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一生中，最尴尬的下午茶时间之一。


    当然，美国佬们不太喝下午茶这种东西，选项有限，导致这次下午茶轻而易举就能摘得桂冠。


    但主要还是因为，旁边坐着的人。


    左边是她的前老板，右边是她的现老板。


    对面，是臭着脸的杰森·陶德。


    斜对面，是说话毫不留情的魔法画像。


    斯蒂芬妮想不出比这更理想的下午茶的阵容。


    或者有，比如蝙蝠侠能想出来类似于左达克右莱秃，白超在身后，不义要脑控。


    但是那不是斯蒂芬妮这样的二线，甚至三线英雄应该考虑的事情。


    没有人说一句话。


    斯蒂芬妮只好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桌子上。


    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糕点，司康饼，柠檬挞，马卡龙，南瓜蛋糕，还有那天埃莉诺吃过的泡芙，奶油饼干做成了魔杖的形状，蛋糕则是坩埚形的。


    其中有个盘子放着迷你三明治，堆了四种颜色的三明治，小巧可爱。


    ……也看起来最安全。


    她想了想，挑了一块红色的。


    “有意思。”埃莉诺看到她的选择，突然开口。


    埃莉诺和杰森都拿了绿色的。


    好在这句话将之前的沉寂尴尬也撞散，埃莉诺叮嘱没吃东西的布鲁斯：“稍微吃一点，等一下还要喝药。”


    只有阿尔弗雷德这么说，布鲁斯才会听。


    斯蒂芬妮想着。


    下一秒，她看着布鲁斯·韦恩真的缓慢将手伸向迷你三明治。


    选了块蓝色的。


    “……”


    已经不是很好奇是不是绿色的三明治比她的红色的那块好吃，也不好奇布鲁斯居然会那么听话。


    她更好奇布鲁斯·韦恩怎么能够从里面挑选那个……看起来有自己的独到之处的颜色。


    布鲁斯也不是很想。


    但是埃莉诺说他确实需要喝魔药。


    而不按照她的吩咐，选择空腹喝药，可能会导致一些，不受控制的魔法效果。


    当然，仅仅是因为出于蝙蝠侠的谨慎，对于魔法侧的老道经验。


    并不是因为小时候吵着不喝药被她灌下药后打嗝的时候会吐泡泡。


    当一张桌子上坐了几代人的时候，最小的那个就会成为牺牲品。


    会被笑容可掬，自以为体贴的家长拽起来：“来，给大家伙表演个节目，大大方方的哦。”


    除非会有英勇且善解人意的哥哥姐姐站起来大喊，我最近谈恋爱了/辞职了/怀孕了才能化解。


    杰森·陶德只有英勇，且早已辞职，目前单身，还不会怀孕。


    对陷入表演困境的斯蒂芬妮来说，是个铁废物二哥。


    于是斯蒂芬妮成了第一个被拽出来当话题的对象。


    “你的漂浮咒练得怎么样了？”


    当然很成功啦，现在已经能用漂浮咒把糖果扔出蝙蝠镖的效果了。


    天性乐观的斯蒂芬妮苦中作乐，只捏着自己魔杖的前端，任由它在自己之间滚来滚去，开了个玩笑：


    “老实说，我都快能用漂浮咒把糖果精准打进布鲁斯的茶杯里了。”


    布鲁斯低头将茶杯笼在自己的怀里。


    ……亲儿子说得对，他出门是应该带个杯盖。


    “但我感觉，我好像没什么天赋……”


    漂浮咒，顾名思义，重点就在于漂浮，是自由不羁，摇曳轻盈的。


    正版和斯蒂芬妮版本的差距就像是三十年前的小美人鱼，和现在的小美人鱼。


    名字差不多，但各有各的——底色。


    通常孩子说这话都是需要鼓励，支持，声援，引导。


    埃莉诺的话亲切中带着慈和：“你说得对。”


    像是历经了三十年风雨的老教师，稳重，柔缓，且致命。


    斯蒂芬妮抿着嘴，手里的三明治一分为二，手段残忍精确。


    确诊了，你真的是布鲁斯的亲戚。


    “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科目，也许你不擅长魔咒，晚一点你可以来跟我试试草药学和魔药学。”


    这让斯蒂芬妮的心中燃起了希望的火苗：“真的吗？”


    “那你有不擅长的科目吗？”


