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柠檬软酪
作品:《八块钱买绿豆冰》 ‘我们还好吗?’
这句有两种断法。
‘我们/还好吗’和‘我们/还/好吗’
这句话无论是哪种解释,何希音此刻的回答都是肯定的‘嗯’,也只能是这个。
“是嘛。”周拓深邃的黑眸像暗流涌动的深海,他对何希音的回答是有疑问的,几欲开口,最终还是咽下了,嘴角扯笑,故作轻松地,“没事就好。”
月光下,是两人斜长的身影,叠在地面。何希音的影子仰着头望向月亮,周拓的影子也仰着头,却侧向她的方向。
“周拓。”
“嗯?”
“你说月亮上有生命吗?”
“目前尚未探测到生命,也无法确定没有生命。”他说。
“你觉得呢?”
“也许有吧。”
“如果有,她也在看我们吗?”
“会吧。”
好圆的月亮,像明镜,像玉盘,像珍珠。皎洁白亮,隔着云雾,隔着光年。明明是这么无瑕的圆月,何希音却特别想哭。在两人的关系里,她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这种纠结和困惑周拓不能帮她,只能她自己去寻找答案。
她忽然站起身。
“我要回家了。”
“嗯。”
周拓坐在长椅,目送她上楼,一直到楼道灯熄灭很久,到浓云盖住月亮,他才插着兜,慢慢走回家。
—
乔喻升入高三,校乐团和魔方社纳新的任务交到何希音肩上。其实何希音一点不想管这些事,进社团纯粹是为了解魔方和学吉他,为了完成课外学分。她学的很认真,硬生生学成骨干成员。
社团开会,乔喻已制作好纳新传单,将任务分发下去。何希音只需要在社团活动日守在摊位即可。
其他人离开,何希音留下来打扫活动室。
乔喻拿抹布擦洗乐器柜。
他认真仔细,不放过任何边角,拿出教学乐谱时,眼神全是不舍,动作轻缓了许多。
“这些乐谱是学长学姐留下的。”
“我用的那本多亏有他们的标注。”
“你为什么选吉他?”
话题转得好快,何希音愣了几秒才说:“因为有学姐在教。”
“我以为你会学钢琴。周拓不是会这个吗?”
“是啊。他会。”何希音撇嘴,“因为他会。我才不要和他学一样的。”
“为什么?”
“就……很奇怪啊。”何希音回忆,“他会。我弹的是好是坏,他就一清二楚了啊。不想让他觉得我弹不好。”
“原来是这样。”乔喻似懂非懂地点头,“你会来魔方社我也挺意外的。喜欢这个的男生居多。”
“周拓会。我也想学。但我不能让他教。”
“这又是为什么?”
“哎呀。就是不想。”
具体为什么,何希音也说不清楚。
小时候,她常捧着数学题去问周拓,长大后,问他的次数急速减少。一方面是她成绩提高,不会的没那么多了,一方面是她很害怕和周拓拉开距离,很害怕被他发现她的愚钝。
乔喻又说了一些社团的事,何希音心乱如麻,左耳进右耳出,一点没往脑子里记。
“别提他了吧。”她突然开口。
乔喻迷茫:“谁?”
何希音后知后觉地摇头。
“没谁。”
—
何希音买了辆自行车。
此后,她不需要赶公交,骑车去学校,锁在学校的车棚,周末再骑回家。
周拓有些惊讶:“我以为你再也不会骑自行车。”
“我也以为。”
几年前,牧辽送了她一辆自行车,她学了一周,没学会,摔破两个膝盖,手臂也全是擦伤。何希音哭着说她讨厌自行车,这辈子都不会骑自行车。牧辽把车拿走,送给同事的女儿。
这次学车,何希音怕学不会被取笑,是偷着学的。车子放在牧辽那,周末下午去学,牧辽在后轮按上两个安全小轮,何希音骑上去不用害怕摔倒,她骑习惯了,牧辽再拆掉两个小轮。
两个月的时间,何希音熟练掌握,才把车骑回家。
“牧叔叔教你的?”
“是的!”
“这次……有哭吗?”
“没有!”何希音摸鼻子,挺起骄傲的胸膛,“我超强的。我长大啦。不会再哭鼻子啦!”
“周拓。以后我不坐公车啦!要骑车回家啦!”
