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21章 你教我的

作品:《一言不合就成仙

    刘芳菲起初只是手抖,接着嘴唇颤抖,而后整个人都抖起来。


    她想要往任清璇的方向跨步,可脚却重若千钧,怎么也抬不起来。


    怕是梦,又怕不是梦。


    那个小丫头回来了,她原来可以被养得这般好看。


    和她娘一样。


    刘芳菲已经记不清是多少次想起她和她的娘。


    还记得当年初见她娘,被他爹带着回村,连隔壁镇上的人都来瞧新鲜。


    他们没见过那般好看的人,仙子在世,也就如此了吧。


    刘芳菲就在看热闹的人里,一会儿看看自己粗糙的手,一会儿看看那谪仙般的女子。


    任大石真有福气。


    当时,所有人都这么想,刘芳菲也这么想。


    他们只回来了一趟,又很快离去。


    再见时,任大石吐着血,怀里抱着一个孱弱的女婴。


    以及女婴怀里的一根血染手帕。


    手帕上写着清璇二字。


    村人都说,那是她娘的名字。


    刘芳菲知道,那不是她娘的,她娘亲叫禅仙。


    任大石还没来得及交代任何,就撒手人寰。


    留下一个女婴,众人不敢接手。


    女婴似乎天生带克,她克死了自己的爹娘。


    没两个月,她的爷奶也相继过世。


    老任家其他亲戚都迅速断绝往来,只有刚成亲不久的木匠,还有身为木匠媳妇的刘芳菲。


    刘芳菲不能生育,好在他爹是木匠的师父,木匠娶了她,接手了她爹的部分生意。


    但木匠不太想收养那个孩子。


    没人想收养她。


    她太弱了,养也不一定养得住,还不知得花多少医药费将养。


    她还运道不好,平白带来了家族,那就得不偿失。


    刘芳菲要养,好脾气的她,愣是和木匠大打一场,又和村里人撕扯许久,得到了女婴的抚养资格。


    她是女婴的婶婶。


    她给她取名清璇,叔叔给她加上了姓。


    任清璇,一听就和村里人不一样。


    那时她想着,她娘那般好看,她肯定也好看。


    养个好看的闺女,多值当啊。


    她宝贝极了,日日抱着哄。


    女婴爱哭,体弱,食欲不振,她想尽了办法,几乎要愁白了头发。


    木匠很嫌弃,好几次要把女婴丢了。


    她又找回来。


    女婴养到一岁,在村里难得白白胖胖,分外喜人。


    刘芳菲很高兴,高兴极了。


    直到一次,镇上的员外带了孩子来收租,看见了跌跌撞撞走路的任清璇。


    员外眼前一亮,那口歪眼斜的孩子也眼前一亮。


    刘芳菲就知道,糟了。


    王家村很穷,所有人的日子都过得苦。


    所有孩子,都过得苦。


    唯独任清璇不苦。


    她不苦,就是天然有罪的,她无爹也无娘,不该和大家一样苦吗?


    员外其实什么也没说。


    但刘芳菲怕了。


    别的长辈如何养孩子的?


    要骂,要打,要让他们干活,要让他们非常听话,要畏惧,要怯懦。


    要像一个村里的孩子。


    也许最初,她是想装一个恶毒婶婶的。


    装着装着,她就分不清自己是装,还是真的恶毒。


    丈夫说他没有孩子,挣了家业也没人继承,所以他不想太费力,做的活计越来越差,找他的人越来越少。


    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大人一天吃一顿,小孩两天吃一顿。


    做了错事,就三天吃一顿。


    孩子养到两岁,就瘦成了皮包骨,眼睛大大的,肚子也大大的,唯独手脚像麻杆,面皮像老布。


    和其他孩子没有什么区别了。


    孩子养到五六岁,就越发丑陋,和所有孩子一样丑陋。


    丑陋的孩子,没有半点她娘的影子。


    刘芳菲忘记了那个让她羡慕的,仙子一般的禅仙。


    只有无尽的穷苦、饥饿、愚昧,把她包裹着。


    她是其中一员。


    就像是被丢进粪坑里的花,要不了两天,就变成了粪坑的原住民。


    她成了王家村里的原住民,和所有狠毒的叔叔,恶毒的婶婶一样。


    她也是恶毒的。


    这样没什么不好,没什么不对,本就该这样。


    不是吗?


    仙师选人的日子快到了,她一日比一日兴奋,也一日比一日焦虑。


    啊,那个孩子的娘像仙子,她肯定也有仙缘吧?


    她会去修仙,变成无所不能的仙师吗?


    那挺好的。


    可没想到,她落选了。


    刘芳菲不能理解,为什么呢?


    明明她冒出了那么漂亮的光。


    可仙师说她难成大器,说她会短寿。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刘芳菲心里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是不是因为我?


    我残害了她的身体,破坏了她的仙缘?


    是不是我?


    她心慌得厉害。


    她朝惶恐不安的小丫头发泄,她还记得,自己是个恶毒婶婶。


    恶毒到,要了她命的婶婶。


    那天晚上,她照例听着丈夫说些窝囊的话,又提及恶毒的想法。


    人,怎么能这个样子?


