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二

作品:《我拿暴君当替身

    28


    随阿福而来的两位军官态度急转。


    一个打马折返,一个则留下,似在看管住他们。


    丁小粥到底不是两年前没离开过村子的小哥儿。


    他佯装无知,先劝住阿福,安然回家去。


    关上门,转头,他显出紧张:“阿焕,他们是不是要抓你?”


    有时,丁小粥会梦见阿焕以前是山匪,有天,落网被抓,每回都会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阿焕安慰他:“不怕,我早在洪建业那对过了。通缉犯画像里没有我。”


    丁小粥怔忡。


    何时的事?他一无所知。


    阿焕读出他心声般,解释说:“我总得保证我无命案在身,不然怎么和你成亲?那岂不是连累你。”


    丁小粥想,他都不敢去查。


    原来阿焕想得那么周到。


    “我想,他们应该是认识我的家里人。”


    “怎么说?”


    “我大概出身京城——我查过,你救我前几日有艘京里来的船,乘的是京官。我还熟悉京城口音的官话……”


    沥述到一半,阿焕停住,握住丁小粥冰凉的手。


    以前,对丁小粥来说,锦官城就是至了不起的大地方。


    但他听人说,锦官城与京城比又不值一提。


    不知何时,窗外飘起小雨。


    雨丝牛毛细,静悄悄的,将新葺的雪白窗纸打湿。


    外头是横亘一色的乌黑的夜。


    屋里只点一盏小灯,微弱的光在抵御着。


    阿焕无限怜惜,急起来,抚摸他手背:“不怕。”


    丁小粥仰起煞白的小脸,茫茫然的:“我们接着要去京城吗?”


    有点怕,又不是很怕。


    阿焕:“小粥,我只要你,我不要荣华富贵。”


    说得十分轻描淡写。


    丁小粥:“世事未必尽如人意。你我现在都是平民,民不与官斗。他们要挟你走,我只能跟着去。”


    见丁小粥脸颊紧绷,手心、鼻尖都沁出汗,很可爱,阿焕不合时宜地笑了:“要是他们真抓我去蹲大狱,你也跟啊?”


    “跟。”丁小粥却当了真,毫不犹豫地点头。


    阿焕:“……”


    原想哄哄他胆小的小哥儿,结果倒是他被哄到了,酸涩的柔情翻涌在心口。


    他俯身搂住丁小粥,如拱珍璧。


    一时间。


    他们仿佛回到锦官城的雪夜,依偎取暖,总觉得永远不会分离。


    “拜堂时我们说好的,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是,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阿焕抚摸丁小粥的背,又瘦又薄,在他怀里微微发抖个不停。


    明明这样胆小,他却一点也不怀疑丁小粥的勇敢。


    阿焕约莫有不祥预感。


    不知忒地,他低头对丁小粥说:“要是我们失散了,小粥,你要来救我。”


    救?为什么这么说呢?


    丁小粥不太明白。


    阿焕自个儿也懵住,皱眉不解。


    但丁小粥爱阿焕,自然刀山火海也是敢去的。


    他当作在发誓:“一定。”


    29


    陈副官很快返回。


    与他同行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一看就不是等闲人物,衣着光鲜,面容隽秀。


    男子见到阿焕,泪如雨下:“主人。”


    阿焕拦住他下跪:“我不认识你。”


    男子好生尴尬。


    阿焕已有决意,平淡地说:“我不知我过去究竟是何人,我死过一回,重获新生,现在过得很满意,亦不打算回到曾经的生活。请不要来打搅我。”


    男子犹自怔怔,直到要被请出门,他才剧烈地说:“主公三思啊!”


    阿焕:“我不是你主公。”


    “主公!你就算化成灰,小人也识得清!”


    “哈哈,是吗?请走吧。”


    “您、您怎么这样了?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那些贼子,竟然这样谋害您!让您沦落到这种乡野田地……”


    “这里挺好啊,是我与我的小哥儿的新屋。”


    “啊?……您成亲了?”


    “是,我成亲了。”


    男子如遭雷击,呆站原地,似要昏倒过去。


    阿焕忽然想起个事,又拉他过来。


    “主公请讲……”


    “咳,我在原来地方,没有成亲吧?”


    “没有……”


    “也没有未婚妻吧?”


    “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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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好。我隐约感觉是没有的。”


    “……”


    这时,一个念头自顾自地注入阿焕的脑袋,让他突兀地问:“你来找我的事,除了你们,还有许多人知道吗?”


    假如只有这么两三个人知道他在这的话,都杀了,是不是就清静了?


    他这样想。


    这种想杀人的冲动其实不是第一回。


    以前偶尔也会有。


    他想,对于失忆前的他来说,兴许杀人是平常事。


    但一想到丁小粥那张软糯胆怯的脸,他立刻就又对自己说,杀心还是别那么重好,小哥儿会吓到的。


    再后来嘛,因为丁小粥生的那场大病,大家懂的,他更要心怀慈悲。


    被注视的男子陡然打了个冷痉,他牙关打颤:“不,只、只有我。”


    阿焕多凝看他一眼,叹气挥手:“请走吧。”


    男子一脸地失魂落魄,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门去。


    甫一跨出门槛,凉风迎面。


    春寒料峭,一阵冷意像自他的脚底心钻进骨髓。


    陛下……陛下怎么变这样了?


    他那雄心壮志、桀骜狠厉的陛下呢?


    脑子坏了?


    陛下不是同他们说,纵然粉身碎骨,纵然被天下人负尽,也要改天换日,经不世之伟业吗?


    这段时日,陛下失踪,大家都在苦苦支撑……


    他越想越热泪盈眶。


    正这时。


    他似有所感,朝院子的一角看去。


    一株芬芳的黄腊梅旁站着个小哥儿。普通相貌,普通到丢进人群里挑不出来。


    但那双眼睛很清亮,小动物似的在暗搓搓窥视自己。


    四目相对。


    丁小粥紧张了一瞬,轻轻揖身。


    “你是……?”


    他下意识地回了一礼,刚开口要问。


    砰。


    陛下推门而来,牵起小哥儿的手,宝贝似的揣屋里去了。


    “是你家里人吗?要打招呼吗?”


    “不用,不管。”


    等等。


    不对啊。


    没记错的话,陛下方才说成亲了。


    他难以置信。


    难道就是和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哥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