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也不是血，是遍地残肢。


    轰——极冷极热交替膨胀出斑斓诡异的天象，沙石滚滚，目不能视三尺之外，蓝星仅存的地貌，被皑皑冰雪覆盖的世界最高峰也在这一击湮灭了。


    猩红深处，八根寒光凌凌的金晶钢链束缚着一口毫发无损的黑棺，却是一片死寂。


    ……终于要结束了吗？


    黄沙漫天，周天镜片碎裂，胸口处有一个血肉正在蠕动的空洞，惨白的唇角带笑，他能量化的心脏仅剩发丝般粗细，但还在跳动。


    他还活着。


    他赢了。


    咔、咔咔咔咔——锁链寸断——周天还没来得及回头，他的残存的心脏被一只苍白柔弱的手抓住，然后捏碎，乐只茸头发卷卷的，脸蛋白白的，神情是没有经历过末世的柔软宁静，只是瞳孔猩红，牙也是锯齿状。


    十阶异能者心脏会能量化，但还是血肉之躯。


    周天倒下，乐只茸顺势趴下啃食周天的喉管，殷红的血顺着乐只茸精致的下巴往下淌，周天没什么表情的替乐茸擦下巴：“衣服都脏了。”


    天空早不复当初的湛蓝。


    他的瞳孔也没了光亮。


    “你吃了我……也行。”


    “变厉害点。”


    .


    乐只茸于噩梦中惊醒，大口的喘着气，心脏疼到要窒息，浑身冷汗淋漓。他奋力坐起，踉跄着去找药。


    瞎子也有好处。


    至少不用去开灯。


    一片漆黑中，奥迪心血康、硝苯地平……乐只茸干吞下一把药，等心脏好受些了才想去倒水。他前天才过来，还不熟悉摆设，幸好房间也没其他东西。


    乐只茸抓着玻璃杯到水时才有空儿想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几乎看不到，听力也不好，心脏都动过手术。


    可能是他家有钱，哦，肯定是他家有钱。


    周天就是他爸买来的。


    哦，不，是资助。


    .


    乐只茸儿时身体差到只能住疗养所，医生护士都对他很好，但是没有同龄的玩伴。


    四年级，再次做手术近乎失明失聪只坐在轮椅上的乐只茸以为自己要死了，他不想留下遗憾，难得提了要求，说想要一个伙伴。


    ……周天其实不近视，是乐只茸有点怕。


    他是看不到，但能感受到周天冰冷刺骨的视线。他爸抓着他去拉周天的手，他只摸到了指骨和一张薄薄的皮，这感觉非常的惊悚。


    其实除了畏惧，就是一点怜悯。乐只茸实在想不到世界上还有这么惨的人，他爸既然已经收养了周天，也不会差这点钱。


    周天要是陪着他，就只能跟他一起待在与世隔绝的疗养院。


    周天好不容易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就在乐只茸想拒绝的时候，周天主动抓住了乐只茸的手。


    ……乐只茸摸到周天手臂上密密麻麻的手术缝合疤。


    乐只茸不知道周天得了什么病。


    但终于有伙伴了。


    ……


    之后的事似乎顺理成章。


    乐只茸又聋又瞎需要照看，周天又需要讨好乐只茸这个衣食父母。


    吃饭、穿衣，甚至洗澡……乐只茸十五岁的一个炎热的夏天，狂风骤雨急至，教室忽然停电，学生推搡桌椅，尖叫乱窜。


    周天像以往一样拉住茫然的乐只茸。


    少年已经不像初见那般单薄，手掌非常有力并温热，乐只茸很突兀的问了声：“周天，我喜欢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乐只茸只能感觉到光亮，但能感觉到周天注视他了许久。


    又聋又瞎，还是个男孩子，乐只茸大概知道周天的答案了，他正想说拒绝也没关系，周天温和的嗓音传了过来：“好。”


    乐只茸高兴了许久。


    可之后的三年，却像之前的每一天。


    吃饭穿衣洗澡，周天温柔客气的照顾着他。


    乐只茸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但有同学夸他好看的，可一直到十八岁，他都许愿了，周天也不跟他接吻。


    .


    乐只茸的心还在绞痛，去摸眼角，泪还没干。


    《无尽》的剧情是以画面的形式呈现的，但乐只茸只能看清和他有关的内容……高温极寒山崩海啸，背了十年黑棺、一直喂他，最后被他生啃的周天。


    乐只茸想到那一幕还是想吐，但他忍住了。


    他摸索着站起来，去找助听器和电话，他妈早逝，他爸为了他的病忙碌，常年待在国外的研究所，一年只能联系上一次，他现在能联系上的只有周天。


    许愿没被回应。


    乐只茸没想再耽误周天，周天成绩很好，身体还健康，又能经常接到女孩的情书，高考应该天高任鸟阔。应该谈一段正常的恋爱，过正常人的一生。他提了分手后就搬走了。


    手机号码都删了。


    可这么多年了，他早就熟记于心，拨通号码的这半秒漫长的好像过了一辈子，终于：“周天哥？”


    周天正在le大厦，要求和乐只茸他爸通话。


    乐只茸身边不止他，还有护工保姆司机和管家，乐只茸一走，他都不知道乐只茸搬去了哪。夜很深了，五彩斑斓的霓虹像会呼吸般跳动。


    乐只茸一直很依赖他，他想不到乐只茸会一声不吭的走，他很少叫乐只茸全名：“乐只茸。”


    招待在一边。金丝眼镜、白衬衫，周天往外走了两步，“我会生气。我会担心你。”


