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正温存着，外面响起了一串敲门声。俩人对视都有点困惑，这么早谁会来？


    门一开露出李雾带笑的脸，他招呼道：“又见面了大娘。”


    待四人一齐坐下，李雾笑容灿烂、陆凝冰神情淡漠、王喜一脸疑惑、只有元娘客气开口：“还未感谢二位，托你们的福，今天我丈夫刚好回来了，不嫌弃的话可以稍坐吃顿早饭。”


    李雾摆摆手，“不用客气，大娘，我们这次来是……是给珠珠治病的！”


    王喜警惕地放下茶杯，“二位是大夫吗？不敢劳烦，我女儿在镇上看过了，大夫说吃个一两年的药就好了。”


    李雾抓耳挠腮，耳边的坠子晃晃悠悠，陆凝冰道：“其实你女儿……”


    “其实你女儿这个病，我有药可以立刻治好！”李雾急忙打断，恳求地看着她，陆凝冰抿唇把没说出口的话咽回肚子里了。


    夫妻二人顿时一惊，“您……您说得是真的吗？”李雾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进珠珠房间的时候，李雾顶着夫妻二人疑惑的眼神把兔狲也抱进去了。


    李雾把兔狲放在女孩床边，拍拍手，“这小胖猫还真够沉的，师姐，靠你了！”


    陆凝冰伸手把珠珠的残魂从兔狲身体里引出来，看了一眼床上满身死气的女孩，她闭目施法。


    珠珠意识回笼的一瞬间，恍如隔世，忍不住摸摸自己的头，身上令人胆寒的疼痛感居然不见了。


    她转眼看到床边站着两个人和……她的猫猫。


    其中一个特别好看的姐姐声音冷冰冰的：“你有一柱香的时间，随后就会魂飞魄散。”


    另一个也很好看的哥哥眼睛里好像有泪光，似乎很伤心的样子，看她的眼神她形容不出来，但能感觉到是善意的。


    猫猫坐在床角看着自己，珠珠晃晃脑袋。繁杂的画面在脑海闪过，她记起来了，自己好像……死了？


    元娘和王喜在堂屋忐忑地等着，既期待女儿完好的出来，又害怕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终于在王喜喝了十杯水，元娘手中帕子都快绞烂了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珠珠走出来，苍白的脸上挂着软软地笑，“娘，爹你回来了。”


    夫妻俩喜极而泣，上前紧紧抱着女儿，止不住地说：“好……好……好……病好了就好。”


    随后一家三口想要对着二人千恩万谢，几欲下跪。李雾无措地拦住，他满脸苦涩，说不出一个字。


    陆凝冰突然开口：“我是青霄宗修仙之人，你女儿有灵根，你们愿意让她斩断凡尘，随我修炼吗？”


    她指尖亮起冰蓝灵力，腰间的寒霜剑瞬间出鞘，悬在半空，屋内的温度都开始降低，一瞬间让二人信服了。


    夫妻俩愣了半晌，又惊又喜，随后是浓浓的纠结与不舍。


    女儿竟有这么大的机遇，能脱离凡身，成为修仙之人。可是女儿还这么小，而且这一走说不定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俩人犹豫了下，不忍因为自己的私心让女儿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还是同意了。


    陆凝冰点头：“你们有半柱香的时间道别。”


    “多谢仙长。”


    陆凝冰二人到屋外给要分开的一家人腾出空间。阳光洒遍大地，李雾跟在后面，耳边坠子反着亮光，“师姐，你怎么想到这么好的理由。”


    “唉，我当时真的是不太忍心告诉他们真相，珠珠好可怜，他们父母也好可怜。”


    “王喜好不容易采到冰莲以为可以救珠珠，但是他不知道珠珠已经死了，太惨了，我最害怕这种事……”


    陆凝冰有点恍惚，身后李雾絮絮叨叨的声音都变得模糊。


    父母爱子，为之赴死，子爱父母，惦其平安。


    普通的凡人也拥有这样的执念，李雾作为修仙之人也能感悟凡人之情。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或许这也是一种道。


    聆心兀自运转着，隐约间元婴那道坎似有松动。


    她闭上眼睛，大概有些理解，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的违背道心，跟着李雾一起编这样一个善意的谎言了。


    珠珠坐在小凳子上，看着忙忙碌碌收拾行李的母亲，听着身边父亲对自己的嘱托，感觉自己有点想哭。


    “女儿，你跟着仙人走了以后，要多听她的话，修炼要刻苦，少说话多做事。”


    “珠珠啊，要是不成你就回家，娘还养你。”


    “说什么傻话呢，珠珠是有大造化了，一定要努力，遇到什么事情先想想……”


    “要是……要是有时间，路过这里回家看看。”


    珠珠依赖地抱着母亲，眼泪无声流下，“娘、爹，你们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想我，我这一走可能没什么机会回来了。要是有可能，我下辈子还做你们的女儿。”


    “傻孩子，说的什么话，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女儿。”


    “不说了不说了，又不是生离死别，你好好的，爹娘就好好的。”


    “好了好了，快擦擦眼泪，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先出去吧，别让人家仙长催咱们。”


    元娘紧紧地拥着女儿，满脸泪水，心里仿佛缺了一大块，呼呼灌着风。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慌感让她不明所以，只能最后抱着怀中的小人，安抚地摸摸她的头。


    王喜用衣袖沾沾眼睛，背起收拾好的行李，拎着女儿和妻子的毛皮袄子，催促道：“来，把袄子穿上，咱们走吧……”


    兔狲一直窝在珠珠身边，一动不动看着他们。


    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夫妻二人牵着瘦小的女儿迈步走出，兔狲跟在旁边。


    “仙长，多谢您二位，不仅救了我女儿，还要带她修仙，真是无以为报。”王喜说着，把手中的冰莲递了递，“这朵冰莲不知道对您有没有用……请您收下。”


