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雪山

作品:《钢铁公主和她的柔软人鱼

    阿翠在伙房预备晚饭的时候,惊讶没有碰到一个军营里的伙夫,她本以为想找一个空灶台会很难,说不定还要排队,没想到竟无一人占用。


    “奇怪,那么多人晚上不用吃饭吗?”阿翠狐疑,好在伙房里的食材还在。


    偶然有一小兵跑进来拿器皿,被阿翠叫住询问缘由,答,今晚大家都去草原西南草甸野营,所以不做饭。


    “全去吗?”阿翠奇怪问,明明下午大家还都在……


    “嗯,都去,我们许将军说,晚上寻将军要和‘新夫人’过二人世界。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这么运气,什么时候来这里。”


    阿翠闻言抬眉,忙把那糊涂小兵打发走,脸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这‘新夫人’说的不是他们小鱼世子还是何人呢?


    公主也太爱玩,瞒得竟这样好。


    笑得开怀。


    这下,估摸那小祖宗往后能消停一阵了。


    要不就破例做个浪漫主题的爱心晚餐,等他俩回来一起吃。


    虽然给公主做饭不在自己本职范围内……就当是今天嘴快吓到世子的补偿,也算庆祝他百转千回心愿达成!


    就是不知他们二人现在在干嘛……


    阿翠嘴角咧得更大,露出两颗尖尖小虎牙,脸颊也泛红。


    还好没有搞砸,不愧是我。


    远方靠近草原边界日光消失的地方,星时眼睛睁大,露出惊讶的面孔。


    左右四顾,确认再无旁人,确认苏莫是在问他。


    嘴巴微微张开,星时一脸错愕,摸了摸自己的腰腹,脑速飞转,努力想着什么……


    他曾在来途的客栈里,沐浴观镜自照,问小火自己的身形如何。


    “你是在……嫌我胖吗?”想不到合理的答案,不敢去望苏莫,眉头微皱,怯生生吐字。


    小火当时问你脑子又抽了吗?


    星时回,他只想知道现在这样的身体在岸上人眼中如何。


    小火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耐烦瞥了一眼,半晌回,


    “第一等,比我也差不到哪儿去。”


    星时喜笑,遂安心。


    可现下,苏莫为何这样发问?


    “不是,只是你走路吃饭都吐,又是喜脉……”苏莫望向星时,眸子黑得惊人。


    不自禁抬头对视,心中又是一下巨颤,星时五官抖得更大更厉害……


    她是认真的,她不是在说笑,她是真的这么以为!


    “不不会!我是男的!怎么会怀孕!”星时尴尬到发笑,“……你怎么会这样想……”


    心里抖得比脸还夸张,所以所以那晚……


    她说,真是男的啊。


    不是因为自己哭,而是因为……


    星时眉头皱得更紧,往常苏莫的行为都有了合理的解释,细细回想,在丹橘府苏醒的第一天,她就让婆婆诊了自己的脉,难道从那时开始……


    “你怎么会这样想?!”星时皱眉,委屈得难受,虽然小火总骂他脱线……眼下对方却更过分……


    “海洋之大,无奇不有。”苏莫道。


    “我们不会的!”星时怒怼,心脏颤得厉害,声音高了些,出语更急,“纵使是人鱼,也不是男人……男人生!虽然,虽然说,大禹出自鲧腹,可那也是鲧死后……那是上古!是……是神话传说而已……化玄鱼,也……也不是我们!”


    死,死而化鱼!星时猛地想到什么,传说颛顼死后灵魂附在半枯的鱼身上,变为鱼妇而复生,难道这是……这是小火在我身上的原因吗?


    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甩头。


    “可你说心里有人……”苏莫道。


    甩头甩头。眉头拧到他前额发疼。


    “不是的……”


    心里有人,可自己说的那人也是……


    “……我……我怎么会‘怀着’孩子与你联姻呢?这……这也……”


    声音被压迫,因而显得怪异。


    “我从来没有和别人……”


    除了你……


    心尖痛楚异常,眼睛发颤,星时努力克制不落泪。


    “你……你怎会这样想?”星时声音低了些,不由得带上了点哀音。


    她会走,她那晚来,她安排人照顾我,都是因为……


    因为有个幻想中的“孩子”吗?


    垂眸轻颤。


    头疼得厉害。


    死一般的沉默。


    大风吹过,气温骤降。


    “真的么?你确定不是怀孕吗?”听不出语气的认真发问。


    “真的!!”星时抬头,眼中星光点点,四目相对,真诚得不能再真诚。


    “那……是我误会你了。”苏莫刚刚一直没有表情的脸勾起一丝复杂意味的浅笑。


    “……嗯。”星时噘嘴,并没有细察,脸上一片绯红,扭头不去对视,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


    “‘夫君’,我有点渴,可以把皮袋借我吗?”对方声音轻柔了些。


    眉头猛抖,这称呼亲切得也过快,虽是他喜爱盼望的,可为何听上去让人后背发寒?


