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寒霜逼麦芒」

作品:《春影惊宫录(宫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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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鸢猜测,楚才人定是个良善之人。


    至少不是心怀叵测工于心计之辈。


    这样判断并非因她面善。最大缘由,是她已怀上龙胎却仍居于才人之位,实属不可思议。想来不是出身微寒,便是本就不受宠,偶然得幸才怀上龙种。


    但有了身孕也未曾得到皇上多加眷顾,若她真有几分权势手段或心机谋略,恐怕早已隆恩备至,甚至平步青云了,何至于还屈居末流。


    再者,她身边这样嚣张的下人她竟也管教不住,可见性子过于柔软平和,甚至是个凡事只求息事宁人,不愿多生事端的主。


    而凌鸢好歹是尚食局特意拨来负责龙胎的,若她真出了事不免惊动里外,怀孕的人宫中多少眼睛盯着,楚晚溪再随性也不可能不忌惮。


    “你起来吧。”


    红蕊双目睁得老大,眼见自家主子竟朝凌鸢抬出素手,腕间的玉镯还是昨晚她为主子戴上的。


    “才人…”她刚刚身上的嚣张气焰全没了,慌张着像只被剪了舌头的画眉鸟,铜兽香炉里升起的青烟在她背后献祭般焚烧。


    “向鸢儿道歉。”楚晚溪神情凝重再次陈述。


    红蕊听闻眼眶都发红,指甲压着手掌生疼,但再不服气也得低头,小声嘟囔着,也不知说给谁听:“对不起…我有错。”


    “你们把菜搁下出去吧,留鸢儿在这伺候。”楚才人坐到圆桌前,指尖略过那香盈的鸡汤碗,话音冷淡。


    红蕊被荷如拉走,裙裾扫过门槛时粘上冷风中掉落的枯叶。


    凌鸢垂首立在光下,半湿的宫装凝着脏污,手臂伤口如胭脂洒落。楚晚溪盯着那抹红痕抬手想关切,却最终只捻了下腰间香囊不知如何开口。


    “娘娘先进盏羹消消气罢。”不料凌鸢却忽而抬眸,笑盈盈伸手给楚才人盛羹,像无事发生般毫不抱怨,做起了份内之事。


    她的语气轻缓,甚至在暗示是自己不够好无须特别关切,给了楚才人未能开口的台阶。


    女子见状惊喜,看着凌鸢从容模样好生喜欢,顿时笑眼应和:“我没气,你不必担忧。”


    凌鸢与楚晚溪相视一笑,把手中莲纹碗轻旋半圈,羹汤微晃着透出晶亮丝缕:“来娘娘,这燕窝羹啊口感细腻温润,冬日里最是滋补,您好好进一碗,再配上乌鸡汤,今晚必定好眠。”


    楚才人听罢含住半勺羹汤,嘴里漾起暖意,那燕窝的轻软裹着雪梨的清甜在舌尖缓缓滑动,像一片温柔的云飘过,余味悠长。


    凌鸢见她吃得香,终是松了口气,无意瞥见小轩窗旁,她刚坐的塌上案几中有两盏茶,旁边碟里摆着的糕点剩下半口,还带着新鲜的油光。她心下一紧着急问:“娘娘,皇上……来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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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鸢问得不经大脑,出口后才知唐突,桌上的烛台忽得爆出火星,映得她睫毛乱颤。她一个宫女怎么能打听皇帝的行踪……


    得亏楚才人丝毫没介意,只是耳尖漫上红晕,抽出帕子擦嘴:“原说要留下用晚膳的,但听闻小王爷忽然进宫了,便坐坐就走了。”


    “那真是不巧,皇上一定是想留下来陪娘娘的,如今您有孕在身,皇上心里肯定惦记得很。”凌鸢赶紧附和过去,语气轻软,脸色落下几分艳羡。


    说完忍不住内心感叹,还好她本职是演戏,情绪转变才快而不露声色。


    “他确实说来着……”楚才人越发娇羞,脸颊红润,任谁都能瞧出其满心痴情,混着雪梨羹声音都甜腻了。


    凌鸢看着她爱慕神情却忽然反应过来……她想要回去,将来得当皇后,那必将跟那皇上有数不清的纠葛。可一想到他有这么多老婆,她也要给他当老婆,竟然瞬间想把他阉了!


    “是吧,而且我这几道菜呀,可都是有口福之人才能见着的上等佳肴。我忙前忙后两个多时辰才做好呢,就冲这待遇,可见皇上多宠才人!”凌鸢眉眼间继续添笑哄她高兴,心想着姑且绕过埋汰皇上一时,命要紧。


    楚晚溪一听,眼睛都要笑没了,低头矜持羞怯:“你怪甜嘴儿的,又有一身好手艺,刚刚是我的人不懂事,你受苦了。”


    她语气舒婉带着几分歉意,终是被凌鸢的体贴打动,关切来得顺意。


    “那都是下人之间的事,娘娘又何必劳神,就当没听过没见过,好好养您的胎便是。您快尝尝这鸡汤吧,我可是……”凌鸢边说又打开汤盅的盖子添油加醋地介绍。


    可她真的不在意吗,是在不在意都需表现得不在意才行。因她知道,楚才人虽能分辨是非,但性情偏软,搅进来只会着了某些人的道,乱起来伤了胎,到时候谁也脱不了干系。


    虽然这场针对来得仓急,最终敌人还未知全貌,但目的却很明显。包括那三份毒局的最终目的,都很明显。她现在只需顺藤摸瓜顾全大局就是,就算瓜她保不了,那就当,最干净的那根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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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蕊与荷如在屋外廊下听着,夜风微凉,气得红蕊将冻僵的拳头猛锤朱漆栏杆,震得头顶宫灯摇晃不止:“贱蹄子怪会谄媚!气死我了!”


