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偷情
作品:《青玉案》 见沈浩被强行押走,车和子心头掠过一丝凌乱,但眼下她只能不动声色地继续旁观这席奢靡的盛宴。
席间,石义真率先抱怨起未来联姻的妻子:“那些个世家千金,表面光鲜,实则木石心肠,半点风情不解!”顾孝同立刻跟上,语气夸张:“我这未来的更是个醋坛子!但要说委屈,谁能比得了四大王?沈王妃美则美矣,美玉一般冷冰冰的,哪个男人消受得了?”沈浩一离开,两人顿时放开了口风,肆无忌惮地议论起四大王的“家务事”,言语轻佻。
张奉出默不作声地啜着酒。他对这浮华场所本就提不起兴致,只觉庸俗。目光偶尔扫过角落那个戴着羃篱的身影,心中忧虑更深:让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目睹这般场景已是失当,更别提她此刻的处境。他只想尽快结束这荒唐的筵席,悄无声息地把她安全送回沈府。
然而,酒酣耳热的两位公子岂肯罢休?顾孝同忽地想起那个被遗忘的“小美人”,脸上泛起不怀好意的笑容:“嘿!沈浩那小子溜得倒快,却把宝贝美人落这儿了!”他摇摇晃晃地起身,径直朝车和子走去,眼神放肆地在黑纱后的轮廓上流连,一只手竟要伸去撩拨面纱。
“好姐姐,别藏着掖着嘛!”石义真在一旁敲边鼓,嬉皮笑脸,“能让沈浩藏这么严实,定是天仙下凡!”
车和子心头怒火翻涌,却压住了呵斥的冲动。在陈朝宫廷见惯荒唐的她深知,此刻发作只会正中了这些纨绔下怀。可若一味忍让,这口恶气如何咽下?
张奉出霍然站起,一步跨前挡在车和子身前,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二位!适可而止!她毕竟是沈家的人!待宴罢,我自会将她送回,此事便揭过,切勿再生枝节!”他只求尽早平息事端,将人带走。
顾石二人虽因他的气势暂收了手,嘴巴却不肯吃亏。顾孝同嘿嘿笑道:“张兄莫急嘛!好姐姐既来了,总该露一手本事瞧瞧?”他们早已被酒气冲昏了头,哪里听得进劝。
顾孝同更是不顾张奉出的冷脸,命人取来一把华贵的琵琶,强行塞向车和子:“来,姐姐赏脸,给小爷弹支销魂曲如何?”
这赤裸裸的侮辱彻底点燃了车和子的怒火。身份暴露也罢,今日定要给这两个蠢物些颜色看看!她隔着黑纱,声音刻意带上一丝娇媚的挑衅,令听者血脉贲张:“小曲儿……轻声细语,须得人离得近些,方能听清呐……”
顾石二人大喜,只当她识趣撩拨,争先恐后地挤到她两侧坐下,贪婪的目光恨不能穿透那层碍眼的黑纱。隐约窥见其下饱满的唇瓣,二人更是心猿意马:沈浩那小子表面正经,暗地里竟藏着如此尤物?如今落单在此,岂不是天赐良机?
“咣——当——!!”
一声刺耳的巨响!
未等二人臆想落实,车和子骤然发难!她猛然起身,抡圆了怀中琵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石义真的脑袋!就在顾孝同目瞪口呆的瞬间,她顺势一记窝心脚将他踹翻,紧接着又是一记响亮耳光甩在他脸上!
“啊——!”石义真捂着头惨叫出声,鲜血瞬间从指缝渗出,狼狈不堪地怒骂:“小贱人!老子非扒了你的皮!抓住她!给我抓住她!”
顾孝同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又惊又怒,指着车和子嘶吼:“抓住那个小娼妇!抓住给我狠狠抽!吊起来打!吊起来!”整个青楼霎时乱作一团,仆役们纷纷涌向车和子。
混乱中,张奉出脸色铁青。此刻绝不能点明车和子身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脑中急转,趁乱低声向心腹手下交代了几句。
车和子凭借娇小的身形和对环境刹那的判断,如受惊的兔子般在慌乱的人群和回廊间灵活穿梭。她跌跌撞撞冲至之前停泊小舟的河岸边——然而,这里早已空空如也!
