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行则将至
作品:《西洲鸢尾》 半月后,阳关城。
之前大婚之夜,饮过合卺酒后,西窗外檐角下悬着的花灯将暗黄色的光晕撒入室内,映照着相对的二人,床上铺叠着鸳鸯被,绣花枕,虞鸢拾起床头的银剪子,剪下烛芯的一角,屋内的昏黄骤然飘忽了一瞬,仿佛烛火微醺,而剪烛之人亦然。
待到烛光重新明亮后,像是心照不宣的,谁也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虞鸢知晓新婚夜夫妻需要做什么,于理她不该拒绝,可于情,她确实尚未做好准备。
谢微看出她的踯躅,没有催促,也没有动作,只是了然地笑了笑,而后和衣躺在外侧,说道:“阿姐睡吧,来日方长,我等阿姐完全接受的那一天。”
龙凤花烛伴着这对新人沉沉睡去,一夜无话。
沈平芜之前便将地图送了过来,有飞羽卫的人盯着,她没能再使出什么手段。
大婚次日,谢微遣人寻了常年在边关贸易的行商,验过并无问题后拿给虞鸢,二人一番商议后,还是决定来边陲之地看看,恰逢冬至刚过,谢微领了巡边的差事,择日便出发了。
此刻他们一行人正站在青城关的关口处,再往前十里,便是北晋的边城,阳关城。
巨石铸成的关门下,依稀可见远处白雪覆盖着巍峨的长岭山脉,云叶江绕城流过,江中水乌黑如墨,滚滚涌动,像眼前斑驳而粗犷的古城一样,沉默地驻守在这荒凉僻静的边疆。
也撑起北晋百年来不为异族入侵的脊梁。
虞鸢此行,说是太子巡边,其实早在上一道乌崖关时,她和谢微就将仪仗车马都留在了关口的驿站,未免打草惊蛇,只带了些行囊,和飞羽将中排行第八的苏罗一人随行。
她穿着大漠行商常带的斗篷,只露出一双眼睛,静悄悄走进驿站,要了两间上房。
房间内。
苏罗跪在地上,向谢微禀报一路的风土人情记述。
“咦。”虞鸢好奇地打量着他,“你怎么和在乌崖关时,看见的不太一样了。”
“回禀太子妃,属下略通易容之术,在飞羽卫中司查探之责。”苏罗没有抬头,一板一眼地回答她的问题。
谢微适时地补充:“飞羽将多在朝中领了官职,唯有排行八至十二名的四位,是我的暗卫,他们大都身怀绝技,平常不怎么在外人面前露面。此前沈平芜一事,也是苏罗查觉后告知于我。”
“原来如此。”虞鸢称赞了一声,又说,“来之前没和你交代清楚,按理说这趟行程,交由飞羽卫便好,但谢瑛行事诡异,看到地图的时候,我心里像是有根绳子在吊着,总觉得如果不亲自来一趟,会错过很重要的东西,劳烦你千里迢迢,找理由陪我跑这遭了。”
谢微听了,手指提起她腰间扇子,拎住上面挂着的流苏,恨恨地给它们打了个结:“阿姐与我,哪里就这般生疏了。”
虞鸢先前习惯性的解释,这会回过神来二人已是拜过天地的关系,才觉得不该,一时心虚,也没理去拯救自己的鹤鸣扇,只能眼见着原先光滑柔顺的丝带在谢微手中变作一团乱麻。
“哎……你拿个扇子撒什么气,这还有人在呢。”
好在仅剩的良心还是让她出声阻止了谢微,可不提还好,这一提,原本装作透明人看热闹的苏罗恨不得以头抢地,来证明苍天可见的衷心,和从未有意目睹主子的窘态。
嬉笑过后,天色渐晚。
三人整顿好装束,走到一楼大堂处,随意捡了张木桌坐下。
北境的酒比玉京城的烈上许多,似乎只有烧灼心肺的酒,才能抵御旷野彻夜的寒风,和大漠无边无垠的孤寂。
这里的人处事间,也确实像这酒一样豪情满腔。
隔壁桌也坐着三人,似乎是久居此地的镖师,为首的男人粗布麻衣,一身腱子肉,脸上还有几道干裂的疤。
他旁边坐着的分别是:带着琉璃镜的青年男子,和身着朱衣,长发只用木簪堪堪挽起的女子。
虞鸢要了五两牛肉,一坛烧酒,津津有味地听着隔壁桌谈天话地。
“这世道,生意不好做啊。”男人猛灌下一口酒,短促地叹道。
“这单商货运往域外,整个阳关城也只有我们能接,大哥,富贵险中求。”朱衣女子眉峰一挑,不赞成地说。
“话是如此,可最近地龙又翻身……还是谨慎些好。”青年男子扶了扶右眼带着的琉璃镜,他身上有股和这片沙漠格格不入的书生气,像江南水乡中生出的,吟诗作对的公子,而非边关外刀尖舔血的走镖人。
谢微给苏罗使了个眼神,对方会意,脸上扬起天真的疑惑,出声问:“地龙翻身?可大漠地势低平,不是已经很多年没有地震过了吗?”