    草原的傍晚真的好冷啊。


    没有多想,星时忙解了腰间的皮袋,伸手递过,仍不愿对视,望着远方消失的热意的光芒,缓缓开口道:“……咱们……咱们回去吧。”


    再晚,你……你会着凉的……


    下一瞬,疾风骤起。手上的皮袋被打飞,破碎,整个人因大力腾空而起。


    星时猛闭双眼。


    旷野大风刮起的时候,小火还在草原上百无聊赖地散步。


    再不回来,天就要变凉了,他们穿得够多吗?又没带皮衣。至于这么难舍难分吗?


    为了遵守和兄弟的约定,保护他的隐私,自己已经离到最远,做到极致了。


    “诶,以后你的世界没有我了……”小火无聊到诗兴大发。


    “得赶快找回身体才行,要不我和谁唠嗑儿呢?”


    想想这漫长的五年,正因有星时的陪伴才不难挨。


    他为了和自己无障碍沟通,甚至愿意一直藏在海洞里。


    也许因为说的每句话他都回,所有反应他都积极反馈,所以自己才没有孤独得发疯吧?


    这家伙的个性真的很可爱。苏莫不可能不爱他。


    脸上带出温暖的笑容,不料,下一刻周身冒出火焰,如同被无形的线拖拽,小火被极速拉到高空!


    飞速拉拽中,小火震惊地看向自己的身体,这样的火焰,和“海长城”那次也差不多……


    不是极大的痛苦,就是巨大的恐惧。


    你们在干什么……?!


    你怎么了?


    星时——!!


    小火立刻飞身去追。


    星时闭眼前只觉胸口仿佛挨了一拳,两眼发黑,有狂风席卷包裹了自己,吹走了脚下的地面。


    这次呼啸持续得比上次要久一些。


    终是停了。脚下又有了实感,全身微微发疼迫使他睁眼。


    四周的青绿变为雪白,星时猛咽一口口水。


    周围冷到眼睫毛都能结冰,呼气都清晰可见,他们正立在高山悬崖向外生长的一根枯木上,山上有冰雪,星时在外,苏莫在里。


    终于看见了飞羽翼的全貌,是白色的,如毛如冰,好像大鸟。


    苏莫正单手死攥着星时衣服的领口。


    枯木只有一掌宽,星时靠着胸前这一点支持勉强保持着平衡。


    这是最高峰吗?这是你说的,只有你知道的好地方吗?胸口不由剧烈起伏。


    星时勉强颤抖着下望,浓雾笼罩,深不见底,呼吸断续。


    这是梦吧?


    是阿木驾驶得太慢,自己抱着木盒在车上睡着了吧?是军医用白酒清洗伤口的时候加了麻药,自己晕眩了吧?


    怎么会从草原一下变幻到了雪山?一定是梦。


    快点醒来快点醒过来!


    紧紧闭眼再睁开。


    还是高空,飞雪,彻骨。


    嘴唇颤抖。自己本来就较常人耐寒,如果连自己都觉得难以忍受,那……


    “……苏莫,你,你不冷吗?”星时颤声问。


    “告诉我附在你身上的是谁!”对方出语凛冽,眼神更是,“为什么要设计潜入扶桑国!为什么要到沛山军营!”


    那人此时又变成了一把直插胸口的尖刀。


    双目大睁,双腿发软,星时觉得自己完全站不住,不由得双手抓上苏莫的小臂。


    “不要……不要这样看着我……”


    “你要是还想活命!现在就回答!我没有那么多耐心!”


    “我……我不知道……”星时喘气更加困难,他勉强又看向四周,颤声道,“苏莫,求求你,我们回去好不好?”


    星时现在知道,苏莫不会有事的,她有翅膀。


    “从这里掉下去……苏莫……我……我可能会残……”星时嚅嗫道。


    扭头,另一手捂上双眼,牙关紧咬以防破功,用尽全力继续维持凶狠的形象,苏莫道:“不,从这里掉下去,你会死。”


    星时眼睛紧闭得更难过,为什么,为什么这会是真的啊?!


    “底下是碎石滩,如果你只是……残了,我就用箱子把你装回去。”苏莫还是没有忍住,露出一丝嘴角向下的笑意。


    只是这笑在星时眼中看上去分外残酷。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你的时间不多了。”


    苏莫语毕竟扒开了星时抓她的双手,向前一推,放开了对方的领口。


    那枯木外端还有一枝丫,星时受力后抓勉强可以够住,整个人带着枯木开始前后摇晃起来。


    “苏莫不要!……我……我不行的……我站不住……”声音带上了哭音,宛如在哀求。


    这次对方没有再开口,目光更锐利,那是狠盯敌人,是苛责,是审查,是要剥开一切邪祟外道的尖锐利刃。


    是星时从没见过的如鹰的寒冷精光。


    我心爱的人怎会这样看我?


    他颤抖得更加厉害了,与苏莫对视,呆滞,努力微弱地喘气,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苏莫上前一小步,一脚用力下压那枯木,枯木咯吱一声,一端下垂。


    “说话!”


