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烈马

作品:《钢铁公主和她的柔软人鱼

    苏莫天性喜欢雪,喜欢不会融化消逝的雪,所以喜欢雪山。


    当她幼年第一次在边境看到大雪,就跑去厚厚的积雪里躺着,闭上双眼,宁静安详又面带笑意,惊吓到了同僚,


    “你在干什么?!起来!!睡着了就冻死了!”


    不情不愿地爬起来。


    不过,她偶尔也害怕雪,因为在梦里见到那没有脸的女人的背后,就是风雪,冷风呼啸间歇夹杂着她嘶哑疯狂的怒吼。


    将星时带到雪山,确实是想威吓一番,逼出对方的实话。


    可是,这个看似软弱的家伙,还竟真的特别软弱……


    超出想象的软弱。


    腰一弯,自己就下去了……


    失足坠崖,实在计划之外。


    柔软到甚至看上去,显得有几分胆识和刚强。


    ……不,准确说是刚烈。还是不能理解没有缘由的那种。


    一声尖锐的长声口哨。


    银灰听命调头的时候,星时忙去擦脸,死命拉缰绳,抓鬃毛。


    不,不行!不要回去!


    一番努力未果,马儿毫不动摇地往回走。


    苏莫远远看着,扭头嘴角忍不住上扬。


    笑话,这里每一匹战马都是江南一颗萝卜一把草训的,是我在丹橘府里一刷子一刷子刷出来的,又怎么会听你的话?


    这笑被星时敏锐地捕捉,觉得分为扎眼,喉咙又做痒难忍。


    想到苏莫在带他飞之前甚至装模作样、万全准备般击碎了他盛水的皮袋……


    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


    防我试我,用要洞察一切邪祟魔障般的眼睛扎我……


    星时将法术附在眼底,强行不让一滴泪水再落下,努力克制以至于眼睑红肿涨痛。


    “卑鄙”、“狡诈”的家伙,再在你面前哭,我的名字就倒着写!


    再望又留意到那奇丑无比的黑羽大鸟就栖在苏莫附近,正用骇人的黑色眼球看着他歪头。


    猛吸一口气,心中更是委屈。


    因为……难道就因为我发脾气……掐……掐了江南的脖子,你就要置我于死地,让我粉身碎骨吗?


    呜……眼睑更痛,泪水汩汩地往心里流。


    苏莫察觉到对方脸上神情变化剧烈,心中更是无奈。


    眼看着距离不可避免地越来越近,星时只好垂目强装镇定,再无表情,也不对视。


    “你不认识路,我带你回去。”


    星时嘴角下咧更大。


    苏莫从黑马的驮着的背包翻出两件豹裘,一件自己利落穿上,一件丢给星时,


    “草原夜寒,穿上再走。”


    星时没接,那厚重的皮毛就砸在身上,掉在了银灰蹄下。


    微小怒意又悄然在苏莫的肚腹中升起,紧攥拳。


    星时的眼睛却因为这一砸显得更红了,只见他扭头躲避,又是紧紧死盯着一旁什么都没有的草地,好像是小草欺辱了他一般。


    苏莫缓缓呼气,不言不语走到银灰跟前,默默俯身捡起地上的裘衣,掸了掸土,再抬头时,脸上又换作一副温暖和煦的笑容,柔声轻语道:“‘夫君’这样,是想让‘妾身’亲手替您穿上吗?”


    星时紧闭眼,不好!


    如同触发什么信号一样,星时忙伸手自己接了衣服,果断照样穿好,厚实的皮毛瞬间隔绝了冷气,温暖环抱了自己的上半身。


    这总行了吧?


    利落扭头继续看草,嘴角下撇更大,绝不望她。


    “哼。”苏莫没忍住吸气冷笑一声,引得星时背后一颤。


    “世子大人不是想回去吃晚饭吗?那一会儿可要抓紧了呦。”又是甜到发腻的语气,星时颤得更厉害。


    “诶……”小火在一旁轻叹,在星时能看见的地方指了指自己的头,“我早说了……这人不太对劲……”


    “全速回营!”苏莫轻拍了银灰的屁股,语气终于恢复正常,不过这次她是在对马说话。


    星时尚未反应过来,缰绳立时收紧,银灰如同炮弹般向着一个方向炸了出去,他靠着本能立刻抱上了马脖子,紧贴马身,勉强不被这突然的极速甩飞。


    看着那束银色的闪电在月色初升的草原上疾驰,苏莫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还不错嘛。不愧是江南夸过的,速度最快的烈马。


    飞身骑上黑色那匹,笑道:“今儿咱们试试看你能不能追上它!”