追捕的呼喊声渐近。车和子没有丝毫犹豫,毫不犹豫地脱下一双精巧的绣花鞋,又将脚探入微凉的河水试了试。以她的水性,横渡过去并非难事!她心一横,正要纵身入水——
一只温热的大手突然扣住了她的手腕!
“姑娘!莫要行此绝路!”
车和子骇然回头。月色下,是一个眉目清俊、气质卓然的年轻男子。只觉他眸色幽深,似有关切。她心底冷笑:再好的皮囊,出现在这种污糟之地,也不过是轻浮浪荡之辈罢了!她用力一挣,挣脱了那只手。
“小女子哪里要寻死?”她语带讥讽,“不过天热水暖,想游个痛快罢了!公子是看传奇唱本入迷了,想学那救风尘的张生么?”
年轻男子被她噎了一下,随即恢复从容,竟是认真行礼道:“惭愧,是在下唐突了。不过姑娘戴着此物,”他指了指羃篱,“如何能畅游?”语气里并无轻薄,倒透着几分真切的困惑。
车和子这才惊觉自己还戴着这累赘!但转念一想,这黑纱反倒是此刻最好的掩护!她迅速将脚从水中收回。
青年目光扫过她那双莹白小巧的足,竟如遭灼烧般迅速移开,连耳根也染上薄红。
“我要穿鞋。”车和子语气不容置喙,“劳驾公子转身!”
青年果然依言背过身去,规矩守礼。
车和子一面匆匆拭脚套鞋,一面飞快思忖脱身之法。这时,远处传来顾孝同那极不协调的咆哮:“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揪出那个小娼妇!悬赏!赏百贯!”声音带着怒意和酒后的癫狂。
青年闻声,眉宇间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厌恶,很快掩去。他声音依然温和:“姑娘可穿好了?在下可转身了么?”
车和子留意到他转瞬即逝的神情,再联想到顾孝同的跋扈,心中忽然一动,反而坦荡笑道:“公子没听错。正是我得罪了顾家那位四公子。他悬赏百贯抓我呢。公子此刻转身抓我,便是百贯到手!如何?”
她盘算着,若拼死反抗,自己绝非眼前魁梧男子的对手。但若被抓回去,有张奉出在,顾石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谅也不敢真对她如何。最坏不过被押回沈府继续禁足。两害相权,与其冒险与陌生男子搏斗,不如被他“识破”。
青年听了她的话,眉头反而舒展开来,之前的些微紧张荡然无存,唇角甚至还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他语气沉稳而坚定:“姑娘误会了。在下是想问,需否助姑娘一臂之力?”
车和子愕然抬头,隔着一层薄薄的黑纱仔细审视着他。那双眼睛里竟无半分虚假。
“你……帮我?”她仍存戒心,“我要离开。只需一叶小舟。”
青年闻言,终于露出一个明朗舒展的笑容,如清风拂面:“此事巧极,在下或可效力。”
他果断走到车和子身侧,用自己挺拔的身躯巧妙遮挡住她娇小的影子,沿着河岸悄然前行。一路上,无人发觉他们的行踪。两人默默不语,只有河水潺潺。
不多时,一叶轻便的“不系舟”出现在岸边芦苇深处。
“便是在下乘来的小舟。”青年示意。
车和子心中恍然:原来如此。此人与沈浩说过的那些怕老婆的公子哥一样,是“移花接木”到此寻欢作乐的。她轻盈地跃上船头。
青年似乎想跟着上船:“可需在下为姑娘操桨?”
车和子已握紧船桨,姿态娴熟:“不必!江南水乡长大,没有我不会驾的船。谢过公子,就此别过。”
青年闻言,没有丝毫纠缠,反而迅速解下腰间一枚温润的白玉佩、一个精致的玛瑙扇坠,不由分说塞到车和子手中。
车和子愣住:“你这是……要与我互赠信物?”她语气带着警惕。
青年摇头,目光坦荡:“姑娘若要远行,盘缠多点终归稳妥。”
“哼,别指望我会把你当什么侠客书生!”车和子双桨一荡,小船已离岸丈许,“我对你,可没什么念头!”话音未落,恰好一阵夜风拂过,竟猝不及防地卷走了她头上的羃篱!
