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沈府
作品:《青禁客》 等到红霜出了门,施茹双才不紧不慢地解释起来,还夹了块香糕咬了一口。
“沈家二小姐沈芮宜与我乃闺中密友,好些年前她曾亲眼见到过一具死尸,我带你们去见她。”
邓夷宁急忙叫住她,既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得见此事怕是不愿反复提及,心里有些顾虑:“施姑娘,这……不太好吧?”
施茹双被那香糕噎住,急忙含了一口茶水,她理解邓夷宁的担忧,笑着安抚道:“王妃不必担心,芮宜可以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娘子,她与王妃一样,是个习武之人。只是家中对她这个唯一的女眷甚是担忧,没能让她如愿。”
“我吃饱了,多谢王妃款待。”施茹双擦了擦嘴角,伸出一只手,“王妃、殿下请——”
几人一道出了饭馆子,魏越和红霜都在门口候着,邓夷宁让施茹双上了他们俩的马车。
施茹双也是第一次见如此华丽的马车,自坐下后脑袋就转个不停。
“王妃,这马车好生漂亮、好生宽敞!”施茹双摸着帘子下的流苏,感叹道,“我们施家也算大户,可阿爹在这些方面从不让步,每月给阿娘的银子少得可怜,只够吃穿用度。”
“叫我夷宁就好,不必拘礼。”邓夷宁看了看坐在主位的李昭澜,这男人跟个活神仙似的,吃饱就犯困。
“其实我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马车,都是仰仗着殿下的面子。不过你若是喜欢,回头我送你一辆。”邓夷宁眉头一挑,把施茹双迷得不行,小嘴一张一合地说个不停。从她与周肃之的相识开始,到她与沈芮宜的相识。
邓夷宁听着这些事,心里逐渐放松下来,跟着施茹双一起说笑。李昭澜一只皱着,想开口又插不上姑娘家的话。
不多时,马车便停在了沈家大门前。施茹双先下一步,上前敲响了门。
“施小姐,快快请进。”
“这二位是我的朋友,今日与我一同前来,还请行个方便,让他们也进去,可好?”施茹双对着那小厮说。
小厮望向她身后的两人,看衣着打扮到也不像是什么坏人,犹豫间,施茹双再次开口,微微俯身靠近那小厮:“其实我身后那两位是衙门的人,芮宜前些日子不是在城郊救了个溺水的女子吗,今日便是替那女子来道谢的。”
小厮一听这话,立刻推开大门:“请进,小的这就去禀报老爷。”
邓夷宁在身后对着小厮微微点头,跟着施茹双七拐八拐进了一个小院。
沈芮宜一身劲装,鬓边几缕发丝随着动作飘逸。握剑的姿势不算标准,脚下步伐略显生涩,但出剑的力道倒是不小,面前的稻草人脚下满是散落的草。
那柄木剑在她手中宛如一把利剑,她呵斥一声,木剑猛然一挑,却还是因下盘不稳,歪在了稻草人的肩膀上。
施茹双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扬声唤道:“芮宜!”
沈芮宜闻声收回木剑,转身看见施茹双和她身后的两位生面孔,快步朝她走去:“你今儿怎么来了,还带着人,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
“今天来找你是有点事儿的。”施茹双笑意盈盈地拉过她的手,“给你引荐一下,这是周公子的朋友。”
沈芮宜落落大方地抱拳行礼:“沈芮宜见过两位。”
“沈小姐,下盘不稳但出手有力,手腕不算灵活,却胜在胆量足够。”邓夷宁微微颔首,眼中带有几分赞赏,“以姑娘之姿,能习得如此剑法,实属不易。”
沈芮宜先是一愣,随即眸光一亮,脸上泛起几分诧异:“姑娘也是习武之人?”
邓夷宁笑着点了点头:“不过今日是来麻烦姑娘另外一件事的。听施姑娘说,沈小姐曾目睹过好些年前,一具死状诡异的尸首?”
沈芮宜皱了皱眉,眨巴着眼看向施茹双,后者四下张望,不敢与其对视。她收敛了笑意,略一点头:“二位请随我入内。”
三人进入屋内坐下,沈芮宜则自己进了内室。不多时,里屋传来一阵细碎响动,好似在翻动着什么。声音断断续续的,杂着柜门被拉开的轻响。
邓夷宁转头望了一眼,不动声色。施茹双听见响动打算起身往里走去,便见沈芮宜抱着一方漆黑的匣子从内室走了出来。
她将匣子放在桌上,缓缓打开,露出里头的画卷。画卷缓缓展开,一副青绿山水出现在几人眼前。
施茹双微微皱眉,起身贴着沈芮宜的耳朵,道:“芮宜,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是来了解事情的,拿这画出来作甚?”
沈芮宜拍了拍她的手,没有开口,反倒从身后又取出一枚钗子。她托起画轴,低头仔细从画布与画纸上找到一处缝隙,旋即插入钗子小心翼翼挑起缝隙,轻轻剥开。纸张被卷起,这山水画后竟藏着另外一副画,画布略显许仙奥,纸质也旧,显然有些年头了。
那是一幅极其诡异的画面,执笔之人显然画技不熟,线条哆哆嗦嗦的,粗细不一。画中只有一名全身赤裸的男子,手脚被布条缠住,张口无声,眼睛瞪得很是惊恐,胸口正中间带着一点红。
邓夷宁眉峰一拧,抬手轻触那红点之处。
“此画是沈小姐亲手所绘?”