    “苏莫!”星时控制不住泪水,大片的眼泪伴随他紧皱的表情倾泻而出,大声哭诉如同在控诉,“你是在逼问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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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即使你不这样……好好问我,我也会告诉你的!”


    心里疼得如同那石桌上所有的钢针都扎到了胸口最里最软的地方,身形晃得更加剧烈。


    “我……我还有好多……”


    话……想对你说……


    星时心脏疼得再也无法维持,向后一折,不由自主地翻了下去。


    万丈悬崖。


    下落是缩小,是极速的缩小。


    下落是大风,是最强风,是越来越快的风。


    寒凉,刺痛,越来越强烈,好像要把人活活撕开。


    江南说,我不希望你去,你会死的,而且是很快。


    小豆子说,大哥你怎么能丢下我,你会遭报应的。


    小火说,她不是爱你,你不要自己骗自己了!


    父亲,海洞悬崖,你在岸上不能只想着情爱,要想着保全自己和自己的同族。


    如果海长城先立再废,人鱼族就会成为海里的活靶子。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星时的全身。


    不,我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眼睛瞬间变蓝,星时用尽全力想去调动山上的积雪、空中的水汽……抓了又抓……


    可是速度,可是力道,不够,停不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这就是我们祖先的咒诅吗?所有开口求爱的人鱼都会在痛苦中悲惨死去?灵魂永掷苦海渊薮?


    是因为我不自量力希冀爱情,才会应验咒诅吗?!


    我开口求爱了吗?是我说得太明显,还是太不明显?


    这就是我坠落的深渊吗……


    很远的地方,悬崖之上,传来了数声焦急的呼唤,“星时————!星时你在哪儿?!”


    对不起……小火……你猜对了……对不起……


    星时闭上了双眼。


    悬崖枯木上,看着眼前人自己没站住摔了下去,苏莫努力深吸一口气。


    怎么会有这么软弱的人?掉落悬崖连个声儿都没有?!


    一旁传来翅膀扑扇,一只奇丑的黑羽大鸟停在悬崖之上,鸟里鸟声道,“你再不捞,他真的会死呐。”


    “换作是苏寻,他会怎么做?”


    “不知道哦。他没有这么漂亮的伴侣。”


    心中一时有了无声的尖叫,似乎极其痛苦。


    苏莫皱眉,眼一闭心一横,飞身而下。


    当身体真的展开的时候,恐惧反而消失了。


    星时不再施法,也不再掉转身子,闭眼只求速死。


    渊底突来一阵大风将他向上带起,又是腹上挨了一击,星时被极速拉扯上飞,天地在白光中又开始旋转,不多时,自己又被丢掷在柔软的草原上。


    与雪山相比,草原温暖一些,不远处还有马儿吃草的咀嚼和嘶嘶声,惬意安适。


    苏莫也轻落在一旁。


    极强的呕意从胃涌到头顶,察觉到对方在向自己靠近,身上的寒颤难忍,星时开始大吐特吐。


    小火从空中飞来,被这强烈的感受吓到,也开始共鸣扑在地上吐。


    星时吐出了胃里全部的食物,甚至胃水、胆汁。


    小火只是空呕,二人的呕吐声此起彼伏。


    小火怒骂:“我靠,你们小两口玩什么不好?非要玩跳崖?!哕————”


    待星时终于吐完,动静小了一些,苏莫平静地开口:“我现在好好问你,你说吧。”


    身上的抖动未止,星时胸口巨颤,他努力调出自己最凶狠的眼神,回瞪苏莫,“我现在不想告诉你了!有本事你就再杀我一次!”


    遇见你,而后有悬崖。


    “毁了海长城的后果,你可以试试看!”


    这话出口甚至吓到了星时自己,他目光不由带上悲戚,却意外看见苏莫毫无反应,也不惊讶也不意外,平静得冷酷。


    即使我这样看她,她也不会难过……


    她早就知道我是海长城替身,这就是国主说让她看好我的原因,她不杀我,是因为……利益……


    星时更是难过,奋力站起身来,努力爬到银灰大马的背上,喝声让马儿快走。


    苏莫被落在后面,走了约有一箭之地,他再也忍不住,仰头无声大哭起来。


    既然推我下去,为什么还要带我回来?难道让我活着就是要让我破碎得更彻底吗?


    呜呜呜。


    你怎么这么狠心……


    你一点都不爱我……


    小火飞到一旁,看着星时,无限困惑,“她问你什么了?你说啊。”


    回答小火的只有更多泣不成声的眼泪。


    远处的苏莫看着这一幕,手在袖下猛攥,怎么会有这么脾气古怪的家伙?!就应该揍到他交代清楚为止!


    黑羽大鸟飞来,苏莫默契伸臂,鸟身轻落,爪子上还抓了个纸团。


    “这是什么?”


    “不知道,他身上掉的。”


    苏莫打开一看,是被汗水浸透已经糊成一片的话本封皮,唯一行小字尚能辨认——


    “飞羽翼大将军。”


    深深叹气。


    诶,算了……


    一声尖锐的口哨,银灰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