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话刚说罢，白棘便敏锐地捕捉到楼下远处传来一丝不正常的喧闹。


    果然，一旦这间办公室窗帘被关上，下面的监视者很快就会察觉异常。


    她蹙了蹙眉，一个闪身躲到窗帘后，轻轻掀开一小条缝，仔细观察着下面的情况。


    如今从这里看过去，下面已经聚集了好几个形迹可疑的人，除了刚才发现的两个之外，还有另外十几个人也聚集过来，神色焦急地吩咐着什么，一边还不时朝窗户这边看过来。


    时间不多了！


    见此情形，白棘快速做了决断，上前两步反锁上门，脚下同时发力，将房间里所有沉重的办公桌、书柜和档案柜全部踢到门口和窗户处堵住。


    做完这一切，她这才转身看向目瞪口呆的奥尔夫，换了种柔和些的语调，指了指窗户外，加重语气威胁道：


    “想必你并不清楚，整个国王学院里至少有二十个人在监视你这间小小的办公室，奥尔夫博士，不用我说，你应该能猜到，他们根本没把你当同一条船上的人。


    现在楼下的人已经发现了这里的异常，不出二十分钟，他们就会冲上来阻止这一切。


    到时候我自会逃走，但你已经在这里和我待了许久，你猜他们会不会相信，你并没有把关键信息透露给我？


    听着，奥尔夫博士，把那里面的东西给我，我会确保它和正确的科学结论一起被公布，这样，你顶多是被胁迫的从犯，而不是主谋。


    不用我说你也能想明白，这是你唯一将功补过的机会。”


    奥尔夫似乎镇定了些，他警惕地看了看紧闭的箱子，权衡了片刻，还是学着白棘的样子，冲到窗前掀开一小截窗帘朝外看了看。


    想必是看到了楼下越聚越多的人，他的脸色变得惨白，一边小心放下窗帘，一边沮丧地重新走回办公室中央。


    白棘并未催促，只冷眼看着奥尔夫的一举一动，心下有了笃定。


    此刻的奥尔夫似乎彻底放弃了对团队X的信任，但他不蠢，依然强撑着，双眼闪烁地看向白棘，身体若有若无地挡在白棘和那至关重要的箱子中间，仍在狡猾地试图与后者谈条件：


    “你猜的没错，那些东西就在箱子里，原始数据、备忘录…我本来准备带去会场，拆穿那些过河拆桥的杂碎。


    但话说回来，就算你真的把我打晕，强行带走这些资料，没了我，即使你们把这些东西公开了，又能怎样？


    你和那难缠的富兰克林——是的，从你说出双螺旋结构开始我就知道，你背后到底是谁！


    罗莎琳德·富兰克林，也只有她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出如此精确的研究和数据。


    我当然知道那该死的三链模型有多可笑！那些数据实在太粗糙了，早晚有一天要被驳倒！但我以为至少是在我死了之后才会有相悖的结论！


    他们说富兰克林将会和她的结论一起被雪藏，只要能确保没有人给出正确结论，那就能保我们衣食无忧，名声大噪一辈子！


    况且，就算我死了，那三链结构被推翻又如何？历史上有多少荒谬的所谓真理，我们无非也只会成为其中一个罢了，到时候反正我死了，这也只会是科学史上的一段弯路而已！


    现在你说你们手上有数据、有结论？可就算是你们真的能发表，只要不能彻底搞垮团队X，这件事就有争议！


    你们无法证明是团队X操控了这一切，那么提出三链结论的所有人，就不会身败名裂！”


    他眯起双眼看向白棘，继续狡猾地试探着：


    “这就是你今天必须要冒着风险来找我，必须要拿到这些证据的原因，不是么？


    但就像我刚才说的，你以为拿到这些纸就够了？


    克莱普施会矢口否认，他会说这些都是伪造的，有了团队X在背后运作，再荒谬的借口，也会将这件事遮掩过去！他们的势力超出你我的想象，只要还有一丝机会，他们就一定能疯狂反扑。


    除非……你们有我这个人证。


    我奥尔夫在学术界多少还有些虚名，我也知道，外界有传闻说我跟团队X脱不了干系，那么如果有了我站出来作证，你们就可以彻底把他们钉死！”


    说到这里，奥尔夫上前一步，紧盯着白棘的双眼，索性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小姐，我可以跟你合作，我甚至可以拿着这些资料站在大众面前，把他们的事揭露出来，这对你们定是极大的助益，但我必须要得到点什么！