    下一瞬,又一深黑的魅影冲了出去。


    星时本来就喜欢高速的冲锋,在海里还未伤之时就是如此,因此他并不惧怕速度。


    可是这旷野的风也太冷,即使在夏天,夜晚的风仍能吹水成冰。且速度越快就越冷,有皮衣覆盖的地方还好,没有的地方,寒风如刀子直接刺到骨子里,让人隐隐作痛,涕泗横流。


    疾驰也带来极强的颠簸,星时并不习惯这动静,他紧抱马脖子感叹,还好自己刚刚都吐干净了。


    唯一的好处是,他不用再隐藏眼泪,泪水终能自由,直直往后飞,再无人看见。


    狂奔、时刻担心掉马也带来了兴奋和刺激,似乎只要速度够快,心痛、悲伤、烦恼就统统追不上他,一齐被远远落在后面。


    身后还传来另一急切的马蹄声,像是苏莫在追。


    不能输。


    再快些。


    星时又抱紧了马脖子。


    狂风几乎要将皮衣都吹透。


    来时小一个时辰的路,返程不到一炷香就跑完了。


    银灰聪慧,既望见马厩,就逐渐减速,以防把主人甩飞。


    当四周景象终于不再颠,星时放了手,整个人无力慢慢地从马背滑到了地上,累到瘫倒,微弱干呕。


    再是后方苏莫下马。


    再是小火追了过来,声音急切,“兄弟你没事吧?”


    有……有事……她又无缘无故欺负我……


    一将领瞥到苏莫便急急跑来,星时无力趴在地上只能看见对方的鞋靴。


    “将军,这……”十分犹豫的语气。


    诶,又是渺尘啊。星时急叹一口气,呼气带起地上的尘土。


    “着人把驸马大人抬回营帐里休息。明天天一亮,安排马车两日内送回白於丹橘府。山谷外的那些杂役也都哄走!”


    她的声音又变粗了,大而洪亮,确认每一个字都传达清晰明白,果断又利落。


    听着对方没有什么语气的话语,星时此时已经全身麻木。


    她赶我走。


    用法术强止泪水。


    怎么可以这样,好羞耻。


    奋力从土里挣起身子,意外发现周围竟再无一人,耳朵动动,大帐里也没有人声。


    怎么回事?大家都去哪儿了?


    “都安排好了,让白虎来找我。”


    “得令。”


    听着对方毫不犹豫地转身走远,星时胸前起伏更大,拼命想站起来。


    身上已经痛到快要散架,累到连感受麻木都是奢侈,眼睑涨到都要裂开。


    渺尘去搀星时,被星时一把打开,虽然对方没有什么力气,但渺尘还是放了手,任其摇晃跌回土里。


    “别碰我!我自己能走!!”星时竭力大喊。


    这突如其来的大动静吓得小火一怔。


    望见苏莫远去的背影连一瞬的驻足停留都没有,星时当下如万箭攒心,大喘粗气,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迷糊中冻僵一半的身体又被人搬来搬去。


    恍惚间进了顶不透风的毛毡大帐,身体被放到温暖的毛毯上,似乎又有人送来食水,帐中央配有火炉。


    小火跟着进了营帐,只觉浑身刺挠,十分怪异,想要再出去一试,却被青色的结界拦阻不能越过,心下大惊,帐的外围还有军兵把守,遂更不安。但眼下星时更重要,便不顾其他忙近前安抚,哪知触感竟比平时少了大半。


    火炉的热意慢慢让星时的身体恢复知觉,意识也更加清醒,听见周围再无一人,星时卸了法术,趴在毛毯上,把头埋在枕头里小声呜呜。


    待星时哭了一会儿,小火终是忍不住出声,


    “兄弟,你别光顾着自己哭啊,你和我说说话啊……你俩咋了呀?”


