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希这才明白：


    为什么整片土地没有一个人出现，为什么他们会走进迷雾，又被莫名其妙带到这片农田......


    献祭，不止会发生在枯死的树下。


    也会发生在看似温煦的农田里。


    队伍中的三个人，就是“3个大王”，就是献给异神的最后祭品。


    还差最后一个。


    他们不能一起撤回深水城，必须以身入局，留下至少一人做筹码，才能让其他人安全离开。


    ......


    最终。


    瑟希决定和凯兰一起留下，剩下的士兵沿路返回。


    他们每人折断路边的一根树枝，用火石点燃。


    很快，28条烟雾燃起，一起吹向后方。


    “时刻注意烟的方向。”凯兰说，“如果途中，你们发现不同人的烟朝不同方向吹，就暂时停下，直到恢复一致再走。”


    士兵们听从命令。


    就这样，28个人和22匹马，一支残缺的部队消失在雨雾中。


    “瑟希，现在轮到我们了。”凯兰说，她把自己的马拴在一棵树上，“你有什么看法？”


    瑟希想了一会儿。“我还是认为，真的有‘异神’的存在。当然，它不一定是真的神明，而是类似一个信仰的东西。”


    “精神力量？”凯兰问。


    瑟希：“恐怕不止。我想异神的影响力已经超过精神，到达物质层面了。”


    她看向眼前的景色，说，“比如这片农田，水渠，还有一路上的异常现象，都应该是它的杰作。”


    凯兰也同意她的看法。“所以那些无主之地的原住民，那些杀人犯们才会敬畏异神。在这片土地上，它能提供食物和住所，掌控天气......它就是恶人们的神明。”


    “恶人们的神明。”瑟希笑了一下，“好形容。”


    “还记得一路上的魔化植物吗？”凯兰若有所思地开口，“它们比之前更繁茂，攻击性增强，也许就是受到异神的影响。”


    “难道异神也是一个魔化植物？”瑟希猜测道。


    凯兰摇头。“魔化植物再厉害，也无法掌控天气。我担心......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更强大的敌人。”


    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敌人在暗，身份不明，她们只有唯一一个线索——那首诗歌。


    “‘我们为了吃饭去奔走’，这句话应该是形容原住民的。”瑟希说。


    “没错，无主之地以前粮食匮乏，吃饭都成问题。”凯兰接着分析下一句，“’水源母亲有答案’......看来，它就是大家信仰的异神。”


    水源母亲吗？


    瑟希缓缓站起身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从进入无主之地起，那异样的大雨。还有浓雾，围绕农田的水渠......这一切超自然现象都离不开一个主题：水。


    异神一定具有控制水的能力。


    “答案就在水里。”瑟希突然说。


    “那我们顺流而上，看看源头到底是什么东西。”


    水渠是唯一的线索。


    她们要找出答案，只能顺流而上，摸清源头。


    -


    从10号马的遭遇看，河渠具有腐蚀性。


    她们避开水流，沿着河边一路前进。只要不碰到水，就能暂时保持安全。


    尽管深水城周边以山丘为主，可此处却很平坦。大片的农田消失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片农田，延绵不绝。


    “看见夜兰和颠茄了吗？”凯兰指着其中一块说，“它们都是魔法植物。”


    瑟希：“我只了解普通草药。我不认识夜兰。颠茄可以镇痛，但使用不当会中毒。”


    “它们不是普通的草药，经过刻意培养......我记得学过。”凯兰努力回忆着，缓缓开口，“夜兰提取溶液，可以获得额外法术。颠茄升华，可以抵抗魔法的负面影响，不会被催眠。”


    瑟希若有所思：“真有意思。一个是增强攻击，一个是增强抵抗。”


    “而且颠茄的面积要大得多。”凯兰说，“被采摘了很多次......那些原住民一定经常食用，来抵抗异神的负面影响。”


    “可惜我们过不去。”


    否则，瑟希也很想采上一把。她受够了身边的雾气，还有昏昏欲睡的感觉了。


    她想到一开始看见的简陋房屋和田地，它们一定属于后来的深水城市民。那群人没有得到异神的庇佑，食物短缺，只能靠采集侧柏叶来治愈伤口......


    最后，甚至变成了祭品。


    瑟希冷笑一声，她可不会成为下一个祭品。这次，异神选错对象了。


    -


    步行约2公里后。


    奇怪的事又一次发生——她们明明是朝着上游行走，可水流越来越小。


    这不符合常理。


    可眼看着河道渐渐变窄，水速放缓。到最后，只剩下细细的一条水线。


    取而代之的是漫天大雾。


    “不对......瑟希，你看那边。”


    瑟希转头，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


    只见路上浓郁的雾气，正沿着河堤慢慢凝结，化成水滴流入渠中。因此，水流越流越多，一路奔腾而下。


    那漂浮在空气中的，可以是雾......也可以是无数河水。


    “这就意味着。”瑟希缓缓开口，看向浓白色的大雾，“我们已经在河里了。”


    ......


