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之中没有时间，连空间都是虚无。


    任清璇站在虚空里，并没有四处打量，看到庞大的九命猫，也没有半点儿害怕的样子。


    九命猫想逗逗她，它状似不经意问：“怕么？”


    任清璇老实摇头：“不怕。”


    “听说人族都怕黑，你不怕？”


    “不黑，有星星。”任清璇指着外面的虚无。


    罡风卷起无数虚无碎片，不断撞击九命猫圈起来的小领域，碰撞出星星点点的光。


    九命猫“咦”了一下：“你能看到？”


    而后恍然，是了，这个人族幼崽，被大家灌了不少妖息，敏锐也正常。


    九命猫心里暗自高兴，可不是所有妖族都能看到虚无碎片的。


    在它的认知里，目前只有九命猫一族能随意横跨虚空，无伤穿越虚无之境。


    所以，九命猫一族无聊至极时，会去幽冥兼任鬼差，干些接送引渡的活计，挣点儿功德。


    毕竟，它们九命猫一族，都挺缺德的。


    任清璇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回“能看到”还是“不能看到”。


    她不怕黑，但怕被这只大猫猫嫌弃。


    嫌弃就代表着抛弃。


    “算了，不重要。”九命猫道，“来，闭上眼睛，我给你传基础心法。”


    话落，任清璇只觉得脑袋里忽地一凉，记忆中就多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感觉到了吗？那就是心法，可增寿。你就在这儿练吧，什么时候练够了千年寿命，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猫猫大人，什么是心……”


    任清璇抬头，高大威猛的九命猫不见了。


    只有一个巴掌大的小猫，匍匐在一处略高些的地势，脑袋埋在肚子毛上，睡着了。


    睡……这么快的吗？


    任清璇不敢打扰，只能自己默默去感受脑子里的那道声音。


    那声音虽是猫猫音，却自带古老沧桑的语调。


    或许是她的错觉，她看到了一只猫。


    黑白相间，胡须闪烁着细碎的金光。


    那猫猫两只前爪不停拍拍打打，做着并不复杂的动作，嘴里还念念有词。


    任清璇不用很努力听，就能听见，那猫猫正在不断重复地说：“让我活久些，让我活久些！”


    任清璇：“……”


    这样真的能行吗？


    她转头去看九命猫，对方显然没有任何想教学的打算。


    好吧。


    反正不会有比赶走更难的事了。


    任清璇不知道千年有多久，但肯定会比百年更久。


    以前总听村里老人念：“活到六十岁，长寿又免税。七老八十岁，见了皇帝也不跪。”


    村里没有七十岁的老人，六十岁的都很少。


    脑海里的那只九命猫，一直重复做动作和念叨，任清璇以为它是固定的动作。


    没想到，那猫忽然停下动作，朝她“看”过来：“傻崽，你在干什么？跟吾学啊，吾也很累的好吧！”


    任清璇：啊？


    任清璇并不知道，当她“看”到九命猫的时候，她就以神念的形态，进入了她自己的神念台。


    演示心法的九命猫，只是神念台上的一抹妖念。


    神念台上的金须九命猫很努力盘坐在地，用爪子拍拍旁边的空位。


    “来，跟吾学。”


    任清璇学着盘坐，再把两只手互相绕圈。


    “不是这样——哎，算了，不重要。”金须九命猫撇撇嘴巴，“后世九命猫都长这德行吗？真丑。”


    任清璇决定解释一下：“……猫猫大人，我不是九命猫，我是人。”


    “哦，人族？”金须九命猫瞅了任清璇一眼，伸出尾巴拍拍她的手背，“错了，要像吾这样。”


    任清璇看了半天，没看出金须九命猫的猫爪，到底有哪里不一样。


    好在，金须九命猫还有些许耐心，一边摆好姿势，一边用猫尾巴给她调整手指动作。


    好不容易摆好了，金须九命猫仰着下巴：“跟吾念：紫极垂光，太虚授篆


    炁贯周天，形固九渊……”


    任清璇：“……”


    怎么跟她之前听到的不一样。


    任清璇念了一句，就被金须九命猫打断：“错了，音错了。”


    金须九命猫又教了一遍，任清璇还是音准不对。


    “啊，真麻烦。”金须九命猫猫爪在空中划拉，接着又给她纠正了手势，而后说，“这样，我给你简化简化，你就念：请赐寿元！”


    “哦。”任清璇乖乖照做。


    她有一点点怀疑，也许本来就不需要太复杂的咒语？


    “专心！不要想其他的事情。”


    “好的，猫猫大人。”


    任清璇做好姿势，神念完全沉浸下来，这一次，她感受到了许多丝丝缕缕的线，萦绕在她的身边。


    那些“线”没有色彩，也不完全是线的形状，更像是村里先生洗墨之后，池塘里氤氲开的墨色。


    “请赐寿元，请赐寿元……”任清璇默默在心里念着。


    那些线似乎被某种力量吸引，缓缓朝任清璇靠近，起初只有一点，而后是千丝百缕朝她而来。


    它们默默涌入任清璇的四肢百骸，她能清晰感觉到，自己似乎有着越来越旺盛的精力。


    正趴在地上的九命猫睁开眼，看到任清璇身体之外萦绕的寿线，点了点下巴。


    还真让她成功求到了寿数。


    “这个人族幼崽，还挺聪明的。”九命猫很满意。


    玄寿术，乃是九命猫一族的本命心法，一缕代表一载。


    世间万物，寿有终点，但九成九的生灵都无法寿终正寝，他们在经过虚无进入幽冥之时，未曾使用的寿数会被清理，丢入虚无。


    九命猫的心法，能够从虚无之中提取这些富余的寿数。


    路不拾遗，却能拾寿。


    在任清璇之前，九命猫一族还没有给其他生灵传授过此心法。


    没想到，还挺容易。


    任清璇一直在吸收寿线，到了后面，她还能分辨出寿线和寿线的不同。


    长短不一，粗细有别，有的还带着浅浅淡淡的灵光。


    那些普通的寿线，渐渐不再靠拢，反而是带着灵光的寿线越来越多，把她围拢起来，争先恐后往她体内钻。


    她的神魂，慢慢也从一个普通的魂体，变成了会发光的灵体。


    此时的她若再掉进幽冥道，九命猫可以一眼就把她找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任清璇睁开了眼睛。