    “小火……”哭声嘟囔,是从没有过的委屈,“我想……怀……孕……”


    茫然抬头看向一边跳动的炉火,小火眼神发愣发直,不由又甩头,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你想……啥?”小火脸上勉强堆起假笑,这笑差点让他当场裂开。


    “要是……我……怀了别人的孩子,她还会对我好点……呜……她就是这样蛮横无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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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呜呜……”


    小火眯眼努力想跟上其脑回路。


    “呃,其实你说的话……我完全听不懂。”小火笑得更艰难,回想起苏莫的话语,“她问你什么了?你为什么不回答?你们吵架了吗?”


    这次星时呜咽声更大,再不吐一字。


    小火却有些急,忙上前去扒拉星时,想把他转过来直视自己,不想几次双手都穿身而过,心中更是惊惶,试了多次才勉强把星时转了过来。


    枕头露出几点血渍,脸上眼睛上也有。


    “兄弟!你怎么了?!”小火大惊,捧上星时的脸,“你睁开眼!你还能看见我吗?”


    强展星眸,眼睑处鲜血最多,“我没事……我只是不想哭……”


    小火心下更痛,“你要还当我是挚友,你能告诉我原因么?”


    星时目光闪烁迷离,犹豫一阵,声音沙哑轻语:“她问我……你是谁……”


    小火双目大睁。苏莫能看见自己么……


    “她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我……”


    “你都不知道你是谁……我怎么会知道……”说罢又是难过地转身趴回去,埋头更深,大声呜呜。


    听着这孩子般别扭的话语,小火从惊诧中回转,一时竟不知该不该笑,“那……你就如实说啊……就把海难……你怎样救我,怎样同我找身体的事都告诉她啊,说不定……她还知道,还能帮忙是不是?”


    星时只不停趴着摇头,声音闷哑,“不,国师会的那招,她也会……”


    “如果……”他的声音更是悲伤,“如果她要杀你……我怎么办……”


    “哈哈。”小火哑然失笑,这兄弟也太脱线了。


    没想到这向来“重色轻友”的家伙,竟然是因为担心自己才和心爱的“老婆”吵架吗?


    三分错愕,七分感动。


    “你又呆了不是?我又没有得罪她,又不是她的仇人,她怎会杀我?“小火笑道。


    星时却只摇头。


    小火话出口不多时,看着自己较进帐前明显更加透明的形体,心中猛地发寒。


    不……没有仇恨便不相杀,是建立在双方都是好人的前提下。


    我是……好人吗?


    不记得了。


    苏莫是好人吗?


    ……还不能判断。


    星时说过,救自己的时候,船上有人在自己胸前插了一刀。


    那船上其余人均丧命于海怪口中。


    以前只当对方是个死士。


    可是……如果那人有翅膀可以跨越山海呢?今天分明看见苏莫两次带着星时瞬移……


    为什么这么大的海难书上没有记载?


    如果不是简单的不走运,而是一场自上而下的谋杀,或是“处决”呢?谁有这个权利可以抹除一切的记录?谁能提前知晓海怪的异动?


    小火被这念头吓得浑身发抖,自己和星时都想得太简单太单纯了,以为只要问问这个“大将军”就能水落石出了……


    但是,如果对方才是始作俑者……她这样防备敌视星时……


    小火呼吸紊乱地往后退,星时的担心完全不是多余,也许,也许他还没有想到这么多……如果那样,他只会比现在更痛苦……


    这军里也有像小豆子一样能看见自己的人吗?明明,没有一个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向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不,“怀孕”,星时不可能怀孕,对方还在发问,那么对方掌握的信息并不多。


    那为什么,这结界,这军兵……帐外如进鬼城般再无一人?


    小火看看星时身上的裘衣,帐里的火炉、食物和水袋。


    是这家伙的眼泪让那个“冒牌货”心软了?还是只是为了迷惑我?


    希望对方没有连带着对星时起杀心……


    我与苏莫,以前是敌人吗?


    “你怎么……总想着苏莫的不好?”


    确实对方第一次黑斗篷的形象十分令人惊惧。


    可是以后每次见到她,自己都会隐隐不安、后背发寒。以前只当是自己害怕星时受伤害。


    难道,竟然是自己也在怕吗?小火一旁蜷缩抱紧了自己的身体。


    “明日天一亮……送回……丹橘府。”


    那么今晚,也许今晚,她就会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