“呃。”被称作“大哥”的男人手僵在半空,片刻后大笑出声,“小兄弟,你这是哪年的消息,近几年来,沙漠里经常有不明的响动,飞沙走石,弄得人心惶惶的,敢进去押镖的师傅都少了。”
苏罗今天装扮的像个文弱的读书人,他也顺着这身打扮,佯装惊奇地问下去:“诸位兄弟,我和兄长嫂嫂自关内来,见奇闻异志中所载的阳关沙漠,心向往之,如今听几位所言,这大漠竟成了不能进的地方了?”
“知道就好,沙砾粗糙,夜间还有吃人的异兽出没,不是你这等细皮嫩肉的小子该去的地方。”朱衣女子见他仍不死心,出言恐吓道。
谢微拍了拍苏罗的肩头,示意他回来,而后取出一锭银子,放在那三人的桌上:“三位是镖师?大漠如此凶险,东家既然敢接下生意,定有过人的本事,诸位总归是要进大漠里,不如再接下我这单?”
三人对视着,似乎在衡量他的话,琉璃镜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小先生,这点似乎……不太够啊。”
谢微笑了:“我要去的地方,在沙漠的深处,诸位若真能将我们送到,金山银山,应有尽有。”
他抬起手,指节轻叩桌面,苏罗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来:“持此可在天衡钱庄兑换金银财物。”
刀疤男人将信将疑地接过,票据上赫然写着:五万。
“这是定金。”谢微饮尽杯中酒,缓缓道。
对面三人脸上惊喜与惊惧的表情交叠出现,很是精彩。最终,朱衣女子拍板定案:“几位来头不小,要去的地方大概也不简单,这钱我们收下,有没有命赚也说不准,只是小先生给的确实多,便是出生入死,谋这一遭前程也不亏。”
“只是有一点。”琉璃镜男子呼出一口气,带了些遗憾说,“此番行程,我等或许自顾不暇,届时定然也不能护你们的周全,诸位若真因此折在这儿……”
“不会有人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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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麻烦。”虞鸢久不出声,只一味地看着,此刻突然应答,几人面上都露出惊讶之色。
她却不管不顾,带着几分玩味继续说:“只要几位东家不是见钱眼开,谋财害命,那大可以高枕无忧,领了钱去快活。”
说完,她将酒杯轻放在桌上,“吱嘎”一声后,桌面出现了细碎的裂纹。
三人初见五万银票时,眼里还有些警惕,以为招惹上了什么背景神秘之人,便是接了这单也不能善终,可如今,看见虞鸢这宛如小儿过家家的警告方式,心下倒真的信了几分他们是见了话本中大漠风光就想来一探究竟的世家子弟。
因而,这几人多少放下了点先前的防备,朱衣女子带着对无知无畏之人的轻视,和对五万银票的谄媚,两种矛盾的情绪杂糅在她眼神里,开口道:“九莺,华山,裴序。”
随着她的话,她扬起手依次指了指自己、刀疤男子、琉璃镜青年。
“淮虞,昭愿,罗苏。”谢微也一一指点过去,算是互通姓名。
九莺等人走镖这么多年,自然听出这是假名,他们以为谢微几人是偷溜出来玩的世家子,不想透露家世,便也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地没有戳穿。
“三位东家,明日辰时,我们还在此地等候。”华山抱拳,向他们行了个礼。
*
次日。
虞鸢让苏罗将地图拓了一份,带到大堂交给了九莺等人。
如她所料,三人在见到地图的瞬间,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愕,不久后裴序苦笑一声:“东家还真会挑地方,怎么就想去这阳关沙漠的正中央呢。罢了,罢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钱都收了,镖师最重信用,断没有中途放弃的道理。”
九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诸位,我们此行亦有商货要押送,所以只带进,不带出,将你们带到地点后我们会继续向沙漠外行,如果记不得来时的路,还请不要乱走,等送完镖回来,再给钱,自会带你们出去。”
“心还挺黑。”虞鸢笑着和谢微说悄悄话。
可在场都是习武之人,哪个不是耳聪目明,对面三人听见了,面上挂不住,却也不能明着呛给钱的买主,只能当没听见,走到驿站外,牵出六头骆驼来。
“东家,请吧。阳关沙漠入口在驿站西边,我们这会动身,不消半个时辰就到了。”华山性情直爽,接了这单后,便真把虞鸢他们当作东家来对待,进沙漠的一应物品都准备了个齐全。
虞鸢点头,几人翻身坐上骆驼后背。
他们今日起的不早也不晚,正好能看见日光悬在半山腰处,衬着皑皑白雪,群山被洒下一片灿烂的碎金光芒,云叶江上浮光跃金,灵动与厚重于同一时间,在深沉的江水中翻涌升腾。
这是北境里最原始,也是最纯粹的景象。
饶是虞鸢曾经去过极北之地的冰原,此时也不禁慨然长叹:“真美啊。”
谢微与她并排骑着骆驼,听见这话,顺着看过去,说:“阿姐喜欢,等此间事了,我们重新来这儿一回。”
虞鸢原先对大漠风光并无什么兴趣,可听他说完,心里也升起一些隐秘的期许来。
驼铃声声,扬起阵阵尘沙。
伴着骆驼的一声长鸣,华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东家,再往前,就是阳关沙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