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尘埃落定
作品:《一锅架起,八方来财》 方望津见气氛不对,连忙跳出来说道:“遂川,有事好好说,其中多半是有什么误会。”
林遂川冷眼扫过去,盯着脸色发白的纪扬,“误会?什么误会?你旁边站那人,打五岁起便跟在我屁股后面,一口一个遂川哥哥叫着倒是亲热,虽是发生了五年前的那件事,但这么多年要是没有我明里暗里的接济,你早都饿死荒郊野外了。纪扬,你要是长大了懂事了,就跟遂川哥哥走一趟,我保证不让你受任何皮肉之苦。”
纪扬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往孟雨竹身后退了两步,但嘴上却一点不肯服软:“你话说的倒好听啊,不过我确实不记得了,不妨等我恢复记忆了,再跟你走怎么样?”
孟雨竹劝道:“冤有头债有主,林捕头,我们知道你拿人心切,但他确实不记得了,你也问不出什么啊。不如明日我们带他看个郎中,让他也能早点恢复记忆,到时候您再审他呗。”
“我瞧着他可不像失忆,分明在跟我装傻充愣。”林遂川这才注意到孟雨竹的存在,话锋一转:“小孟啊,谁是一家人可还是要分清楚,别忘了自己当初怎么从牢里出来的。”
孟雨竹左右为难,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纪扬注意到她的窘迫,也知道她再帮他说一句话,那人便要翻脸不认人,便说道:“仙女姐姐,大恩不言谢,你对我的好我永远记在心里。”
他转头看着林遂川,高声说:“我跟你走就是了,别为难别人。”
他刚往前踏了两步,又被秋无虞和方望津拉了回来。
“你不妨说实话,要他做什么。不然这人,你别想从我这里带走。”秋无虞直言了断,她知道纪扬并没有犯过罪,不然按照林遂川的性格,大抵会在五年前便将他缉拿归案,而不是明里暗里又接济他。
私藏罪犯和暗中相助罪犯,都是砍头的罪。
但她总觉得,林遂川对她有所隐瞒。他要纪扬这个人,是为了找另外一个人。
“你!”林遂川气血上涌,“你不要忘记这家店铺是谁的,你知道这小子为什么哪都不倒偏偏倒在旺德福门前吗?秦家还在蜀城的时候,他可没少来秦家吃面。”
秋无虞也平复了一下心情,冷言道:“你不要威胁我了,赚了钱我会一分不少还你的,还有少拿你把小孟救出大牢的事威胁她了,她欠你的钱,我也会连本带利的还你。这个人,你今天别想带出旺德福了。”
她此生最不能接受的事,就是有人威胁她。
林遂川听了她的话,突然吐出了一口血,栽倒在了一边的椅子下。整张脸变得比刚进来时还要苍白。
“遂川,你这是何苦呢?”
方望津跑过来,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拍了拍他的后背,帮他把淤血咳出来。
“方望津,记得把桌子和地板擦了,小孟,带着纪扬回去吧。”秋无虞懒得正眼看他,之前的事,她便当没发生过。
“秋无虞,你好狠的心。”林遂川捂着胸口,气息奄奄,轻声说。
秋无虞没打算回答,刚要进后院,突然听见啪的一声,店门被推开了。
纪扬和孟雨竹也还没走,见门外那人,直接愣在了原地。
“遂川,要找就找我吧,别找我儿子麻烦了。我在外面听了很久,况且我这次回来,就是来向你认罪的。前些日子看见你,我想着跑,是因为我还没见到小扬,现在看见小扬好好的,我也没什么牵挂了。”
林遂川望着推门而进的纪轻舟,目光深沉,心里复杂。自己想尽一切办法缉拿他却是无果,此刻不想却在这里遇见,岂不讽刺?
“躲了这五年,每次都要偷偷摸摸回蜀城,才能见小扬一面,我累了。”
纪轻舟突然跪下来,跪在林遂川面前,众人皆是一惊。
纪扬跑过去,想把他扶起来,他却始终纹丝不动,纪扬无奈,只能带着哭腔说:“爹,你别给他跪啊,你别给他跪,他不配!”
纪轻舟打了纪扬一巴掌,白皙的脸上落下了猩红的手印。纪扬倒在一边,哭声越来越大。
“小扬!你怎么说你遂川哥呢,这么多年要是没有他,你怎么能活到现在啊。当年的事,确实是爹对不住他,酒后乱性,爹该死啊,爹也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纪轻舟说着说着,也哭了起来。
“爹你糊涂啊,你不来,我也有办法活着的。”纪扬擦了擦眼泪,小声在纪轻舟耳边说道。
“你们俩个少在这假惺惺了。”林遂川站起来,走到纪轻舟身边,一脚将纪轻舟踹翻在地。
纪扬挡在了纪轻舟身前,“林遂川,你别欺人太甚!”