    虽然谈了三年了，但这一刻乐只茸才有点暗恋成真的感觉。


    乐只茸兴奋的在床上滚了滚。


    乐只茸又聋又瞎，周天的视力和听力却很好，他还足够的了解乐只茸。


    滚动的摩擦声和乐只茸的兴奋都不细微。


    乐只茸总是很容易开心很容易满足。


    乐只茸钻被窝里把自己的头发也搞得毛茸茸的：“不分手了。你现在来接我好不好？”


    此刻距离乐只茸于噩梦中惊醒也不过五分钟，他潮湿的额发还没干，仍然心有余悸，“就是极寒高温山崩海啸，我们也永远永远，一辈子在一起。”


    你知道什么是永远永远，一辈子在一起么。冰冷的镜片下周天的眼型堪称完美，就是没什么温度，但他从不对乐只茸说不：“好。”


    他主动问道，“你定位呢？”


    “我定位……”


    乐只茸眼睛不好，一般用语音助手操作手机，但没等他用语音，数以万计的拖着艳丽尾焰、科学难以解释的生命体穿过大气层、撞向地球。


    乐只茸耳边传来一阵刺耳的爆鸣——


    “珠海迦南A-16号。”


    乐只茸这会儿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只是下意识朝外看，窗户顶住了声波冲击，没碎，但没挡住光，爆裂炽热的光在乐只茸模糊的视野极亮极亮——


    .


    “乐只……”


    周天离一处“陨石”很近，伴随着女招待的尖叫，热辣的气浪击碎钢化玻璃，炸起无数碎片，哗——


    周天的眼镜被吹的歪了，脸颊也被划出一道血痕。


    六十层楼高。


    刚没站稳就是死，周天很久没受过伤了，他细而长的手指轻压伤口，感受了下疼痛后，轻轻刮掉血才往回走。


    通讯断了。


    回拨。


    再拨。


    没等周天走出几步，窗外的霓虹如被镰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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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麦子一样成片的倒下，显然，刚刚的爆炸毁坏了城市部分供电线路。


    女招待也已经不叫了，喉咙痒、非常痒——她惊恐的捂住嘴，黑血还是不在往外涌，眼、鼻、耳，“救……”


    周天刚把手机放回口袋，就看到了下饭的一幕。女招待的血管活了过来，在挣扎……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体而出。


    绽放成了一朵粘稠的猩红蒲公英。


    非常的掉san。


    《无尽》是灾难无尽的意思。


    陨石袭击蓝星的当晚全球90%的人类陷入了昏迷，蓝星下起了一人深的雪，急速降温至零下负六十摄氏度。次日，再醒来的人就变异成了丧尸。


    在极寒天灾中艰难的抵御了半年丧尸，温度上升，白雪消融，主角团还没高兴就又迎来了六十多度的高温。


    大地干旱，寸草不生。


    更恐怖的天灾随着升温来了。


    山崩、海啸，主角团千辛万苦建立起的基地被无情的摧毁后，又迎来了动植物们更掉san值的生化变异。


    但就好比主角团千辛万苦的打败周天，却迎来更深的绝望一样，一切其实在一开始就有了铺垫……生化变异早在陨石袭击蓝星时，就悄无声息的开始了。


    只是它们还太弱，生物的本能让它们隐匿了起来。


    ——见过风滚草吗？


    粘稠的红蒲公英直直的滚下六十楼，一跃之下后隐入了黑暗。


    而目睹一切的周天只是事不关己的推了下眼镜后就坐电梯下楼了，le大楼有备用电源，电梯还能用。


    乐只茸在珠海市，离他有一千多公里，他得马上过去。


    这世道，他怕乐只茸活不过两天。


    .


    乐只茸想报警说极寒天灾要来了，但他的手机在给周天打完那个电话没信号了，网都没了。


    末世来的快得乐只茸有种荒谬感。


    对了，极寒，乐只茸视力很差，对这还不熟，只能凭着感觉往前走。他没看过海，想来看看，就定了个海景房。


    他得看看窗户破没破。


    不然今晚就得冻死。


    电话不通，网络消失，陈姨一脸焦急地敲门：“小少爷？只茸？”


    乐只茸看剧情只能看到和自己有关的那部分。


    《无尽》里，周天费尽周章的找到他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原著说他栩栩如生，仿佛只是睡着了，但是已经冻死了。抢到食物和保暖物品的陈姨陈叔两夫妻还活着。


    雪比房还高，正值夏季，珠海还是南方，他们连羽绒服都没有，食物倒是有，但也顶多够吃一周。零下七八十的极端天气，没人清路，徒步几十公里出去找物资就是死。


    困兽之斗，弱肉强食，他死了也正常。


    乐只茸知道周天很快就会来，但不能赌，他摸索着去开门：“去超市。”


    “不知道还有没有陨石雨。”陈姨忧心忡忡，“外面肯定很乱，小少爷——”


    乐只茸在桌边给周天留纸条，写明自己的去向，他没了视力和听力，其他感官就很敏锐：“好冷。是不是下雪了。”


    什么？陈姨怀疑自己听错了，但也忽也感觉到一阵寒意。


    下雪了。


    本该炎热的九月竟飘起了棉絮似的雪花。


    夜还深，那鹅毛般纯白皎洁的雪竟然亮澄澄的。


    乐只茸早些时候视力还没这么糟糕，后来才学的盲文，他是会写一些我去超市的字的，为了避免周天看不到，他写了很多条。


    陈姨还在犹豫。


    白T，卷毛，一双没有光泽，但标准的琥珀色的瞳孔，乐只茸几乎从不生气，很像小天使：“跟我走。这栋别墅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