“注意安全。”
“以后……周末你不用等我了。”
“好。”
继续‘逃避周拓计划’是何希音坚持买自行车,坚持学自行车的目的。
因为她逐渐意识到,无论是被涂黑的测试题,还是让她万分纠结的‘朋友而已’都指向一个可怕的事实——
她应该是喜欢周拓。
被他牵住手腕的羞怯,同在屋檐下躲雨的窃喜,令人安心的柑橘皂香,特意早起的周末,趴在阳台蹲守他出门的清晨,靠在他肩膀昏昏欲睡的午后,以及望向星空想要流泪的夜晚。
所有喜欢他的瞬间拼凑着她的十七岁。
她和他不仅仅只是朋友而已。
‘我们还好吗?’
‘不。周拓。’
‘我不太好。’
—
今年的夏天像何希音此刻的坏心情,突如其来、莫名其妙。明明昨天还穿着长袖,今天就热得将人一棍子打进夏天,何希音擦了擦额角的汗,感叹这个夏天为什么这么随心所欲,想来就来。
夏天一来,小卖部的绿豆冰就成了稀罕物。
下课铃未敲,何希音就侧身弓腰,朝向门口,像只扑食的猎豹。
可惜,班主任先一步打断她的计划。
“希音。下课来办公室数卷子。”
“好……”何希音有气无力。闷热的初夏,空调还未开启使用的初夏,没有绿豆冰续命,她和丧尸有什么区别。
她转头瞧见徐子欣,用口型说:“帮我买。”
徐子欣用手势回应:“ok。”
下节是体育课,下课铃一敲,教室瞬间空了。何希音站在走廊,看徐子欣冲进排长队的小卖部,暗自捏了把汗。
“到底为什么这么多人啊!”徐子欣站在队末哀嚎。
这时候,门口走进一群穿球服的男生,可能是刚训练完,携着青草泥巴和热汗的味道,热烘烘地冲进屋内。他们没排队,径直走向冰柜,提走一袋绿豆冰。
徐子欣瞪大眼睛。
队伍前面的人同样不满。
“他们怎么不用排队啊!”
“太过分了吧!”
“足球队就可以搞特殊吗?”
店员解释:“这是体育老师提前订的。”
冰柜里的绿豆冰少了一半,排在徐子欣后面的人也少了一半,不少人眼看着买不到,早早离开。
好巧不巧,排到徐子欣就没有了。
她跺脚:“为什么不多进一些呢?”
“我们也没想到会突然升温。”店员安抚,“还有绿豆雪糕。你要吗?”
“唉。算了。谢谢。”徐子欣悻悻离开。
绿豆冰能成为夏天的销冠不是没有理由的。
绿豆雪糕冻得邦硬,冰牙冻脑,冰汽水甜腻涨胃,只有介于冰水混合物之间的绿豆冰绵密沙软,清凉解暑,冰的刚刚好。
“徐子欣。”
“嗯?”她转身,“周拓?”
周拓手里提着一杯她心心念念的绿豆冰。他拿过孙舟的那份,两份一起递出:“给她吧。”
孙舟反应慢半拍:“哎。老大。我……”都给出去了,才后知后觉是要给谁,悬空的手收回,笑着说,“给你吧。女士优先。”
徐子欣只收下一份:“我们体育课是一起上的。一会你自己给她呗。”她拼命眨眼,希望周拓不要辜负她的好意。
周拓读懂了,但没搭茬,执意把东西交给她。
徐子欣拍着胸脯:“放心。你的心意我会帮你好好传达的。”
周拓却摇头:“不必。”
“交给她就够了。”
他拉着孙舟离开。
徐子欣提着两袋绿豆冰,等在楼梯口,看何希音下楼,抬手晃了晃。何希音眼睛亮了,加快脚步地冲下楼:“女侠。你果然可靠。”
徐子欣食指竖起,左右摇摆:“非也非也。”
“知道这是谁给的吗?”
“谁?”何希音扎破包装,猛吸一口。
“周拓。”
“噗。”何希音喷出来。
徐子欣跳开:“这不是什么很意外的事吧!你至于么。”
何希音咳嗽,连连道歉,拿纸擦嘴,也拿纸给她。
“为什么是他。”
“我没买到。他看到我,就把他和孙舟买的那份给我了。”徐子欣眼睛一眯,闪过些许狡黠,自顾自地分析,“不对。是看在你的份上给的。”
“唉。我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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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青梅竹马。谁管我啊。”徐子欣仰天长叹。
何希音推着她往操场走:“我也不是。”
“快点快点。去上课了。”
—
高考在即,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绷的,何希音也不例外。班会课上,班主任发下信纸。
班主任在黑板上写——
‘你考上了——吗?
