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烟噼里啪啦地烧着，听着都痛……奈何被烧的那位不要命，存了心的想挑衅。


    “烧我有用么？”男鬼轻眨红眸，视线中的恶意像蛇一样攀上林玖脖颈，偏偏对方横竖不扭头，只缩着那截白颈。


    “是你自己主动的。”林玖反驳。


    远山这地方未免太邪门，她上一秒幻想的场景，下一秒就实现，可以前想着从天而降五千万的时候，也没见老天发力。


    男鬼和她十指相扣，亲昵地抱她，同时也被烧得浑身滋滋作响。然而他自虐般地不松手，说话声贴着她的耳畔：“林医生，你的医者仁心呢？”


    冷热相融。两人间的氛围几乎称得上句火花四射。


    物理意义上的。


    林医生并不顺着他的话说，拎了个假笑出来：“好久不见，你这回想要什么？五千万我分期付款可以吗？”


    此话说完，她背后冷意更甚，像张网似的更紧密的缚住她。男鬼声音慢悠悠：“那多麻烦你。”


    手心里火焰的态势在缩小，林玖用力扣住男鬼的手，大脑飞速运转。再这么下去，一定是她先行被榨干。


    “麻烦什么，我们本就无冤无仇……”她声音放轻，说话好无辜，心里却在引经据典的骂鬼，毕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男鬼低低笑了声，长睫垂下，意味不明地低声道：“好一个无冤无仇。”语气深重，目光沉沉，颇有几分想直接灭口的意味。


    林玖脑中危险雷达狂响，当即便转头过去，看着他眼睛道：“你考虑一下呀。”


    两双漂亮的红眼睛互相望着。


    男鬼一怔。


    林玖又趁机推销自己：“我现在还能点火，你有不喜欢的仇家鬼吗？我可以做打手。”


    男鬼呵了声，手捏捏她的指节：“你连我都没法挣开。”


    “你和别人能一样吗？你——”林玖见他态度松动，也跟着晃晃手，她快速想了一圈男鬼的优点，最终很慎重地说，“长得很好看，做人做鬼都精彩。”


    男鬼的表情一下变得很古怪，眼垂着仔细盯着林玖，似乎在找她撒谎的证据。


    林玖好不容易从对男鬼的一堆负面印象里挑出好词来，自然说的是真心话，也不怕审查的回看过去。四目相接，那双浓密睫毛下的眼眸显得很是清澈。


    男鬼喉头一滚，冷意在顷刻之间便撤了个干净，本人也跟着瞬间消失。


    这是……答应了？林玖想。


    身体逐渐回暖，她转转手腕，又摸摸指节。刚刚和男鬼对峙得太过用力，这会儿她的手还有些发颤。


    周围半天没有声音。


    林玖心下一喜，难道老天有眼，在最后一秒让她烧死了那鬼——


    五步远的地方，那道阴魂不散的声音飘了过来：“可以。”


    林玖脸悄悄垮了一分：“好，要我杀谁？”


    男鬼沉默半响，声音又懒洋洋地从空气飘过来：“仇人太少，你送我一只护身符吧。要和你那款新的护身符配对的。”


    林玖瞬间有些结巴，这鬼怎么什么都知道？人和鬼之间这半点隐私也剩不下吗？


    男鬼没再出现，但她总觉得哪哪儿不对劲，即使坐进新的出租车里，也感觉有道视线在如影随形。


    她裹紧棉袄，脸像个鹌鹑似的缩在围巾里，手指哆嗦地打开摄像头。


    标准褐色瞳。


    也没变成红眼睛啊。


    林玖飞速眨眼几秒，哒哒的开始在天师的聊天框打字，将这两天发生的事又说了一遍。


    如果不是很快到了目的地，她还能再扯到五岁前的见鬼灵异事件。


    天师回她，你先过来。


    林玖说，我在保安面前。


    三分钟后，林玖成功和天师家的车会上面。接她的是位四十多岁的管家，开着辆黑色迈巴赫，踩着油门漂到她面前：“小林是吧？”


    林玖点点头，谨慎道：“是我，您好……我背后没跟着人吧？”


    管家还没答话，保安脸差点没挂住。


    这一览无余的入口……哪来的人？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质疑林玖的精神状态，就见另一位收了笑，仔细看了看她身上：“有几个小鬼……不怎么碍事。”


    “……”


    “现在没了。”


    保安一抖：“……”


    林玖比他抖得厉害，不过外人在场，她好面子的撑着脸，只在心里发抖，相当镇定自若的上了副驾驶。


    车启动后，管家夸她：“心理素质不错。”


    林玖假淡定：“还好啦。”


    天师等在客厅里，浑身参加葬礼似的一身黑，目光沉甸甸，看谁都像在看黑白牌位。


    看见林玖，她微微怔了怔：“你……”


    这和医院老师下达病危通知书一个语气，林玖眉心一跳，遗书的开头都想好怎么写了。


    天师说：“你过来，我看看。”


    林玖顺从过去，对方盯着她眼睛看，好像在做术前准备。她被看得紧张：“情况怎么样？”


    天师目光从她身上挪开，开始讲恐怖故事：“你身上鬼气很重。”