黑纱飘落在水面,随波荡开。
暮色四合,水光潋滟。失去遮挡,两人第一次看清了彼此的容颜——女子容颜清丽绝伦,眼神倔强;男子风姿俊朗,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
青年眼中掠过明显的惊艳,随即化为一抹温和了然的笑意:“在下,何小巍。”他顿了顿,望着随水流去的羃篱,声音清晰地送过水面,“姑娘若需寻我,凭此名即可。”
何小魏?!
车和子一怔,这名字她隐约记得——南陈的四皇子?可印象中那只是个模糊的影子,年纪也当与自己相仿……而眼前之人,分明大了好几岁!她压住心头惊疑,不再言语,手中船桨更显力道,小舟如箭般射向对岸幽暗的戏院方向。
回到戏院后台,钱琼瑛正独自坐着等她。见和子安然无恙地回来,钱琼瑛如释重负,语气依旧淡淡:“戏文果然如你所言,乏味至极。”
车和子一边换回自己的衣衫,一边平复着紊乱的心绪,故作随意地问:“我不在时,可有什么新鲜事?”
钱琼瑛唇角弯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压低了声音:“精彩得很呢!大公子被石顾二人诓到烟花柳巷,让夫人捆了回来。接着更奇——青楼那边传出,竟有个胆大包天的妓女,把石顾二位爷狠狠揍了一顿!如今人被扣着,却投鼠忌器,不知如何发落才好……”她眼波流转,狡黠地瞥了一眼车和子换下的侍女衣衫,“不过嘛,我猜那位‘侠女’,绝非出身欢场之人。”
车和子动作一顿:“为何?”
钱琼瑛指了指她换下的衣饰,笑意更深:“那两位公子哥儿若有些脑子,该晓得赶紧恭恭敬敬把这‘烫手山芋’偷偷送回沈府才是正理。否则……”
正说着,仆从来报张家公子求见。张奉出来意自然是寻车和子。见她好端端站在眼前,他紧绷的神色才放松下来,低声道:“万幸!那两位被‘教训’过的公子,起初还跳脚叫嚷,被我几句利害点破——‘沈浩院里的姑娘,你们也想动?’这才暂时压下了火气,不敢声张,但怕是一时半刻也难真正消停。”他拿出纸笔,“我即刻知会沈浩一声,免得他急疯了。”
“不必!”车和子狡黠一笑,“让他多担惊受怕一会儿,也好长长记性!”
张奉出果断摇头,是要给沈浩一个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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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收了纸笔。
两人又陪钱琼瑛看了一阵戏。《霍小玉传》冗长拖沓终于落幕,正迎来新戏《目连救母》。霎时间,戏台化作森罗地府:牛头马面狰狞可怖,夜叉罗刹舞动钢叉,刀山寒冰,铁城血海,阴风惨惨,鬼影憧憧。舞台光怪陆离,阴森的声效伴着诡谲的灯光,台下看客无不面色惊惶。
车和子与钱琼瑛对这出奇诡大戏都颇感兴趣。奈何钱琼瑛怀有身孕,不宜久坐,需提早回府。车和子虽心有不舍那地狱图景,但更担心钱姐姐身体,遂一同离席返府。
沈府内,杨夫人余怒未消。她端坐堂上,手中捻动着一串佛珠,语调沉缓却带着冰冷的压力:“……你不小了!即将成为驸马的人,行为举止皆代表天家体面!你倒好,竟往那种污糟地方钻营?若教公主知晓,日后你如何自处?如何立于朝堂?!”
沈浩垂头丧气:“母亲……孩儿知错了……”他答着话,心神却飞去了青楼角落——和子怎么样了?那两个混蛋会为难她吗?
正忧心如焚,下人匆匆来报:“禀夫人,张家……张家派人送来了一位姑娘……”
沈浩脑中“嗡”的一声,几乎魂飞魄散!完了!定是车和子被抓住了!送到母亲面前!这下不仅自己要完蛋,连带着和子也逃不脱重罚!