    你刚才说的倒是提醒了我，他们要把我当成替罪羊，无非是那该死的克莱普施已经站在了明面上，大众需要他成为科学英雄，所以替罪羊不能是他，就只剩下在暗处的我！


    所以，小姐，要是我跟你们合作，我就必须在你们的结论里占据一席之地。


    放心，我没那么卑鄙，不会抢了女人的研究成果，富兰克林仍然是最重要的发现者，但我的名字，也必须出现！”


    白棘不动声色，静静听完了奥尔夫的话。


    这些要求初步听下来算是合理，奥尔夫之前与团队X合作，已经被抛弃并差点成为替罪羊，现在要再说服他与自己合作，他自然需要保障，身为学者，他也不希望将自己的学术生涯完全抹除掉。


    况且他说出来的理由，也并非没有道理。


    奥尔夫在学术圈的确拥有一定地位和声望，这也是团队X找上他，甚至要拿他当替死鬼的原因。


    本身团队X这个神秘组织的幕后者便难以被揪出来，大众也只能将一些与其研究成果有关联、为其发声过的，在明面上的学者与这个组织关联起来。


    在这其中，冯·克莱普施教授便是与他们关系最紧密、名声也最响的一位。


    团队X以他的名义提出了三链模型，联合沃森、鲍林这些早已在这场角逐中脱颖而出的学者，将三链模型腿上顶峰，今天下午的发布会便是由克莱普施主导，由他来宣布三链模型既是DNA的正确形态。


    在这其中，眼前这位奥尔夫博士的角色，基本上可以理解为一个至关重要的背书。


    他本身便是国王学院的学者，区别于富兰克林，奥尔夫在实验早期便加入了研究DNA另一种形态的威尔斯小组，很快便成为了其中不可或缺的关键人物。


    但与威尔斯和富兰克林，乃至整个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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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院的学者都不同，奥尔夫曾多次公开支持团队X的的研究，以自己在学术圈的名望和地位，来为团队X研究的权威性盖棺定论。


    长此以往，此人与团队X关系紧密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就凭这两点，他既可以成为团队X完美的替罪羊，自然也可以成为跃迁者扳倒团队X的最有力的人证。


    他的当庭指证，确实能瞬间摧毁团队X的公信力，这远胜于一堆需要费力解释的纸张。


    但现在的问题在于，双螺旋结构的发现是富兰克林呕心沥血的成果，白棘无权代表富兰克林去决定任何事，其中自然就包括双螺旋结论的归属权，以及任何人是否有资格参与结论的共享。


    眼下白棘不能代替富兰克林一口答应下来，但此刻门外就是敌人，没有时间犹豫，看奥尔夫的架势，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思虑至此，白棘抬头紧盯着奥尔夫，寸步不让地仔细确认着：


    “先说说你的具体要求吧，你想在这个成果中得到什么？”


    奥尔夫想来早已猜到白棘的回答，他点点头，稍稍思忖后，很快便提出了具体的要求：


    “我要署名权，在富兰克林博士的论文里，我要在致谢部分被明确提及。措辞可以是‘感谢理查德·奥尔夫先生在实验中提供的技术支持与有价值的讨论’。


    同时，在揭露团队X这件事中，我的身份必须是‘曾参与错误结论研究，之后因观念差异而离开，并参与双螺旋结构讨论和技术支持’。


    如之前所说，我不会抢她的发现，但我需要和这项正确的成果绑定在一起，这是我未来的护身符。


    当然，只要我的名字与双螺旋结构联系在一起，这也将意味着，我们不是威胁与被威胁的关系，而是合作者，我们将会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白棘沉着气，一字一句听完奥尔夫的要求，却也并未第一时间表态。


    果然如她所料，奥尔夫不蠢，他这些要求，无非是想搭上富兰克林的双螺旋结构这艘大船。


    一旦他的名字出现在论文致谢，再加上他本人在发布会上的亮相，双螺旋结构这项能够改变人类历史的发现，就再也脱不开他奥尔夫的名字。


    但白棘不了解他与富兰克林的关系，甚至将心比心，她自己若是富兰克林，也绝不会甘心这样一个曾经的“对立者”躺着撷取胜利果实。


    可眼下奥尔夫提出的条件确实非常值得考虑，她至少要将这个人带到富兰克林面前，接下来的事才有得谈。


    她思忖片刻，这才谨慎地缓缓回应着：


    “奥尔夫博士，听着，我很想现在就给你所有承诺，但我无权代替富兰克林博士决定她论文的致谢名单——那是她的学术尊严，不容我置喙。”


    面前的奥尔夫听完她的话，脸色一沉，刚要开口，却被白棘抬手制止。


    白棘快速地扫了他一眼，一边示意他门外有些异常，一边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就在刚才谈话这段时间，走廊尽头已经开始有了些骚动，看来对方已经朝着这边过来。


    现下最紧要的，是必须要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