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兼赞助商跑路了，按理说就该原地解散、各回各家的民间应急服务队却出乎意料的挺了下来。


    霍普队长英勇挑起养活全队人重担的同时，朝与前老板签订了服务合同的两位客户再三保证，无论服务队兼所属公司经历何种人事变动，基本的职业道德还是有的。


    “既然二位已经支付了同盟点数，无论如何服务队都不会弃您二位于不顾。”


    仅剩的三名队员纷纷点头表示认同。一来梅小姐和夏源少爷的确很好说话，几天下来他们相处愉快；二来前老板跑路还不忘顺走压缩饼干的举动，着实过分到连客户都看不下去的地步，连夜为他们搞来了一卡车的物资。时隔多日，陆离终于又一次尝到米饭的滋味，简直热泪盈眶。


    “我发誓再也不嫌弃你了，夏源少爷。从今天起您就是我的神！”


    “就你？”夏源冷哼了声，满脸的鄙夷。“还有，不要喊我‘少爷’。”


    陆离几乎把头埋在了饭盒里：“你要不是少爷，上哪搞到的物资？前方战况我们又不是不了解，都快打出狗脑子了，黑市物价直接翻八倍！”


    当然除了黑市，各大财团、商会的物资储备也极为可观，艾因兹（1）、茨维（2）两辖区的富人们据说过得也挺不错，但谁也没开口宣称免费支援同盟军一部分，更别提无偿接济其他12个辖区。所以作为普通民众，以当前的局势想要通过合法手段获得物资，除了有钱，人脉也是关键。


    “……告诉你也没用。闭嘴吃你的饭去！”


    夏源看上去不太高兴，这个状况从印有“灰烟”商会标志的大卡抵达营地后就一直持续到了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不爽个什么劲，明明连商会的人都在感叹服务队的装备之先进——“啊，是泰坦！”人员配置之强盛——“原来是前同盟军退役士官长，失敬失敬。”日常生活之安逸——“你们算是我见到的日子过得不错的那批人啦！嗨，没办法，战事无常啊。”


    陆离把盒底舔了个干净，甩手把空盒子扔进回收机。此刻这台同物资一同送入服务队营地的机器、正在源源不断朝水桶里挤淀粉糊糊，那是他们明天的早餐。


    一名同僚正站在泰坦旁的空地上和霍普队长商量干完这单就退队的事；梅还是保持惯例、晚饭后不见人影；另外两名同僚跟着大白外出巡逻去了。陆离环顾了一圈营地，悲伤的发现目前还能陪自个“聊会天”的，只剩下面前的毒舌少爷。


    在“闷死”和“气死”间，陆离果断选择了前者。好在也就是泡杯速溶咖啡的功夫，负责巡逻的同僚们回来了。


    “报告队长，我们在路上遇见了几名疑似想要逃离泽克斯的本地人。他们携带的干粮已经耗尽，想从我们这里买点回去。”


    霍普的表情一如既往地严厉：“你们该不会已经私下里达成交易了吧？”


    被一秒钟揭穿，两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那什么，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一时没忍住就——”


    “不过队长您放心，我们核实过了，他们的确是泽克斯的普通民众，跟叛军没有关系。而且我们也直说了只能提供营养剂，他们也没反对。”


    霍普没有直接选择同意与否，而是详细询问对方人数。在得知对方只是个五人逃难小队时，他明显迟疑了一会。


    “他们出多少同盟点？”


    “一支营养剂50点，他们总共转给我们2000点。”


    这是个比正常市价高出一倍，但远低于黑市的价格，看得出来对方也是囊中羞涩。要换做前老板还在的日子，他一定嫌怎么不往高价要，然后捏着鼻子认了这桩生意，但只允许带走30支营养剂。


    “越是情况特殊，越要漫天要价懂不懂！我们再怎么做服务本质上也是商人，做生意是要有本钱的。怎么，嫌贵？那他们也可以坐地还钱呀！”


    然而目前管账的是霍普，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出价合理对方身份应该没问题的原则，他点头同意了这桩买卖，并在队员们从纸箱里数出40支营养剂后，又伸手抓了五支出来。