    尖锐的刺痛传来。


    瑟希的皮肤红肿，开始大面积脱落。很快，视线也受到了腐蚀，一片漆黑。


    从凯兰的声音听，她也遭遇了同样的事。


    “马上回去——”她嘶声说。


    可怎么做到呢？失去视觉，瑟希连哪条路都不知道，更别提双脚发软，不受控制瘫倒在地，完全无法自救。


    最后，她失去的是听觉。


    一群人缓缓逼近，他们细密的交谈声传来。尽管能听见声音，但瑟希已经失去了理解能力，昏睡过去。


    -


    “还差一个祭品。”


    “选哪个？”


    “半卓尔吧，老子一向讨厌杂种。”


    “同意——另外那个是不是圣武士？出了事我们别想跑。”


    “呸，缩卵玩意。有异神的保护，你还担心那群人类军队？”


    “说得对，那些士兵不也灰溜溜跑了？”


    ......


    瑟希逐渐恢复意识。


    她第一反应就是拿武器——没用。她的双手双脚被牢牢绑在一起，捆在树下。她的姿势古怪，血液不流通，浑身无比难受。


    不仅双腿又麻又痛，头也闷闷的。


    瑟希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能不能人道一点？就算俘虏，也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吧？”她吐槽道。


    “醒了？”


    “杂种的身体就是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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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我们一开始的症状浅多了。”


    “再打她一顿就老实了。”


    “异神会不会接受有破损的祭品？”


    “我看不行......别想了，再重拾你那老行当，把这个杂种全身剥皮雕花，我们只会被异神惩罚。”


    “这不是还有另一个呢......”


    ......


    “闭嘴。”一个男人突然说话。


    他似乎在这群人中地位很高，他一开口，瞬间全场无声。


    那个男人缓缓上前，露出一口黄牙，“冒险者，你的身体确实好使。还没反应过来吧？你已经被痛打一顿了。”


    瑟希冷哼一声，“谢谢款待。”


    她低头看去——


    显而易见。自己身上，尤其是腹部青青紫紫的，布满淤痕。趁人昏迷时动手群殴，无异于世上最下作的手段。


    还好那半边身体早就死了，感受不到疼痛。


    在众人盯着瑟希看的时候，她也在观察他们：约20多人，都是人类男性。这些人全都留着长发，脏兮兮地搭在肩上。


    瑟希已经不在河渠边了。


    这是一面湖水，河渠的水不断汇入其中......这是下游。瑟希突然意识到，她们的思路是正确的，只是找反了方向。


    这根本不是正常的河水，不能用常理推断。


    它上游水小，下游水大。积雾成河，并在下游汇聚成一汪湖水。而那些原住民刚刚就藏匿在这里。


    “很高明的一招。”瑟希笑了笑，“只是，我还是不理解。”


    “什么？”


    “昏倒前，我明明记得，明明看见......我的皮肤红肿，开始大面积脱落，血液不断渗出来。记忆是不会骗人的，现在这算什么？”


    瑟希的皮肤完好无损。只有淤青和皮下疼痛，但那是事后殴打留下来的。她没有任何被河水腐蚀的证据。


    “那只是幻觉。”男人咧嘴嘲笑她。


    幻觉？


    瑟希好像明白了什么。


    无主之地遍地大雾，可之前没有一个人受伤。只在她们意识到：一.河水具有致命性；二.河水和雾气同源——这两点后，才突然感到疼痛的。


    换句话说：你不意识到，它就不存在。


    很唯心主义的命题。


    男人自言自语，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尝过幻觉的滋味了？它无形无味，却能令人痛苦，发狂，自相残杀。”


    他拿过一个银盆，装满湖水，朝瑟希靠过来——


    “你可真穷，比我们这些游民还穷，冒险者，你的金币呢？”


    顿时，瑟希想到了浴盆下的木板。


    还好这次没带钱。


    可她身上还有不少东西.....她发现，自己的匕首、死亡尖刺、士兵步靴，凡是能卖上价格的都被夺走了。


    只剩月光长袍罩在身上。


    而死亡尖刺......此时就随意插在火堆边，像个木桩。


    这群不识货的东西。瑟希想，有钱摆在你面前都不会赚。一个长袍，一个尖刺，这两个魔法道具都够你活一年了。


    “浴盆？那是哪里？”男人突然开口说。


    瑟希一惊，收回了所有思绪。


    男人没有看瑟希，而是紧盯着银盆——“你有20枚金币，藏在浴盆的木板底下，那是哪里？”


    瑟希表面镇定，可脑内疯狂刷着一个问题：


    他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