    当时她想。


    哪怕是死,她也该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等她死了,她就守着她的坟过日子。


    再不用做恶毒婶婶的,多好。


    “反正她也活不长,不如就答应王员外,给他家儿子当童养媳冲喜吧。”


    她嘲讽这个同床共枕好几年的丈夫,恶毒。


    她恶毒,是因为她是外人。可他是她的叔叔,竟更恶毒。


    那一刻,她心里诡异想着:“幸好,幸好她不是我的女儿,幸好我没有和他孕育过孩子。”


    有他那样的爹,有自己这样的娘,又该养出多恶毒的孩子!


    刘芳菲忘不了那一场火,她看不到烧进屋子的火,只看到牛棚里燃烧的火。


    好大好猛烈的火啊。


    刘芳菲脑子里绷着的弦断了,火声噼里啪啦,犹如一个个响亮的巴掌。


    又像是那个自始至终都未曾有过怨恨的孩子,在火里哀嚎:“婶婶,婶婶,我好痛!”


    她疯了一样冲进去。


    刘芳菲知道,自己疯了,肯定疯了。


    活着的不是刘芳菲,也不会再有人喊她“清清她婶子”。


    她当然是该下地府去的。


    因为她不断告诉自己,她其实是个好人,她不恶毒。


    但她知道,她不是装的。


    她就是恶毒。


    她的手上,沾了一条无辜的人命。


    村里人说:“孩子没成亲就夭折了,要拿去烧掉,灰都不能捡。清璇丫头就是被老天爷收回去了,不能立坟啊!”


    她不信。


    也有人说:“没有成人的孩子还不能投胎,要有亲人守着她的坟茔,直到她成年,才能打开往生路。”


    她信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以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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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给无辜的孩子守岁。


    “婶婶。”


    那声音响起。


    梦一样的。


    刘芳菲转过头去,她看到了一个小女娃。


    真好看。


    和她想象中一样好看。


    她原本,也是想养这样一个女娃出来的。


    她潸然泪下。


    “清清,是你吗?”刘芳菲哭得没有声音,眼泪却如同决堤的水。


    一路,在她沟壑早生的脸颊上流淌。


    她走不动路了。


    砰。


    她朝着任清璇,径直跪了下去。


    “清清啊——”


    任清璇没想到,当年那个雷厉风行的婶婶,竟衰老成这般样子。


    算一算,她如今连三十都不到吧?


    瞧着却像是五十岁的老妇。


    她还记得,第一次开口叫婶婶时,婶婶才17,是个好活泼的姑娘。


    老黄牛已经跑到了任清璇面前,硕大的牛脑袋在她肩上不停地蹭。


    任清璇没有躲开,她快走两步,伸手去拉刘芳菲。


    刘芳菲趁机拽住她的手,握得很紧很紧。


    她的那双手,格外有力,仿佛在确认什么。


    是热的,鲜活的。


    清清没死,她果然如同自己无数次梦见的那样,在好好活着。


    她在任何地方活着,都比自己养得好。


    她是回来报仇的吧?


    刘芳菲说不出话来,她脑袋一阵阵地痛,接着浑身的骨头和筋也开始痛。


    被火烧过的地方,尤其痛。


    这是她每日都会经历的事。


    终于要解脱了。


    任清璇看到婶婶的表情,就知道她身体肯定不好。


    婶婶从前,身体就很多毛病。


    任清璇捏着婶婶的手腕,很自然施展治愈术。


    一道柔和至极的力量,顺着婶婶的身体各处游走,将她身体修复。


    比起凤溪山里的生灵,婶婶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治疗起来十分简单。


    不过几个呼吸,任清璇的治愈光丝就已经完成了任务。


    刘芳菲感觉自己哪儿哪儿都不痛了,浑身轻松得不像话,她从未这样松快过。


    原本懵懂的脑子,也瞬间清明。


    “我是,回光返照?”刘芳菲喃喃。


    看向任清璇,许多话卡在喉头,不知如何说。


    任清璇拉着刘芳菲的手臂,将她带出菜地,到了棚子底下。


    她摘掉刘芳菲额头上的草叶,朝她微微一笑:“婶婶,不是回光返照,是你好了。”


    刘芳菲愣神。


    “你,不恨我?”


    任清璇纳闷:“为什么恨你?”


    “我对你很坏。”刘芳菲又看向那个小小坟头,“我害你差点死了。”


    “婶婶,你教了我很多。你教我种地、摘菜,教我洗衣,教我做饭,也教我爬山爬树。”任清璇说得认真,“你没教我恨。”


    任清璇从前不知道,但现在她隐隐明白了,她是个很优秀的学生。


    她虽然学得不精,但她学得快,理解得快,这就足够了。


    学精,需要时间。


    木匠叔叔从学徒到木匠,学了整整十五年呢!


    她不觉得婶婶对她有多不好,谁家孩子不是这样过的?


    没有死掉,就是天大的福分,天大的恩情。


    这是任清璇心中一直以来的想法。


    刘芳菲就哭了,这次哭出了声音,哭得撕心裂肺。


    老天爷啊,我都做了什么。


    我把仙子的女儿,教成了傻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