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熵砥，想象中的痛苦和恶心没有出现，虽说有不适的感觉，但很轻微。


    夏溪垚环视一圈，迈开向前的脚步。


    暗物质组成的灰色薄膜罩在她身外，和身边蓝色触手一样，一边粉化一边修复。


    不清楚玄漪造就的外膜是怎么做到的，只希望这层灰膜能稍微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尽量减小被诡秘发现的几率。


    通道周围密密麻麻、胡乱转动的眼珠告示着内壁的宽度。


    每一脚踩下去，就会有一两颗眼珠爆裂，溅起恶心的血红肉泥，极端腐臭的味道滤过五感，直击神经。


    它们像无法言说的污浊东西，一点点污染夏溪垚的意识海。


    烂掉的眼珠很快重生，随着那些肉泥爬到夏溪垚的脚上，钻进她的皮肤，寄生到她的身体里。


    余光中，她的小腿已睁满眼珠，充满恶意地嘲笑她。


    定睛一看，身体还很正常，腿脚皮肤完整平滑，仿佛刚才那些只是幻觉。


    她能看到熵砥尽头的出口，却无法估计熵砥的长度，那就像未知存在给画的一块饼，遥不可触，永远只能看着，无法真正靠近。


    眼珠背后黏在内壁上，每转动一次，就会牵扯内壁变形，血管爬上眼白，让它们看起来更加狰狞。


    适应一会后，夏溪垚伸手捏住面前的眼珠。


    啪——


    捏爆。


    血水从掌心躺下，落到下方。


    她手指摩挲，认真感受，黏腻厌恶的感觉很快消失。


    也就那样。


    面前的眼珠发现了她，很快所有眼珠齐齐转过来盯死她。


    它们看着此人眼神逐渐疯狂变态，愈发兴奋。


    【来吧，加入我们。】


    夏溪垚对它们的呓语充耳不闻。


    曾经一度折磨她的低语和恐惧，找到源头并清楚了解后，混乱便不再发生，反而很可笑。


    未知才是最恐惧的存在。


    戳了戳内壁，像极了死猪肉的触感。


    她甩了甩手，视线一一扫过内壁上的眼珠，这里一定还藏有什么。


    当她走到某个位置时，其他方位的眼珠突然爆发极其猛烈的恶意。


    无数眼珠狰狞瞪她，牵动内壁，肉眼可见地凸了出来。


    内壁剧烈蠕动，数不清的肉芽开始生长，长成残缺不全的手，朝她疯狂乱抓。


    通道收缩，她感知到的空间正被迅速挤压。


    窒息、紧张，出不去了、一定会被憋死在这，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它们抓烂吃掉。


    浑身渗出冷汗，头皮发麻。


    所有靠近她的，都被触手一一绞碎。


    夏溪垚深呼吸，从它们的控制里脱离。


    会让它们无端暴走，要么是她进到陷阱中心，要么，这里有能威胁到它们的东西。


    黑色粒子自夏溪垚掌心生出，快速扩散，两边内壁上的眼珠接连破裂，熵砥内顿时漫天血雨。


    就在她身后位置，内壁向下凹陷，挤出明显褶皱。


    夏溪垚伸手往下掏，黏腻滑的手感对她毫无影响，眼珠快速复生，并窜至她的手臂。


    触手怕伤到她，一边清理其他地方，一边绕住夏溪垚的上臂，阻止眼珠蔓延。


    抓到了！


    内壁极力将她的手往里吸，却为时已晚。


    啵的一声，一颗血红的眼珠被掏了出来。


    夏溪垚想也不想直接捏爆，黑臭的血浆洒落，所有布满血丝的眼珠同时消失。


    而内壁顿时变样，说不出的异样环绕夏溪垚，她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内壁上，丝毫没察觉自己的变化。