“你最没资格说这话。”
林遂川抬脚,刚要对着纪扬的胸口踹下去,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孟雨竹挡住了。
他根本想不到,孟雨竹竟然反应这么快。
她一口血飞溅,倒在纪扬怀里,“要打就打我,让你出出气。”
“林遂川,别胡闹了。”
方望津和秋无虞去检查孟雨竹的伤势,发现她嘴角咳血不止。
“方望津,快,去叫大夫来。”秋无虞解下荷包,一并丢给了方望津,生怕少了钱大夫不肯来。
“林遂川你!”秋无虞看着林遂川,也攒了口怒气,但现在形势太复杂,她一时无法判断到底孰对孰错。
林遂川也没想到,他这一脚竟然落在了孟雨竹身上,懊悔不已。要是孟雨竹真被他这一脚踹出了什么好歹,他下半生都别想进旺德福的大门了。
“仙女姐姐,都是我不好,林遂川,你欺负女人!你算什么男人!亏你还是蜀城首屈一指的大捕头,我呸,滥用私刑,你也配。”
纪轻舟捂上了他的嘴,“林遂川,五年前我杀了你娘,这事不关别人的事,我跟你走,求你,千万不要迁怒别人。”
秋无虞听了缘由,微微有些动容。
一直以来看着林遂川在他们面前,都是谦谦君子形象,从未有像今天这般失态。想来也可以理解,眼前的二人,一个是弑母仇人,一个是仇人之子,而且整整躲了五年。
要不是纪轻舟突然出现,林遂川怕是死都不会对她说出这段经历的。
“我真想反悔当时做的承诺啊,我当时就应该把纪扬带走,让他在大牢里安生几年。”
林遂川蹲下来,与纪扬平视。那是一双温润而又纯净的眸子,他看着这双眼眸,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他们一起在秦家面馆吃面的时候。
“遂川哥。”纪扬突然叫他,将他从回忆里带了出来。“你放过我爹,我跟你走,父债子偿,我愿意承担砍头的罪。”
“我不要你偿,我只要他偿。只要你今后,离我越远越好,我不会去找你的晦气的。”林遂川擦了擦他脸上的泪,好像在这一刻,纪扬又变成了他那个懵懂无知的弟弟。
“纪扬,爹对不住你,这么多年,让你一个人在这世间受了好些磨难。你别怕,逢年过节就给爹烧点纸钱,报个平安,这样爹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照顾好自己。”纪轻舟起身,正视着林遂川,“上路吧,林捕头,我该交待的,都交待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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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路。”林遂川轻喝一声。
“爹,不要啊,不要啊,你快跑,林遂川追不上你的。”纪扬突然发了疯,从背后抱住了林遂川。
林遂川将他甩到一边去,“纪扬,你也该长大了,不能总是像孩子一样了。”
纪轻舟和林遂川走了,屋里只剩下泣不成声的纪扬,奄奄一息的孟雨竹,和不知所措的秋无虞。
好在方望津腿脚够快,带着大夫回来了,正是救治纪扬的那个大夫。
方望津将孟雨竹背回屋子,只留郎中和孟雨竹在屋里,其他三人退到了院子里。
秋无虞递了个手帕给纪扬,自林遂川把纪轻舟带走,这孩子便跟丢了魂一般。
“擦擦吧。”
纪扬接了手帕,突然跪在秋无虞脚下,狠狠磕了一个头,嘴里说道:“求您收留我,西王母娘娘。”
秋无虞没回应,纪扬又接连磕了几个头。秋无虞向方望津使了个眼色,方望津连忙把纪扬扶了起来。
秋无虞心道,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刚刚没了父亲,转眼又要寄人篱下谋个出路。
纪扬乞求她:“西王母娘娘,我什么都会干,我可以在店里做苦力!我可以刷锅洗碗砍柴挑水!”
方望津听了这话,眼睛放光,立马拉秋无虞到一边去商讨此事。
孟雨竹被林遂川不小心踹成了病秧子,林遂川多半也和秋无虞决裂了,店里能给掌柜的出谋划策的人不就剩他了吗?
“掌柜的,我觉得这小子可以考虑啊。你看,第一这小子欠咱们钱,他给咱干活也就为了有口饭吃。二来这小子眉清目秀,嘴又甜,说话讨人喜欢,也算给咱店当个活招牌,这三来嘛。”方望津停顿了一下,引得秋无虞侧头瞧他,看看从他嘴里能说出什么见解。
“掌柜的您心疼一下我吧,你看看我这手,都是天天洗锅洗的,都糙成啥样了,咱们店里大大小小的脏活累活,几乎全让我干了,我真忙不过来了。”方望津也带着哭腔,伸手抹了抹眼睛。
“别演了。”秋无虞直接拆穿他,“你没听见林遂川刚刚说什么吗?让纪扬离他越远越好。”
“就林遂川那性格,倔得要死,又要面子,今天你俩撕破脸,他一时半会都不能回旺德福了,您还用得着在乎他的感受吗?除非啊,您还对他恋恋不忘。”方望津特意将恋恋不忘这四个字,重读了一下。这种白送上门来帮他分担脏活累活的苦力,他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秋无虞幽幽地说道:“再拿这种话来要挟我,我就算把他留在店里,那也是和小孟做一样的工作,大不了就教他用算盘,做账房。”
“别啊,掌柜的,先把他留下一段时间吧,你看那小子伤口还流着血呢,现在把他放到江湖上多危险啊。”
“纪扬,你过来。”秋无虞冲他招招手。
纪扬笑着跑过去,“西王母娘娘有何吩咐?”
“要我收留你也行,包吃包住,不过没有月钱,每个月还要帮你方哥干体力活,你要是同意,我就写个卖身契,签字画押怎么样?”
“没问题,只要西王母娘娘肯收留我,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纪扬满脸感激地看着秋无虞。
“喂喂,好歹感谢一下你方哥我啊。要不是我帮你说情,你啊,现在就要被赶出去了。”
“谢谢方哥!”
“多干点活比啥都强。”
“秋掌柜,你们进来吧。”大夫出门,满脸愁容地说道。
秋无虞赶紧拉着方望津和纪扬跑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