杨夫人锐利的目光如刀般扫过儿子惨白的脸,不动声色道:“带进来。”
一个戴着羃篱的纤弱身影被领了进来。沈浩心跳如鼓,冷汗涔涔,死死盯着那身影。
杨夫人站起身,走近那女子,抬手,缓缓撩开了面纱……
不是她!
沈浩狂跳的心猛地一窒!悬着的心放下大半,却又立刻被另一种惊惶攥紧:和子没送回来?她难道……真的又跑了?!他心乱如麻,眼神空洞。
杨夫人打量了那陌生女子几眼,皱了皱眉,挥手示意带下去安置。沈浩失魂落魄地告退出来,脚步虚浮。刚走到廊下,却听见大门处传来熟悉的嬉闹声!
“钱小夫人与车姑娘回来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躲到柱后偷看。只见车和子眉开眼笑地挽着钱琼瑛的手臂,一边走一边绘声绘色地说着什么,神采飞扬,仿佛刚从寻常街市游玩归来,哪有半分深陷囹圄的痕迹?
翌日一早,沈浩偷偷摸摸提着一个包袱,里面是他绞尽脑汁想出的赔罪小玩意儿,溜到车和子屋前负荆请罪。车和子正坐在廊下看书,见他这身打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哟!我们眼高于顶的小郎君,也有做低伏小的一天?”
沈浩被她笑得有些窘迫,仔细观察她的脸色:“你……真不生气?”
“生气?”车和子挑眉,眼中闪着促狭的光,“是我执意要去那地方办事,惹了麻烦自然该由我担着。况且,”她凑近些,压低声音,带着点得意,“那两个蠢物被我收拾得够呛吧?听说石公子头上顶了个大包,顾公子的脸还肿着呢!”
见她非但不气,反而一副打了胜仗的快活模样,沈浩心头大石彻底落地,也咧嘴笑起来:“打得好!下回见了,我帮你再狠狠补几拳!”他忍不住追问,“不过你到底怎么出来的?那两个混蛋肯放你走?”
“怎么去的,就怎么出来呗。”车和子轻松道,“坐船啊。”
“谁帮你弄的船?”
车和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实说了:“……遇到一个人,他自称何小巍?”
“何小巍?!”沈浩半信半疑,“不可能!那呆子书虫,满身酸腐气,怎会去那种地方!”他印象里的何小巍是个只知读书的迂腐形象。
“我也说是‘自称’嘛。”车和子翻了个白眼。她自然记得传闻中的何小巍年纪,昨日那男子明显要大上好几岁。她翻出那男子硬塞给她的玉佩和扇坠,随手抛给沈浩,“喏,就是这人的东西,学戏文里英雄救美的一套……看着腻味。我留着膈应,你拿去,看是赏人也好,或者……送给昨晚那位‘替罪羊’姑娘添些嫁妆。”
原来杨夫人处置了那个被张奉出安排的顶替女子(用以向顾石交差平息事端),派人给她备了份嫁妆准备送出府。沈浩想了想,这些玉质上佳的物件确比现钱体面,正好添进去。
“坏了坏了!”沈浩忽然一拍大腿,想起另一桩要命事,“万一晚点老爹追问昨晚去向,我……我怎么回啊!”杨夫人虽知情,但父亲沈凯之那边可必须瞒得滴水不漏!
车和子早有准备,从袖中抽出一本崭新的《霍小玉传》话本塞给他:“拿去看!就说在西市新开的书肆遇到本奇书,看得忘了时辰!”
沈浩如获至宝,捧着话本一溜烟跑了。
屋内安静下来。车和子回想起昨夜那场光怪陆离、惊心动魄的《目连救母》,心头那股未竟的好奇又冒了出来。她立刻差人出去,买回了所有能找到的《目连救母》话本和杂剧本子。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泛黄的书页上。车和子细细翻阅着那些描绘幽冥地狱、救母大孝的文字和图绘,指尖慢慢划过冰冷的鬼卒画像,思绪却飘向了更幽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