    触手越来越多，慌忙想要卷住她，可无论怎么努力，在接触到她瞬间便粉化消散。


    触手的所有感知都能实时传进顾逸的意识海，此刻他被困在熵砥外，眼睁睁看着夏溪垚血肉分离，一点一点，被内壁吞噬干净。


    密密麻麻的触手涌进熵砥，顾逸身体加剧异化，粘合熵砥周围的触手被他拉扯变形，有即将崩断的架势。


    【顾逸冷静！！】


    艾春暖想要阻止，但明质天生克制暗物质，她根本无法靠近。


    深渊内的异化者不靠声音沟通，只能相互接触才能读懂对方的语言。


    之前有夏溪垚在，她能连通他们的意识海，所以能直接对话。


    可刚才夏溪垚的连接突然断开，他们又变成完全独立的个体，尤其是顾逸。


    他无法和别的异化者建立连接，在这无尽空间里，他被完完全全的孤立，彻底和一切断联。


    但他还有存在人类的思维，只要是个人，被独自隔绝在茫茫未知环境，崩溃都是绝对结果。


    他被世界抛弃，连最后一个在乎的人也失去了，顾逸疯了一般往熵砥内部闯。


    他必须要找到她！


    把她拴在身边！


    这一次说什么也不会放她离开！！


    远处成千上万的线缆涌来，攀上顾逸，前面的被腐蚀了，后面的紧跟而上。


    【活着。】


    【她……】


    【活着。】


    顾逸渐渐停下来，狠戾的眼睛垂下，看向不断消失又不停附上自己的线缆。


    【她……】


    【没事。】


    数根线缆带动十几个空间门并立到他身前，赵铂努力将信息传输过去。


    【她……】


    【在……】


    【继续……】


    【……会……】


    【回来。】


    ·


    不过碰了一下内壁，抬眼周围已是完全不同的场景。


    这里很黑，像没有月光的夜晚，也像古老的山洞，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能看得清晰。


    夏溪垚处在山洞的中段，看不见始点，也瞧不见尽头，只有前面2米处的一条长河冲刷存在感。


    山洞四处挂着丝丝缕缕的东西，地面散落各种形状怪异、大小不一的……嗯……不清楚是什么，像活物。


    夏溪垚小心绕过它们，走到河边，这应该就是深渊暗流了，她想。


    河水流动，却看不出流动的方向，河面上看不见一点水花。


    河里隐隐闪耀着许多光点，她纠结要不要伸手去捞上来。


    许是暗流读懂了她的想法，河面荡漾，下方的东西缓缓浮了上来。


    跟她意识海里的圆球很像，不对，应该就是同一种存在。


    那些圆球犹如水晶球，球中央闪动着各种记忆画面。


    仔细看，难怪暗流平静异常，所有溅起的波浪与水花都出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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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晶球内部；


    而暗流的水，也是流进球里，再从前一个球流入后一个。


    后面的球里，记忆画面变化飞快，混乱无章，每一帧都串不起来，却又能与前一个联系起来。


    那是未来！


    前面的球代表着现在和以前，“现在”所做出的所有选择，都对应着不同的未来。


    如果记忆所属的那个人死亡，球会变灰，里面的水便落回暗流之中。


    夏溪垚心里说不出的兴奋，急忙在里面找寻顾建国的记忆。


    密集的圆球转动，属于顾建国以及当下时代研究者的记忆被分了出来，依次在她面前排开。


    从她离开那天开始，球里的画面就不再固定。


    所有画面不断闪动，他们的研究结果有的变好有的变坏，可变好的无一例外，整体时代背景远好过现在。


    也就是说研究遇到阻碍，人类花了太多时间，才突破瓶颈。


    夏溪垚看准节点，暗流再一次精准把控，将那时候的画面定格，空间门显现。


    心情愉悦，她立刻准备穿过大门去往外面的世界。


    可这是夏溪垚才发现，此刻的她，身体不见了。


    现在处在暗流边的，是她的意识！


    急忙回头，“眼前”的一幕让她惊在原地，缓了好一会才重新动作。


    前几分钟还呆过的地方，山洞内壁上镶嵌着数个器官。


    她的皮、肉、肝肾、心脏、眼球，甚至血管和软骨组织，分散各处，就快和洞壁融合在一起。


    往下，她的“身下”正是自己的大小肠。


    墙壁和地面的沟壑里，盛满了组织液和血水，各自分离。


    这几秒不是害怕，也不是震惊，是在构想解决办法。


    夏溪垚看向自己分解的身体，眼神冷静得可怕，像是在看一串保存得当的标本，她甚至没意识到此刻自己的反应早已脱离了人类的正常。


    器官完整，没有破损，既然分散了，那便组装起来。


    问题不大。


    夏溪垚靠过去，把墙上的器官小心取下来，尤其拿眼珠的时候，生怕下一秒把它捏爆，那身体就不完整了。


    眼眶会变成黑窟窿，到时候回去，顾建国他们会吓死吧。


    墙壁似是有意报复，眼球被吸的很紧，几乎快要淹没瞳孔，她费了好长时间才取下来。


    好在脑子里有足够的记忆素材，相当于对照说明书组装。


    对了，脑子呢？


    找了一圈，在暗流对面找到。


    意识果然很有局限，她拿不到。


    这次暗流也不配合，不愿主动把大脑给她送过来，那只好自己动手了。


    夏溪垚把身体拼好后，意识主动回归。


    她抱着自己的头，提着有头发的头皮踩进暗流，河水没有太深，只是视角不太习惯。


    走到对面捡起大脑，再安置进脑袋里，铺上头皮。


    应该不会掉……


    谨慎为见，她又挨个按了按身体每处，就像固定积木一样。


    再走回去太麻烦，挥了挥手，对岸的空间门便移动过来。


    出发之前再次检查了一遍，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像在自己皮肤上看到了黑稠的暗流痕迹。


    不重要，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