    “……都不容易。”这个没见脸红过的壮汉，难得的有些别扭。


    两人欢天喜地地跑回去交易，临走前用眼神向陆离示意，一会有外快可赚。


    而陆离等人，是在梅回营地后，才从霍普队长口中得知的这一消息。可能是考虑到服务队的物资里有客户的一份功劳，霍普队长提起这件事时看起来不是特别自在。


    夏源倒是表示无所谓，毕竟营养剂不属于他本人提供给服务队的物资范围内；陆离和另一位同僚对即将到手的外快很是期待；全队人中只有梅在听完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后，表现出了对这一决议的不认可。


    “队长先生你服役期间有到过泽克斯辖区吗？没有就对了。泽克斯是农产品大户，当地民众自祖辈起就有非要事不离故土的习俗。除非真心活不下去，一般人是不会想着逃离的……这里面多半有诈。”


    陆离有些不太理解：“但眼下都内乱大半个月了，泽克斯还属于叛军占优势地位的那种，怎么看都应该算是‘要事’范围内吧！”


    所以有那么几队想要离开故土的民众，也是理所当然的。


    “天真！”夏源在旁冷笑了声，“整个同盟几乎每天都有人逃亡，各辖区都有报道，唯独泽克斯。别忘了我们听到的最后一条有关泽克斯的报道是什么！”


    【……同盟军已成功完成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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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芬夫、德莱、泽克斯等多个辖区内的叛军镇压，黎明的曙光近在咫尺……】


    陆离愣住了。她做过传媒行业，知道前同行们各个把信息差玩弄得一流。


    在那条彻头彻尾的假新闻里，三个被点名的辖区中：芬夫的居民多数中产，白领、服务业、经商人群居多，他们对辖区没有留念，出了事的第一反应就是拔腿就跑，开战没一礼拜，人就基本跑了个干净，无论外人拿这里做任何文章也不会有人说出实情；德莱辖区的情况不得而知，但从当地居民多半从事高科技、新兴行业的情况看，多半也留不住什么人；而再看泽克斯，“非要事不离故土”，那又会是什么原因导致无人发表反对言论呢？


    一股寒意在四月初渗入骨髓。


    霍普队长的脸色阴沉得可以滴墨。


    “我们应该马上离开。”他果断做出判断，“等那两人一回来就——”


    杂草丛中传来一阵响动。还没等陆离把尖叫脱口，一只机体沾满草屑、前肢少一块金属挡板的机械狗探出头来。


    是大白。而它身后，空无一人。


    顾不上解释，梅当机立断：“全体上泰坦！我们立刻出发离开泽克斯！”


    “……就、就不等那两人了？”


    “别问了、赶紧上车！”


    霍普像赶鸡一样把不在状况的最后两名队员赶上货仓。夏源一早就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还难得体贴地伸手拉了陆离一把。


    泰坦开启了隐形模式，悬浮履带不留痕迹地带着六人驶离营地。


    在没日没夜的赶路状态下，第三天黎明前一车人总算是抵达了泽克斯的南部边境区域，五公里后就能到达与德莱辖区的交界处。


    黎明总是安全的，在货仓里憋得快发霉的几人干脆趁机爬上车顶，看着缓缓升起的旭日照亮被高耸军事围栏包裹着的土地。


    一面印有不知哪路叛军标识的旗帜迎风飘荡，铁质的旗杆上绑着几个看不清具体面容稻草人。其中两个的头上，带着和陆离等人相似的战术头盔，身上的防弹背心破了洞，露出不知道有什么的内里。


    夏源捂住嘴，最终还是忍不住、扒在车顶边上吐了出来。


    同僚的悲鸣被他死死捂在了嗓子眼里。


    陆离没吐，也没哭。她的眼里倒映着旭日的暖阳，手脚冰冷到几乎没有半点知觉。没由来的，她想起被重新塞回箱底的那把电磁枪。死沉死沉的。


    不知道叛军营地里的无人机管不管够，几发电磁下去，爆炸声应该会很精彩。


    所以——


    “队长，我们真的不用报复回去吗？”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如此诉说着，平静地爆发出藏于心底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