    能不重么？


    刚和位鬼“亲密”接触过。


    林玖没什么波动的点点头，天师转过脸和她再次对视，两颗本显得灰暗的眼睛有了颜色，是抹浅淡的红，和男鬼的红眼瞳相比，像稀释过千倍万倍。


    她下意识摸上自己的眼皮，深感不妙。记忆力很好的大脑在看到天师红眼睛时的第一眼，便回忆起一句话——


    只有阴阳眼能看到阴阳眼。


    天师看她，颔首道：“天赋极高。”


    林玖心凉半截，但还是打开摄像头，不撞南墙不回头地看了眼。


    屏幕上，两颗红得发亮的眼珠出现在她脸上，正好她此时面容苍白，真是鬼气森森，格外悚人。


    她险些把手机扔出去。


    天师发现了她的慌张，皱着眉：“害怕什么……你从出生起就是红眼珠吧？也是，那块护身符盖住了你的天赋，你不知道也正常。”


    她完全将护身符当做了林玖从出生起就拥有的东西，只皱着眉思索，那玉该得是从鬼气多重的鬼炼化而来，能有如此强大的功效。


    还得再加一条，炼化时要被蒙骗到心甘情愿献出一切。


    “你家境不错？”天师说。


    “可能吧。”林玖心不在焉地弯腰捡起手机，一副对自己的红眼睛接受无能的神态，眼耷拉着，“那新的护身符——”


    “你来的路上第一次杀了鬼，这种情况下，你还想盖住阴阳眼？”


    林玖没有犹豫：“嗯，我还是想当正常人。”


    大厅安静了一会儿。


    天师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怪不得你的红瞳时隐时现。鬼好比是纸，我们好比是火，你心浮气躁，体内的火难免波动，也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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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使不出全力来。我问你，你烧完那司机和车后，地上有符吗？”


    林玖：“……没有。”


    “如果他被彻底烧干净，地上该有道成了型的符，你拿它贴到那纠缠你的男鬼身上，能让他难以聚形。”


    进这别墅以来，林玖终于听到了句悦耳的话，不由得眼神一亮：“之后他就会消散？”


    天师瞥一眼她身上的黑气：“持续三五分钟吧。”


    林玖瞬间蔫了下去。


    “那男鬼不简单。你拿交易稳住他，很聪明，但终究不是长远的办法。”天师说，“正好，你要摆脱阴阳眼，明天我师弟回远山，他研制出了一套转移阴阳眼的办法，我再通知你过来。”


    林玖一下心情太好，眼珠变得更加红润透亮。天师看着，放在膝上的手指便不自觉蜷动一下。


    她起身到冰箱旁，从里面拿出只小巧的香水瓶，对着跟过来的林玖说：“你的护身符。”


    香水瓶口小身胖，透明玻璃盛着一小半淡金液体，像影视剧里开过光的圣水。


    林玖疑惑这样的东西也算护身符，但还是顺从地双手去接。就在此时，天师突然冲她摁了两下泵头，佛手柑味立马缠上她的全身。


    说不上好闻难闻，但林玖还是被刺激地咳了声。


    “怕你回去不用。”天师将香水瓶放到她做好准备的手心里，“有这味道在，一般的鬼不会发现你，可以拿来应急用。”


    林玖将香水瓶放进口袋，又眨眨眼问：“那……那个男鬼呢？”他一定不是什么普通鬼。


    天师的眼神意味深长起来。


    **


    远山市的冬天黑得太快，林玖到家门时，已经晚到觉得楼道里感应灯变得奇亮的时间点。


    门开，某位不速之客便出现在玄关，自然到好像这里是他的家。


    林玖换鞋，男鬼就半靠着鞋柜，明知故问道：“你去哪儿了？”


    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只好晃晃手里的白塑料袋：“去拿了你的护身符。”


    男鬼一愣：“……我的？”


    似乎很难相信她真的会顺带再求份同款式的护身符。


    “你不要了？”


    “要啊，”男鬼退后一步，再抬头朝她笑时又变得很轻松，“什么样子？我好期待。”


    林玖额头于是漫起层薄薄的心虚汗珠来，她拎着袋子放在茶几，说话是自己都能察觉到的紧张：“你看看就知道了。”


    男鬼俯下身，碎发投射成阴影盖上他的眼皮，让人看不出情绪来。塑料袋里一共两件东西，香水瓶，一股子佛手柑味，闻着和林玖身上一样的惹鬼心烦。


    确实是如假包换的“护身符”。


    既然如此……他长指拨弄两下，捏起剩下的绿色塑料小瓶，问道：“这是我的？”


    林玖点头，被胶水粘在手心里的符咒好像滚烫起来。她悄悄从袖管探出一点指尖，找准时机，一定要在男鬼生气的下一秒前贴上去。


    这不是什么护身符，这只是玩具店促销卖的肥皂泡泡水。林玖左右挑选，特地选了最难看的款式。


    男鬼扭开塑料盖，对着泡泡棒吹了口气。


    圆球泡沫饱满轻盈，悠悠扬散在空中，很愉悦地破碎开，再细细地落向地面。


    林玖一眨不眨地看向男鬼。


    他勾唇笑着，桃花眼潮湿而温情脉脉，好像送给他的泡沫是海底珍珠，格外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