    她感觉到自己“饱了”。


    “你很不错。”金须九命猫说完，化作一道几不可见的小光点，不知落入神念台哪个角落。


    与此同时，任清璇的神念也回归神念台，她睁开眼的瞬间，看到的不再是神念台，而是虚无里的领域。


    “不多不少，刚好千年。”九命猫懒洋洋起身，感受到任清璇的身体状态，点点头，“人族幼崽，果真没让本喵失望。”


    任清璇之前没好意思问，现在她觉得和九命猫有点熟了，就问道：“猫猫大人，千年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现在可以活一千岁了。”九命猫又看了一眼，“唔，准确一点，是一千零十二岁，你原本的寿命是十二岁寿终正寝，现在多了一千岁。勉强够用了吧。”


    任清璇：！


    她不知道该震惊自己竟能活那么久，还是该震惊原本只能活那么点久。


    “多谢猫猫大人！”任清璇朝九命猫深深鞠躬，这是她在村里学的礼仪，村里年末拜神祭祖时，这便是最高礼节。


    九命猫甩甩尾巴：“有什么好谢的，嗯，走啦。”


    它不自觉放柔了语气，尾巴也不疾不徐摇摆着，显然对任清璇的感谢很受用。


    那些家伙，可从来不会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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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命猫撕开虚空，外面出现一片翠绿风景，任清璇看得呆愣。


    九命猫以为她在羡慕，便说：“玄寿术不挑年纪，这个你现在可不能学，一不小心就要掉进虚无，迷失掉。”


    它以为任清璇想学撕裂虚空的术法。


    任清璇不好意思笑笑，说：“猫猫大人，外面好好看。”


    从撕裂的裂口看出去，是一片澄澈的天空，天空之下，一棵参天大树高高耸立，庇佑着其下绵延的山川河流。


    “啧，日日都看，有什么好看的？”九命猫嗤了一声，尾巴将任清璇一卷，带着她跨出虚无之境。


    凤鸟正在和太岁讲话，感受到九命猫的气息，翅膀一扇就跃了过来。


    “出来了，怎么样？”凤鸟打量任清璇，看见这个小小人族身体的气息已经非常平稳，再没有随时随地都可能魂归幽冥的既视感。


    “凤鸟大人。”任清璇跟她打招呼。


    凤鸟眼珠子一转，颇为不满：“你什么毛病，叫它猫猫大人，叫我凤鸟大人，我们可不是人！”


    任清璇懵了，她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


    九命猫冷哼：“叫你大人就很不错了，这可是人族幼崽尊敬你的意思！”


    九命猫常和幽冥里的幽魂打交道，六道常识比其他生灵知道得更多。


    又对不知所措的任清璇说：“你以后别叫它凤鸟大人了，就叫它鸟。我还是喜欢你叫我猫猫大人，好听。”


    任清璇还没答应，凤鸟就不高兴了：“凭什么，小人族，你也叫我大人，本大人允了！”


    地底处，传来太岁的声音：“可唤吾太岁大人。”


    【孩子，莫怕。】


    参天木温和的声音传入脑海，任清璇笑弯了眼睛：“好。”


    得知这个捡回来的人族幼崽成功增寿一千年，大家都挺高兴。


    虚无之境里没有时间，生灵在其中不会流逝生机，但外界的时间会缓慢行走。


    她修炼玄寿术时，外界已过去三月，正是夏末秋初的七月，凤溪山里还未开智的生灵们，都开始忙活着囤积食物。


    任清璇住在参天木的巨木之心树屋里，门口也堆满了各种易存放的果子。


    玄虎每日都要来树屋门口走一圈，给她带来果子。


    它知道人族不吃生肉，便到处寻找果子。


    至于参天木自带的灵果，它都没考虑过，那果子吃一点点，就辣嘴巴，还会肚子胀痛，大家都不太喜欢。


    它猜，小人儿也不会喜欢。


    任清璇看到树屋门口的果子，无从下手。


    丢了不合适，放又放不了。


    “九命，你光教她增寿，怎么不教她开个虚无领域？你瞧瞧这么多杂物，都没处丢。”凤鸟讥笑九命猫，“你要不会，那我就教它——”


    “谁说不会？她现在的□□，承受不住领域。”


    “那你就是不会。”


    九命猫翻个白眼：“聒噪。”


    它才没心情同凤鸟吵吵。


    凤鸟就是一天闲得慌，嘴巴从不肯歇息。


    【吾教你一术，可容纳方圆百里，但需吃苦，你可愿学？】参天木道。


    任清璇惊讶，怎么又要教她新东西了？


    她根本没有犹豫，当即道：“参天木大人，我愿学！”


    【唤吾师父吧。】


    师父？任清璇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也能有师父？不花钱就能拜的师父！


    村里人要想拜师，可要费老大劲儿呢。


    任清璇哐当一声跪在树屋里：“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九命猫不干了：“哇！那我也要当师父，是我先教的，我要当大师父！”


    凤鸟也不干了：“大人不好听，师父好听，我也要当师父，不管你们谁大谁二，反正我第三个。我能教她御空之术！”


    本打算游走的太岁，也插了一句：“给吾排上一排，吾便教治愈之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