下了决心,必要时会护住这几位公子小姐的周全。
这厢在心里发誓,后边却传来幽幽的哀嚎:
“我的司南哎——我的宝贝啊——”
虞鸢侧身望过去,裴序手中抱着一方破碎的罗盘,正一脸悲怆地长吁短叹。
“裴公子怎么了?”她好奇问道。
见她问起,裴序更是来劲:“这是我家传秘宝,如今碎了,往后再不能得知方向了……我们现下已经被沙尘吹的不知道身在何处,等入夜后,更该如何是好?这地龙早不翻身晚不翻身,怎么偏就这时候翻身!”
“别理他,说得玄乎,不就是拿机关术在司南里固定了个小机括,让司南从指南方变为固定地指向行走的某个方向,从而不受这儿磁场的影响。哪就值得这样呼天抢地的?”
九莺看不惯他这样,冷笑说。
虞鸢知晓他是在夸大,可裴序此言,确实提醒了她,于是她问道:“沙尘暴过后,我们确实不知现在的方位了,之后该怎么行走?”
“就留在这,与天地星辰作伴,不是挺好么?”九莺浑不在意地扯了下嘴角。
“……这样啊。”
虞鸢学着她的模样,也平静地笑了声。
她欣赏九莺张扬明媚的个性,也认可对方竖起一身尖刺在这戈壁滩上明艳生长的本事。
但她不喜欢不识好歹之人。
其实九莺之前那句话她是认同的,身边的蠢货远比未知的险境更加危险,所以此番沙漠之行,容不下这样的一身反骨与自作聪明,她按住谢微将要出鞘的剑,低声哄了句:“这点小事不需你出手。”
然后向苏罗使了个眼色,刹那间,飞羽将的利剑横在了朱衣女子的颈间。
速度之快,对面三人竟无一人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