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我才知道谢凌渊的不举是假的。


    他那双如星的眸子满是爱意,  几乎要顺着眼角漫溢而出。


    可我曾跋涉两世春秋,竟从未读懂这份深情。


    他不曾说,我也不曾察觉。


    我竟然妄想做寡妇,真是罪过。


    望着谢凌渊熟睡的脸,我的心突然止不住的酸涩。


    他上一世是傻,还是没长嘴?


    可他说了又如何?


    上一世父亲母亲一心想让我嫁给寒门子弟,我又对沈祁一见钟情。


    柳府人人觉得我同沈祁甚是相配,我自己也是那般想的。


    只有祖母一言不发,问我非他不可吗?


    我害羞的点头,非他不可。


    祖母便回了寿康院。


    上一世,祖母过世时只留一句:“兰因絮果”。


    我上一世是真瞎,又活该!


    —


    王姐姐为母报仇之后,每日都会在院中静坐一会儿,呆呆的望着天空。


    我犹记得上一世,她曾拉着我的手问:“眠眠,柳家大伯可去过塞外?


    大漠孤烟直,烟真的是直的吗?


    沙漠中没有风吗?


    眠眠,柳家大伯可出过海?


    听我母亲说海水是咸的,有潮涨潮落。”


    上一世我只当是与表嫂闲聊,这一世我才知道她向往自由。


    可她身上的余毒未清,可她是王妃啊!如何能走出这四方天?


    我也舍不得让她走啊!


    她同长歌不同,长歌有武艺在身。


    长歌去的是边疆,边疆有她的外祖父有她的舅舅。


    可纪暖姐姐,她举目无亲啊!


    我只能吩咐厨房变着法的给她做吃食。


    我又怕她吃腻,便让天香楼的掌柜每日送吃食过来。


    必须做到顿顿不重样,日日有新菜。


    纪暖姐姐肉眼可见的胖起来。


    胖不要紧,我吩咐绣娘多做几身衣裳,腰间放宽一些。


    我写信给祖母,告诉祖母纪暖姐姐是个好的。


    祖母嘲笑我过上一夫一妻,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


    我狂笑不止,回信问祖母若是柳青儿犯下大错,如何是好?


    祖母回信——留她性命。


    ——


    再见到康君梧,我没认出来,只觉一个猴磕地上了。


    待他嘟嘟囔囔喊出“悦薇”两字,我才反应过来他是康君梧,那个博爱的康君梧。


    上一世康君梧同悦薇也退了亲,退亲后的康君梧也没寻死觅活啊!


    退亲后的康君梧依旧娶妻生子两不耽误。


    退亲后的康君梧依旧妻妾成群,子孙满堂。


    今日康君梧唱的哪一出?


    是幡然悔悟还是生死相随?


    我真怕他装死,真死在我的榻上,我这榻可是金丝楠木的。


    怪贵的嘞!


    还好小魏太医一针把康君梧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我看见小魏太医的本事,眼前一亮。


    给我纪暖姐姐治病了人,这不就来了!


    待魏太医提出用百年老参时,我是不愿意给康君梧用的。


    我只想静静的看他演戏。


    可一想到小魏太医的针法,我又舍得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药也能使太医推磨。


    当海棠拿出那株三百年的人参,魏老太医的眼睛亮若星辰。


    我淡笑不语,不知用人参为饵,魏太医父子可否为我所用?


    我只听康君梧道:“我死后,把我的尸骨埋在悦薇身边。”


    我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拍死他。


    他当我是谁?


    我凭什么埋他?


    上辈子两人也退亲了,他怎么不寻思?


    真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康君梧又婊又戏。


    还相思已入骨,半点不由人。他当自己是谁?相思豆吗?


    入骨!


    他下半身悸动的时候怎么不入骨?


    待康君梧那个娘闯进明月居的时候,我便笃定他们母子在演双黄,或者说是康夫人的将计就计。


    两人想脚踏两只船。


    那陈媛儿是谁?


    是二皇子谢凌晨正妃周氏的表妹。


    谢凌西好计谋,他既想要康伯府的支持,又想要兵部寺郎同北疆李老将军的支持。


    …


    我此时甚至怀疑,康君梧已经在怀疑悦薇是假死了。


    我要怎样才能护住长歌?


    我暗中授意柳瑞家的假意投诚,让她扮作被柳青儿重金收买的模样。


    柳瑞家的当起了柳青儿的信使。


    可这还不够…


    如何才能万无一失?


    我想到了二皇子谢凌晨。


    …


    元日宴的前两日,谢凌渊解了柳青儿的禁足。


    柳青儿喜不自胜。


    我冷眼看着柳青儿,她喜不自胜。


    元日宴那日柳青儿打扮的跟参加蟠桃会的妖精似的。


    宴会未过半,谢凌西和柳青儿先后出了门。


    一炷香的时间,两人竟然还未归。


    我看见碧桃青色的裙摆一闪而过,海棠在我耳边低语:“小姐事成了。”


    我站起身问纪暖姐姐可是胸闷?


    我说闷,姐姐便胸闷。


    待我说出说红梅落雪,姑姑眼前一亮。


    红梅落雪是我同姑姑的暗号,我给姑姑传信说‘谢凌西会在绮罗宫夜会宫女,以红梅落雪为信号。’


    待我说出说红梅落雪,姑姑恨不得立马抓了父皇去绮罗宫。


    去太华湖赏梅花,这么拙劣的借口也难为姑姑了。


    众人终是未走到太华湖。


    绮罗宫中咿咿呀呀,床榻嘎吱吱。


    断断续续的娇笑和尖叫。


    我们站的远,只有父皇趴在门上偷听。


    果然人老了,对什么都好奇。


    一声“嗷~~”吓得纪暖姐姐一激灵儿。


    父皇踹开了门,而不是挥手让众人退下。


    我知道我赌对了,圣心在谢凌渊身上。


    我也知道父皇不会杀谢凌西。


    上一世谢凌西逼宫谋反,父皇都留下旨意饶谢凌西不死,只是终身圈禁。


    如我所料,“大皇子谢凌西秽乱宫闱,贬为郡王。”


    童弟媳有染,给弟弟戴绿帽子的事,父皇是一句不提。


    待小魏太医说出‘王妃已有四个月身孕。’


    我知道魏家这盘磨,已经被人参鹿茸当归和雪莲何首乌推动了。


    世间不过“利益”二字。


    ‘二皇子谢凌晨为文王,三皇子谢凌渊为秦王。大皇子谢凌西为西郡王。’


    柳家再无柳青儿。


    看着父亲痛心疾首的模样,我是心疼的,却不后悔。


    柳青儿,她再也害不了谢凌渊再也害不了柳家。


    两世她都选择了谢凌西,如今的结局也算求人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