    荷如倚着廊柱,笑语轻讽:“我早前就跟你说过了吧,不给她立下规矩,早晚得爬到妹妹头上去。你还不信,看这不是给我说中了~仗着自己是尚食局调教出来的,就敢跟你这陪嫁丫鬟比肩了。是不是等明天月霜姑姑从皇后那回来,把姑姑也比下去了,整个玉华宫就都是她的啦~”


    红蕊一听拳头更硬了,指甲再次深嵌进掌心:“我家主子心善随性,出府时夫人叮嘱过要我替主子提防着点,没想到还是被人挖了墙角!”


    少女说罢连连叹气,当真懊恼。荷如却贴过来,继续火上浇油。


    “是啊,才人有孕后,这宫里新来的人呐,一个都信不得,尤其她这做饭的,谁知道在菜里会不会下什么脏东西,她这手艺又精湛得很,下了毒哇根本就验不出来……到时候出了事,神不知鬼不觉的……”


    荷如瞪圆了眼,还煞有介事地打了个寒颤,仿佛亲眼看见凌鸢往饭菜里撒了砒霜。


    红蕊听得心惊肉跳,慌得跺脚,“所以我才急呀!主子真是不懂我!”


    “你也别怪才人,才人只是不想惹事罢了。反正时日还多,龙胎可一时半会儿生不下来,咱们还怕没得机会嘛。”荷如又吊着她精光的眼阴阳怪气。


    “也是……那就走着瞧吧。”红蕊听劝,心中暗恨,又想到什么般皱眉,“倒是岚蝶今日怎么回事,怎么帮着外人。”


    “……岚蝶姑娘许是对我有误会吧,一直觉得我抢了你。”荷如听闻,立即垂下眼帘,搅着手绢委屈,“本来你们俩好好的朋友,现在你与我亲近,她便生气,私下我见着只能躲着,说上话也是呛得慌,不知怎得了……”


    红蕊听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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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态度放缓,摆摆手:“她脾气就那样,别理她。”


    荷如见红蕊仍是对岚蝶并无怨怼态度,停嘴不再挑拨,转而笑着拉她的手:“知道了,不早了咱们去吃点东西吧,我煮粥给你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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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了半天的凌鸢完全失了精气神,在小厨房随便扒拉口饭还不知要睡在哪里,茫然间抬眼,见到岚蝶推门而进。她将凌鸢引到宫女住的大通铺里,烛盏摇曳之下拿出简易药膏来,轻轻用细指给凌鸢擦拭伤口。


    楚才人宫女通铺分两间,岚蝶知道凌鸢往后日子不好过,便给她铺床在自己这边,跟一群同被欺负的小宫女睡一起,避开红蕊与荷如。


    药膏微凉,带着淡淡草药香,凌鸢烛光中看向岚蝶,知道她好心为她周全,一时竟有些鼻酸。


    “疼吗?”岚蝶听她情绪不对,抬头关切。


    “没有……只是刚来一日,就遭这般罪,可比尚食局让人涨见识。”凌鸢摇头自嘲。


    “你还没见识?一举一动有主见着呢,哪像新来的。”岚蝶性情刚硬,有什么说什么直来直去,但也不失细腻心思,故意夸凌鸢让她开心。边说还用细布缠绕伤口,动作娴熟又轻柔。


    “呀~你取笑我?”凌鸢会错了意,紧着眉探身,语气却拈上撒娇。


    “怎会,夸你呢!”岚蝶露齿笑,说罢还伸手弹了凌鸢个脑瓜崩亲昵,再继续低头缠绷带,“我这药有点次,恢复得慢,怕你后厨沾上水裹些布,每日给你换两回,总能好的……不过,你是故意受伤的吧。”


    凌鸢的胳膊微微一僵,二人同时抬头互望,烛光把女子们清瘦的脸庞摇得忽明忽暗,旁边睡着的小宫女打着轻鼾,窗外北风潇潇,呜咽着拍打窗棂。


    她们裹着被子,像两个抱团取暖的小兽。


    “是啊,不如此,怎么见到才人。”凌鸢轻声回应。


    岚蝶一听沉了气,将药物收好,拉过凌鸢的手腕轻轻将她拽进被窝,“红蕊从前没那么坏,只是被人利用了愚蠢。”


    凌鸢松了发髻躺下,“我知道,是荷如挑拨。”


    “你倒看得清。”


    “我是厨子,一颗老鼠屎坏一锅粥的滋味还不知?不过,荷如原本不是才人身边伺候的是吗?”凌鸢压低了声线,侧身问出心中疑惑。


    岚蝶也向她靠近,低声道:“皇上前两个月在家宴上对才人的琴技赞不绝口,过来留宿后没几日,荷如就以才人宫中服侍过少,随着几个宫女被一同拨过来了,估计是内务府的人见娘娘得宠顺水推舟做的。但没想到,她来了之后,这两间房就没安生过。后来才人有孕,更是鸡飞狗跳。”


    凌鸢一听果不出所料,荷如一定是被人指派过来挑事的:“才人,一点也管不了吗?”


    岚蝶闭眼无奈:“那俩人都是娘娘眼前红人,别人都近不了身,才人怎会知道。你今日这样闹大,确是最好求生的法子了。上个月有个小的,顶了荷如两句,后来被红蕊手打折挪出宫去了。”


    “这样凶险……”凌鸢吃惊,没想到红蕊会来真的,不过她的确连菜刀都敢扔,今日或许只是自己幸运罢了。


    “你胆子也是大,还好刀仅是擦过,若真砍在身上怎么办。”岚蝶责备,更多的是忧心。


    “可如果不反抗,还差被砍那天吗?我是一定要出人头地的。”


    岚蝶听闻,惊愕看向凌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