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想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在记忆里找到宋以珩存在过的痕迹。


    宋以珩看着她皱着眉冥思苦想的样子，抿了抿嘴角，带上了点苦涩，但眼角却弯了弯，没有选择给她太大的压力，而是语气故作轻松，慢慢说道：“虽然这句话现在说出来有点迟了，但是我还是想替高中的宋以珩对你说一句——”


    他抬眼望着她，眉眼都不自觉放的柔软，带了点温和的笑意，嗓音沉稳，慢慢说道。


    “小方同学你好，我是高三2班的宋以珩。”


    他弯了弯唇角，将语气里的沉重尽可能地减少，但在看向她的目光中却还是带上了隐忍和动容，嗓音带了点哑意：“很高兴遇见你。”


    他对着她的眼，又再次重复了一遍，声音清楚而又缓慢：“很高兴再次遇见你。”


    一样的语句，只比刚才多了两个字。


    但这两个字却是为过去的他在高中的那段青葱岁月无数次下意识偏头在人群中找寻她的身影时，还有一次次想要在她面前脱口而出的自我介绍画上了句号。


    而在专属于高中时期的宋以珩的自我介绍说完的时候，方时愿忽然就愣住了。


    电光火石之间，她的记忆中仿佛也出现了这么一道声音。无比熟悉，却又好像离她遥远极了。


    “我是高三2班的宋以珩。”


    “高三2班的宋以珩……”


    “宋以珩……”


    到底什么时候她听过这句话呢？


    高三的第一次模拟考试结束时，学校曾开了一次表彰会。那个时候的方时愿对于这种表彰会大多都是去凑热闹，因为她从来都没有上去过。


    偏偏那次其他同学叫她趁着开会的时候摸出来，去超市溜一圈，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就在校长宣布“这次考试的优秀学生上台发言”时，趁着大家专心致志地看着台上鼓掌时，她则瞅准时机弯腰从座位上拉着其他人溜走，却忽略了正往台上走的一道修长的身影。


    他穿着整齐的校服，拿着演讲稿，眉目清峻，走到台上后，他弯了弯腰，随后开始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高三2班的宋以珩……”


    或许是音响里传出这次男生的嗓音无比好听的缘故，偷偷摸摸往外走的方时愿下意识停下脚步，往回看了一眼，可却因为前排交错过多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让方时愿还没有看清台上到底是什么人时，身边的同学就不由得催促说“快走了，不然要被老师发现了。”


    然后她没有选择再去看下去，回过头去，应了一声就快步离开了。


    如果当时她看到宋以珩，


    那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方时愿想不到，也想不通。


    可她只知道。


    所幸，最后她没有和面前的男生错过。


    她仰着脸，心中的酸涩感怎么也压不住，一下子红着眼圈，慢慢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有迟到的……”


    她没有想到，在那段匆忙平凡的高中岁月里，也会有人喜欢那样风尘仆仆的自己。


    对她来说，高中更像是一段时刻都在赶路的旅程，但她见过别人暗恋是什么样子。


    高三那段时期，她的同桌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孩，她在班上不算特别活跃，但为人很好相处。


    为什么对她有印象呢？


    因为那个女孩有一个日记本。方时愿总是看到她每天都会在那个日记本上写一些话。


    后来，她实在没有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凑过去，小声问道：“你每天都在写日记吗？”


    没有文学细胞的方时愿，想不通为什么每天都能有那么多事情值得写在本子上。


    同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对他小声说道：“我在记录每天和他的事情。”


    “谁？”


    “我……我暗恋的那个男生。”


    当时的方时愿，曾在书本和电视剧内都看到过“暗恋”这个词，但却从未在生活中亲身经历这个词，准确的来说，她并没有遇见过能让自己内心怦怦跳的男生。


    除了那次给她递纸条的那位同学。


    但对方是男是女她都不知道。


    所以方时愿第一次以旁观者的姿态，看完了另一个人暗恋的经历。


    或许是分享过秘密的缘故，后来同桌告诉了很多她和那个男生的故事。


    比如，她今天出去打水正好遇见了那个男生，今天下楼的时候，她喜欢的那个男生就在她身后，考完试告诉她，自己和那个男生居然在一个考场……等等。


    方时愿看过同桌在讲述她和那个男生遇见时的样子，总是笑着的，眼里光光亮亮的，里面装满了向往，说话时嘴角总是止不住上翘的，语气带着欣喜和紧张，但也会有难过悲伤的时候。


    只因为他一个人，她整个人都好像变得生动了起来。


    同桌也曾问过她有没有喜欢的人。见方时愿摇头，同桌用几乎肯定和羡慕的语气说道：“方方，你这么好，说不定也有人在偷偷暗恋着你。”


    方时愿想了很久，看着对面的女孩，认真说道：“可是你也很好啊。”


    同桌看着她，很久没有说话，最后用力给了她一个拥抱。


    其实毕业后，同桌也告诉过她，她和那个喜欢的男孩已经没有后续了。


    她知道他高考考了多少分，去了哪所大学。她还知道，那个她喜欢的男孩，毕业后很快就有了女朋友。


    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走到过男生的面前。那个她喜欢的男孩也永远不会知道，曾经有个女孩，暗恋了他很长时间。