    埃莉诺用指尖捻起一块马卡龙：“我不擅长占卜学。”


    “所以五年级的O.W.L. 也就是普通巫师等级考试后，虽然我的成绩可以继续选修占卜学，可我还是放弃了。”


    “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教你入门。”抿了一口茶水，埃莉诺盯着暗红色的茶汤：“我不推荐，因为有茶叶渣的茶令人讨厌。”


    奥米尼斯加入他们的对话：“你不是拿了个O（优秀）吗？”


    而他当年只能拿个……呃，他申请没去考，因为他拨不开迷雾，看不见未来。


    “不错，但是我觉得我的水准只能拿E。”埃莉诺说的很是坦然。


    她快活地眨了眨眼睛：“但是当教授是你好朋友的母亲，她就会特别懂你这一年有多忙。”


    况且占卜学这门课，重点体现学生对于未来的迷茫，可能教授也会酌情地……迷茫一下评分标准。


    奥米尼斯并不信，因为欧奈教授是个很严格的人。


    但是他同意占卜学是门难以评分的学科。


    可埃莉诺并不打算放过主动跳入对话中的奥米尼斯：“奥米尼斯不擅长魔药学和魔法史。”


    “他在魔法史上光明正大地睡觉，而且上魔法史的时候心情特别差。”


    奥米尼斯的画像不记得有这么一段，但是他确定自己有本体所有的记忆：“我心情不好？”


    埃莉诺正色道：“是的，当时教授说让我们去霍格沃茨里边走边学习，所有同学都和我打了招呼，只有奥米尼斯你没有。”


    甚至出了门之后就在教室门口直接坐下，根本理都不理她。


    “……因为当时我刚入睡，就被一个幽灵穿过了上半身，我还能保持直立姿态走到教授门口就已经很有意志力了。”画像中的少年在狭小的空间内踱来踱去，语气中还带着克制的火气：“非常感谢当年你对我的关注，埃莉诺！”


    听了一耳朵八卦的斯蒂芬妮心满意足。


    但是人类对于长辈的故事也就听一乐，真开心还得是同龄人的痛苦。


    斯蒂芬妮眯起眼睛，冲着杰森嘿嘿一笑。


    正在炫三明治的杰森抬起头，正色道：“我没有……”


    “魔药学。”


    两个人的目光在同一时间聚焦在蝙蝠侠的身上，后者正吃着曲奇饼，护着红茶杯，声音笃定，清晰，果决：“他不擅长魔药学。”


    “说什么胡话，老……”杰森说到一半，目光瞄向埃莉诺。


    埃莉诺正对着他盈盈浅笑。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埃莉诺的窗户正在告诉他，噜噜的旁边缺一个会自动鞠躬的红头罩型门铃，限用七天。


    “……呃，布鲁斯，我魔药学还不赖。”


    他能够熬振奋魔药，且不炸锅，他不允许别人这么诋毁他的魔药水平。


    奥米尼斯道：“你的水平不叫不赖，而叫巨怪。”


    声音十分冷酷，比给超人生儿子造舆论，养孩子且把财产都给儿子还要大喊我讨厌死你了啦的莱克斯·卢瑟还要冷酷，还要冷脸。


    “奥米尼斯！”有的时候真的很讨厌奥米尼斯只是一张画。


    斯蒂芬妮咬着三明治回想红头罩的光荣历史，他还是罗宾的时候，没人说过他会魔法。


    ——介于这个关于罗宾的情报是从提姆那里得来的，她觉得是可以引用到论文里的可信度。


    那杰森学魔法的时候，正是离家出走的叛逆期。


    等他回来之后，红头罩又成了哥谭里面靓丽的火力线。


    所以布鲁斯是怎么知道他的学习进度的？


    ——


    布鲁斯也不想知道。


    多年以后，布鲁斯面对埃莉诺小屋的下午茶时，还是会想起那个不寻常的夜晚。


    那天晚上，蝙蝠灯亮起的并不频繁。


    他阻止了五起银行抢劫，八次零元购，十五次偷窃，三次大范围爆|炸，以及一个阿卡姆越狱犯。


    只有一个阿卡姆越狱犯，谁不说那是会选为感动哥谭十大夜晚的程度。


    完全可以称得上轻松愉快。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


    按照往常的惯例，蝙蝠侠接下来的使命应该是，在某个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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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屋顶和人做一些深入交流：