你还在坚持——吗?
你未来会成为——吗?’
班主任说:“这是你们的未来三问。你们围绕这三个问题写一封信吧。可以是给十年后的你,也可以是给一年后的你。当然,我只能帮你们保存到高考结束那天。”
何希音拿到信纸,并不着急动笔,对着黑板的三个问题发愣。前后两个问题的答案在心里,但中间那个她想不到答案。有什么事是她会一直坚持下去的呢?
十年太长,一年太短,那就定五年吧。五年后,她刚好大学毕业,五年后,她会在哪里,会在做什么呢?
她想问问五年后的何希音。
‘二十三岁的何希音你好。
今年的夏天来得特别早,热得人跳脚,热得人恍惚,热得人没胃口。不知道你收到信的那个夏天会像今年这样难过吗?
最近,我过的很不好,考前模拟不理想,退步了很多。
其实这段时间,我比以前更努力,每天早起背单词,晚自习结束会多留半小时写提高题。成绩仍旧不尽如人意。错题课上,我发现写错一道基础题。我也诧异我怎么会犯这种错,考场上的我好像不是我。
高三开始放温书假了,楼上教室已经搬空。乔喻说他要毕业的时候,我还有种不真实感,替他不舍。但这刻,我特别羡慕他,无论结果如何,他已经解脱了。
老师说错一道选择题,去的学校就会千差万别。
妈妈说只是模拟考,让我放松。
可我太害怕了。
我特别焦虑,时常感到迷茫。
晚自习坐在教室,眼泪会不自觉地流下来。
我好像钻进了一条死胡同,想努力但没力气,拼命挣扎又害怕得到坏结果。
但我绝对不会放弃,我会尽快调整好心态,变成那个超牛的何希音!希望五年后的你可以品尝到我此刻用努力的汗水种下的硕果。
我相信你会的。
五年了。
你现在是不是在夏宜政法的教室写毕业论文?大学生活好玩吗?和新室友相处的愉快吗?你是否还在参加各种辩论赛?是否在为成为一名合格的律师积极努力着?
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你。
有好多事情想和你分享。
请你保持积极,继续努力,在未来等我。’
落款前,何希音犹豫许久,又添了一句——
‘五年后,你和周拓是否还是好友?你还在暗恋他吗?’
落款是——
‘十七岁的何希音期待你的回答’。
信的末尾写着她藏在心底的秘密,封进信封后,她没有上交给班主任,夹在书里收进抽屉。这封信,她要好好珍藏,等到五年后,亲自拆开。
—
高考前夕,作为考点的教室需要清空抽屉。全校都放假了,不用晚自习。何希音把抽屉里的书带回宿舍。
她要走的时候,徐子欣拿出一本笔记说:“这是你抽屉里的。”
“噢。对。”何希音随手放进自行车前篮。
两个年级同时放假,路上肯定挤满人,何希音又在宿舍磨蹭一会,在食堂吃完晚饭,才推出自行车,踩着夕阳的余晖往家的方向骑。
今天的风甚是喧嚣,擦着她耳膜刮过,吹翻衣领。
前面有段下坡的路,何希音的脚不再加速,车子却一点没慢下来的迹象,手刹也失灵,她想低头看怎么回事,但分不出精力,全神贯注地盯着前面的下坡,两只脚试着够地。
下坡陡,速度很快。
她大叫:“快让开啊!!”
风刮过眼角,带出眼泪,她焦灼又害怕,能用的办法都用了,不知道要如何停下车子。
就在这时候,街边忽然伸出一双手,握住她的手把,紧急制停车子。剧烈的震动,她整个人都颠出去,摔在路边,自行车同样倒在一边,颠倒的车轮还在吱扭吱扭地转。
何希音的左手磕在路沿,手臂瞬间红肿,鼓起一个淤青的鼓包,非常疼,两只膝盖也蹭破皮了。她的右手撑着地板,勉强坐起身。
她抬头。
“周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