沈芮宜缓缓点头,陷入回忆:“大约是五年前,家中的木剑不慎折断,我避开家中管束,偷偷溜进城郊,想捡一根木枝制剑。谁知在林中便瞧见了这尸首。”
她顿了顿:“我吓得不轻,转身就跑了,跑出二里地才想起去衙门报官。领着衙役回到那草边。我很怕,又想看清楚那人的模样,可离得太远也没瞧见什么。家中父母知晓便觉得我染了不干净的东西,还请了道士来家中做法。可那人的死状牢牢印在我的脑中,怎么也忘不掉,索性我便画了下来,以毒攻毒。”
邓夷宁瞧着那画中人物胸口的红点,问道:“这红点是尸首身上的?”
“对。”沈芮宜点头,“那时遂农莫名其妙死了不少的人,城中都闹得沸沸扬扬,说是遂农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段时日家家户户都请了道士作法,连带着药铺的生意都好了许多。我爹那段时日还逼着全家人都喝了药,说是那道士要求的,为了与家中一些辟邪之物呼应。后来才知道,有些道士就是假的,他们跟药铺联手,就为了贪点银钱。”
“方才听闻施姑娘说,是知县去青禁台请了一位高僧来做法才了结此事,可在此之前,没有一个人想到去哪儿吗?”
“这我就不知了,听闻青禁台那高僧并非寻常之人,我阿爹本想也请那高僧来家里做法,但怎么都没能请到家中。也不知知县用了什么法子才将那高人请来的,姑娘可以去知县那儿打听打听,说不定能问出什么。”
“多谢沈姑娘今日所言,还望沈姑娘能保密。若是家中有人问起,便说是前几日姑娘路过河边,救下的溺水女子让我们前来替她道谢。”
“好,我不会说出去的。”沈芮宜有些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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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但还是点头应了下来,“敢问姑娘是来查琼醉阁大火案的?”
邓夷宁没有正面回答:“沈小姐可有线索?”
沈芮宜偷瞄了施茹双好几眼,摸不透眼前两人的身份,也不知说还是不说。但她从两人的衣着打扮来看,硬说是衙门的人确实有些牵强。
邓夷宁瞧出了她的犹豫,也没再多说什么。起身,一副假意离开的模样,说道:“既然沈小姐不知,我也不勉强。今日之事先谢过沈小姐,若之后此事查明真相,衙门定会重谢沈小姐,告辞。”
几人入屋内不过半炷香的时间,李昭澜至始一言未发,施茹双走在最后面,邓夷宁两步垮上去,追上李昭澜,刚想问他为何走得如此快,就见门口乌泱泱进来一群人,二话不说就跪在地上。
“草民叩见殿下、王妃。”
话一出,刚跨出门槛的两位姑娘愣在原地,还是趴在后头的一位老妇努力示意二人,姑娘们这才小跑至人群边趴下,学着他们的样子叩拜。
紧接着,邓夷宁看见了站在最后头的周肃之,他一脸的无奈,耸了耸肩,转身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
李昭澜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声音里透着无奈:“都起来吧,无须多礼。”
“谢殿下、王妃。”
人群为首的便是沈家家主沈郜,沈郜起身时下意识拍了拍身上的灰,又突然觉得不妥,指尖不断摩挲着衣边,一副神情紧绷的模样。
“殿下、王妃,不知……这是我家小女闺房,殿下与王妃前来所为何事?”
李昭澜绷着个脸,让人见了就害怕,那沈郜本就是生意人,与朝堂几乎没有牵扯,哪能想到这生平第一次见到宫里的人便是在自己小女的闺房小院里。
邓夷宁将他们的无措尽收眼底,伸手拉住李昭澜的手,在李昭澜发愣的时趁机开口:“沈老爷不必担心,此次前来只是想向沈小姐打听一些事罢了。不过方才进来瞧见沈小姐在院中习武,那身姿倒是与本宫刚入军营时颇有几分相像,为此,我与沈小姐可谓是一见如故。”
沈郜拉着身旁的沈芮宜,对着二人又鞠了一躬:“多谢王妃厚爱,能得王妃赏识,是小女的福分。若小女给王妃闹了笑话,还望王妃海涵。”
邓夷宁瞧着眼前这副模样,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掉了,她正愁找不到借口留下来多问些事儿,便再次替李昭澜做了决定。
“本宫与殿下还有要事同沈小姐商议,沈老爷可否再给些时辰,让我们聊个畅快?”
沈郜哪能不同意,一个劲点头:“好,好,聊!我吩咐下人给殿下和王妃送些吃食过来,还有门口那位公子,随周公子一同入内休整。”
邓夷宁:“多谢。”
待人群散去,施茹双和沈芮宜还愣在原地没能反应过来,知道邓夷宁松开李昭澜的手,上前拦住俩姑娘的肩,女孩们才唯唯诺诺的迈着碎步向前。
“别这么紧张,我年长你们,唤我夷宁姐便好。”
“不可不可。”施茹双连连摆手,“尊卑有别,王妃万万不可。”
邓夷宁将两人推着走,走至院中的石桌前坐下,温声说道:“在我这没有什么尊卑,你我相识是一场意外,既不在宫中,也不在衙门。那饭馆里,哪来的什么尊卑啊?”
沈芮宜还想拒绝,嘴刚张开就被邓夷宁用手指贴住。
“不许拒绝,唤王妃显得我多老似的,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