    陆凝冰盯着冰莲看了会，摇摇头，“不必。”


    李雾此刻心绪很复杂，他从玄冰手环中掏出一个小瓶飞到元娘手里，“这瓶子装着两枚丹药，可以强身健体，送给你们二人。”


    “这……多谢二位仙长，真的非常感谢……”夫妻二人拥着女儿鞠躬道谢，随即不舍得把她往前推了推。


    珠珠走到陆凝冰李雾二人身边，转身深深看了爹娘一眼，跪下磕了个头，“爹、娘，女儿走了。”


    陆凝冰和李雾带着珠珠御剑而起，夫妻俩看着三人背影慢慢变小。


    元娘的一颗心仿佛也跟着飞走了，忍不住大喊：“珠珠！要照顾好自己，不行就回家，娘等着你！珠珠！要不然咱不去……”


    王喜压抑着心中的酸涩，俯下身去扶崩溃大哭跌坐在地上的妻子，不禁也红了眼眶，兔狲在旁边看了一会，扭身跑了。


    三人御剑飞出镇子，落在一处雪地，四周空旷没有任何遮挡物，阳光温暖地洒在珠珠身上。


    她站稳便朝二人跪下，“谢谢你们。”


    李雾上前扶起她，摸摸小姑娘梳得整整齐齐的发辫，伤感道：“珠珠，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珠珠摇摇头，被阳光晒得粉红小脸上，露出一个不符合年龄地笑，“没有啦，谢谢哥哥姐姐，这样很好了。我爹娘虽然伤心，但是不知道我死了，他们有希望，可以过得很好。”


    小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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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实在早慧，看事情比一些大人都透彻，若不是造化弄人，或许……唉。


    此时一只圆滚滚的动物从远处跑来，速度很快，四爪翻飞，身后扬起大片飞溅的雪。


    “猫猫！”珠珠有些惊喜，待兔狲跑到她身边，蹲下来和它贴贴，轻轻顺顺它跑乱的毛，“猫猫，你来啦，谢谢你哦。”


    兔狲乖乖窝在她怀里，喉头发出一串低低的呜咽声。


    珠珠拍拍它，哄道：“没事哦，猫猫以后再找不到吃的还可以去我家，我和娘说过你是我的好朋友，她肯定会喂你的。”


    兔狲清澈的瞳仁湿漉漉的，似乎生气的“喵”了一声，却也没挣脱小姑娘的怀抱。


    时间流逝，珠珠的身体死气蔓延，眼皮慢慢沉重起来，眼神渐渐涣散，口中还在喃喃：“猫猫也要照顾好自己，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须臾间，小姑娘的身体软软滑落，灵魂从额间冒出，透明的魂魄化成星星点点的白光散开，直至世间再没有半点痕迹。


    兔狲扁着耳朵，蜷着身体伏在珠珠怀里，尾巴圈着女孩的手腕，闷闷发出“呜呜”悲鸣。


    “这小胖猫还挺通人性……好猫。”李雾眼睛有些酸，苦笑着压下心底情绪。


    陆凝冰抬手，一股冰蓝色的灵力游到珠珠身上，她的身体缓缓化成一团水流融入地下，突然间洇湿的泥土中探出一抹绿芽。


    似有些诧异，陆凝冰走近端详，沉思片刻，掏出一枚丹药碾碎洒下。


    稚嫩的芽苗瞬间开始抽条，不一会长成一株半人高的小树，随后开出一树金灿灿的腊梅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一片黄色的花瓣缓缓落在兔狲鼻子上，它眼睛慢慢瞪圆，爬起来转过身对着李雾“喵呜”叫了几声。


    李雾偷偷瞅了眼陆凝冰，犹豫了下小心的把小树连着根上的泥土拔出来，兔狲立刻叼起来用灵力护着往来路跑去。


    李雾紧张地看着陆凝冰，期期艾艾地开口：“师姐，其实我……”


    “先回客栈。”


    陆凝冰转身，李雾略庆幸地舒了口气，跟了上去。


    元娘收拾好情绪烧了一大锅热水，催着王喜去清洗，自己则开始在厨房做早饭。


    火柴在灶里噼里啪啦地烧着，升腾的烟雾着实有点呛人，呛得她的眼睛又有点酸，险些落下泪来。


    门口传来“吱啦”的响声，像动物的指甲划过硬物，她往炉灶添上一根木柴，擦擦手起身去看。


    一开门，竟是女儿的朋友——那只猫猫，猫猫站在门口，嘴巴里还叼着一株小树。


    元娘心下怪异，心跳不免快了几分，她试探地伸手，猫猫立刻倾身把树放在了她的手心。


    小树根系沾着湿润的泥土，鲜嫩的花朵挂在枝上，还缀着点露水，是一株开得正艳的腊梅。


    她轻轻捧着，找来一个花盆，把树栽进去。


    不自觉伸手比划一下，竟和女儿差不多高呢。这样想着她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笑着笑着眼泪居然不自觉又滚了下来。


    她吸吸鼻子，小心地把花盆挪到窗边，稍微打开一点缝隙，继续做饭去了。


    吃饭的时候，元娘和收拾干净的王喜说起刚才的事，闻着一室暗香，夫妻俩内心似乎也得到几分安慰。


    看着腊梅树旁的猫猫试探地闻了半晌，才慢慢吃起碗中的鸡蛋，俩人相视一笑。就这样和女儿的朋友一起等着，说不定女儿有一天路过能回来看看呢。


    往后的几十年，这只硕大的猫猫和这株停留在珠珠9岁个头高的腊梅树一直陪伴着他们，过完了充满思念又不那么孤独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