    为他欢喜过，悲伤过。


    那天，她抱着方时愿大哭了一顿。


    方时愿当时边心疼地安慰她，边忍不住地想。


    暗恋一定是个很辛苦的事情。


    所有的悲欢哀乐都被别人所牵绊。


    如果可以，她不想暗恋别人。


    同样的，她也不想别人暗恋她。


    因为，她不想别人因为自己也这么辛苦。


    可方时愿真的没想到，当初她和同桌以玩笑的形式说出来的话，居然真的成为了另一个人的青春。


    所以当她看到现在的宋以珩站在她面前，她的心一下又一下抽地生疼，眼圈通红，抿了好几次嘴巴，最后低下头，轻轻哽咽了起来。


    “对不起……”她扁着嘴巴，看着眼前的少年，在心底里说好自己不要哭的，可一开口，一下子都憋不住了，胡乱抹着眼泪，话语也囫囵吞枣了起来：“我……不知道你……早知道你喜欢……对不起……宋以珩，我应该早点认识你的……是我迟到了……”


    她知道、宋以珩现在告诉她这一切，需要多大的勇气。他是一个那么内敛的人，却选择将所有的情愫毫无保留地释放给她。


    看到哭得一塌糊涂的方时愿，宋以珩叹了口气，抬起手，轻轻抹去她眼角上的眼泪，笑着，拿她真没办法了：“你怎么哭了啊……”他半开玩笑道：“伤心难过的不应该是我吗？况且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他盯着她，强压着眼圈的酸重，缓了口气，慢慢走上前，离她更近，定了定，最后用一本正经的语气，沉沉压压地对她一字一句说道：“所以小方同学，你喜欢我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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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时愿仰起头，眼里还带着没有完全流尽的泪水余光，望着眼前的男生，想要说什么，可喉腔里的酸重感实在太强了，只好无声地咬着嘴巴用力点点头，最后努了努嘴，神色无比的认真诚恳、一点点说道：“当然了。”


    这应该是她今晚回答这三个字最真心诚意的时候。


    宋以珩看着她，立刻笑起来，但眼眶却一点点湿润了起来。


    方时愿哭的鼻子都红红的，看到他笑，也跟着不由得破涕而笑，踮起脚尖，抬起手把他眼角的泪也耐心地擦掉，小声咕哝说道；“还说我呢，你不是也哭了。”


    “宋同学，你能不能不要哭了，我的纸都要被你用完了……”


    “你先停我就停……”


    “可是我忍不住啊呜呜呜……”


    黑暗中，两个人都在沉默地给对方擦着眼泪。


    一对视，又全都破功笑出来。


    和电视剧演的那种浪漫感动的表白场面不同，现在的他俩好像又滑稽又狼狈。


    但方时愿却觉得自己比电视剧里的女主角都要更幸福。她抿着唇角，踌躇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慢慢把自己的手伸出去。


    “要不要……”


    后面“牵手”两个字还没完全说话，她的手就被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掌牢牢握住。


    耳旁落下沉稳平静的一个字；“要。”


    于是两个人的手严丝合缝地握在了一起。方时愿盯着它们，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她慢慢抬起头，看着少年月光下分明的眉眼，问道：“那宋以珩你开心吗？”


    到现在还没忘记她给他的承诺。


    宋以珩点了下头，他垂眼，落在了自己的手上，然后缓缓握紧，嘴角有笑意溢出。


    “开心。因为……”


    宋以珩弯下腰，深深地望着她，眼里却带着明亮的笑意，喉结滚动，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落下：“以后我都是小方同学的了。”


    他的神情变得动容，身子往前，几乎是用虔诚的姿态，低头轻轻碰了碰她的眼皮，语气叹息：“方时愿，谢谢你让我得偿所愿。”


    方时愿神情一顿，随后抿了抿唇角，把手抽了出来，抬起胳膊，向前，轻轻抱住了他。


    她的脸埋进他的胸膛，听着他加速的心跳声。


    几分钟后，方时愿抱紧他，嗓音有些闷，但听得出来她很满足：“那我也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


    她扬起脑袋，一眨不眨地看着宋以珩，笑道，嗓音清甜：“谢谢你，让我拥有了一个喜欢了我这么久的男朋友。”


    “宋同学，恭喜你愿望成真。”


    ……


    那年，临近高考，班主任曾分别给班里的同学们发了一张卡片，让他们都写上自己未来的梦想。


    宋以珩拿起笔，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写上自己的目标院校或者喜欢的职业，而是在上面缓缓写了四个字——“小方同学。”


    这时候，窗外忽然响起了一道清亮的喊声：“方时愿——”


    宋以珩立刻扭头看去。


    紧接着，女孩奔跑的身影出现在教室的窗前。


    在风和日丽的天气下，她扎着高高的马尾，穿着被风钻进去的校服，出现在他的面前，阳光透过玻璃折射进来，照耀着她的背影，她的脸上还洋溢着明媚的笑，微微喘着气，额头上还沁着密汗，朝那边招手，高声笑着回应道：“我在！”


    正如他第一次见她时，永远这般明媚坚韧。


    如同烈日下的向阳花一般。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