    比如猫女，比如塔利亚，比如超人。


    但是那天晚上，蝙蝠侠想起了自己老管家的谆谆叮嘱，想起卢修斯的幽怨眼神。


    他没有上自己布鲁斯·花花公子·韦恩的号，直接回家。


    脱制服，包伤口，吃夜宵，换睡衣，完成一整套流程的精致哥谭王子，在凌晨四点就美美睡下。


    早到老管家都快要感动流泪，甚至决定将早已从老爷房间撤走的‘乖孩子’马克杯给送回来。


    哥谭时间凌晨四点半，空气突然传来波动，声音不大，却也没做掩饰。


    很像是超人破窗而入，在他床边跟他说‘你唯一需要跟我说的是晚上好克拉克，不需要问我你怎么进来我家，别忘了赔我窗户钱这种没意义且伤感情的话。’


    刚睡了半个小时的布鲁斯·韦恩从床上跳起来，想着如果是超人的话就给他0.5秒反应时间来放松肌肉再打过去。


    但不是超人。


    只是一只静静地躺在他被子上的信，信封鲜红。


    蝙蝠侠不会贸然打开来历不明的信件。


    他保持距离，站在窗边。


    黑发蓝眼的男人俊美无俦，他因疲惫与思虑而略显空茫的表情，被月光晕染成虔诚的神圣。


    美好到要是在希腊神话里，下一秒月光就会变换成一个身披床单，手持闪电的臭不要脸老登。


    信先动了。


    布鲁斯瞳孔一缩，看着那漂浮在半空中的红色信封。


    身着丝绸睡袍的布鲁斯拉开战斗步伐，双腿拉开，一前一后错开而立，丝绸睡袍从腿上垂落，肌肤暴露在冷空气中，让布鲁斯精神更清醒。


    红色的信封抖动身体，信封开口处猛地张开！


    幻化成一张血盆大口。


    与信封的恐怖形象相比，那口中发出的声音，有条不紊，轻柔缓慢。


    拖曳的语句，让他每个字都像是冰冷的水滴，缓慢地滴落在黝黑的岩石上，声音轻柔，阴冷，你不知道下一滴什么时候会降下，是否会凿穿石壁，腐蚀你的心灵。


    【凯恩教授】那阴冷、低沉，如同丝绸的声音在哥谭凌晨四点半响彻整个韦恩庄园。


    布鲁斯眯起眼睛，凯恩教授？


    ——这信是写给她的。


    【我最近在思索到底是我哪方面出色的表现，让你对我的能力有如此之高的评价与信心，期待我能教会杰森·陶德这样的学生魔药学。】


    杰森？


    杰森早在一年前就已经离开了这里，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接触他的消息。


    还有……魔药学？


    太多的信息炸入布鲁斯的脑子，他努力一边整理思路，一边聆听者那信封发出的声音。


    【他的理解力与执行力之间的鸿沟之深，让我重新审视人类与泥怪之间的潜在关系。】


    【也让我觉得城堡中那幅巴拿巴斯挂画开始具有亲切之情。感谢你给我留下了一个可能在霍格沃兹留名的机会，我确信教导他魔药同样足以以警醒世人的目的挂在霍格沃茨的墙上。】*


    布鲁斯：“……”


    呃，怎么听起来像是……


    【考虑到你将他称为具有潜力的弟子，我认为我不得不向魔法部举报你拥有培养下一代黑魔王并破坏霍格沃茨魔药学教室的倾向。】


    ……老师给家长的告状信。


    【如若你仍坚持此人“前途无量”，我愿将我所有未来课程交予他主讲——并于课堂外静候爆炸声响。】


    布鲁斯：……魔药这个词和爆炸是怎么联系上的，杰森？


    【尽管我从不轻易质疑你的判断，但在此事上，我仅能献上真挚的祝福，祝愿你早日恢复理智。】


    当最后一个字说完，那红色的信封冲着他发出响亮的咂舌声，撕成碎片，洋洋洒洒的落在布鲁斯的被子上。


    布鲁斯·韦恩看着那已经成了碎纸的红色信封，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布鲁斯老爷？”


    被声音吵醒的老管家推开房门，和刚才那男人一般无二的英伦腔重新在房间里面响起。


    布鲁斯：……怎么办？


    突然觉得阿福平日阴阳怪气的话是真的顾念了他们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