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钗头凤 四

作品:《五陵年少

    一股凉意从顾岁寒的后脊梁爬了上来。她强压下了立马和宋安澜汇报此事的欲-望,理智渐渐回笼,觉察到了此事的蹊跷之处——


    沈和正虽然算不上三头六臂,但在术法上的造诣肯定还是远在落棋阁这帮黑棋的。他明知自己在上林苑被落棋阁的人全方位监视,还落下了隔音术法防备他们,那他真的察觉不到黑棋们水平跟三脚猫似的反咒吗?


    这句话固然很可能不是特意说给宋礼听的,但很有可能也不是说给傀儡术背后的人听的,因为实在是太画蛇添足了。给傀儡术背后的人传话有无数种方法,每种方法都比在落棋阁的眼皮子底下通过别人的皇帝递话更高明。


    这句话,很有可能就是刻意说给落棋阁听的,让他们怀疑宋礼,进而自乱阵脚。


    落棋阁虽然名义上只听宋安澜的管辖,但鉴于宋安澜对宋礼的态度暧昧,所以除非宋礼的命令和宋安澜背道而驰,落棋阁其实也还是会听他的。


    可倘若对宋礼的怀疑像一颗种子一样种下,宋安澜和落棋阁还会像原本那样对宋礼言听计从吗?


    顾岁寒猜,让南盛的这对姐弟俩内讧才是沈和正的真正目的。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从乾坤袋里摸了张信符出来,在符背面把此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没说自己的推测。火光一闪之后,符纸在她手中烟消云散,送到了宋安澜的案头。


    这事还是留给宋安澜这个当事人烦恼吧,她作为手下老老实实办分给她的事就行。不过她把那个没被发现的反咒特意标明了一下,希望对方能领会自己的精神。


    发完信,她沿着楼梯缓缓往下走去。


    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这条规则在北周和滇国之间略微有些不适用——因为北周和滇国之间是有世仇的,这仇甚至比滇国和南盛之间更深刻。


    原因无他,魔修修行时吸取浊气血气多了,就会想破杀戒。柿子挑软的捏,很多魔修都喜欢虐杀更加温和、相对与世无争的妖族。


    所以这次归雁台和傀儡术背后的人联合,顾岁寒其实是十分惊讶的。


    可是如果换个思路想,如果说傀儡术背后的势力其实根本不是滇国……或者说不能完全代表滇国呢?


    之前在上林苑时,众人被“傀儡术是只有滇国才有的秘术”这个固有的思路牵着跑,再加上一群人昏迷,上林苑兵荒马乱,所以都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可现在顾岁寒隔岸观火,忽然意识到了其间最大的破绽——傀儡术或许起源于滇国不假,可韩玉青却不是滇国人。傀儡术一案,滇国当真是背后主使吗?


    退一步想,此次北周和谈,宋礼莫名其妙地开始对宋安澜卸磨杀驴,又莫名其妙地要秋猎,将和谈的地方挪到上林苑,把顾岁寒呼来喝去地使唤一遍,看似又多疑又窝囊,细想之下背后少不了归雁台——或者说就是沈和正的挑唆。


    和谈固然是真,但沈和正目的不纯也是真。北周在去年一战中固然算不上伤筋动骨,却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再加上他们小皇帝急于站稳脚跟,所以与南盛和谈是必然的。


    但顾岁寒始终还是觉得,此事疑点重重。别的不说,北周这次和谈实在是太有诚意了。她虽然因为被沈和正的分身偷袭了,没能听见和谈的具体内容,但后来也听说了一些。


    别的不说,光割地和岁贡两项的东西就多得吓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北周不是暂败,而是已成丧家之犬,需要向南盛摇尾乞怜。


    除此之外,和谈一事,历来没有搬到上林苑谈的先例,毕竟除非是独断专行的君主,否则这种大事没有皇帝和对方使者碰个头就能解决的,朝中的臣子们都要趁此事发表一下自己的高谈阔论,主战的主和的互相讽刺一下,再皮笑肉不笑地握手言和,皇帝看完两边表演,做出决断,这才算是君臣尽欢。


    如果是在上林苑谈的话,只有部分重臣到场,这次和谈的性质就会儿戏很多。可宋礼不仅这么做了,还把顾岁寒一行人叫过去耍猴似的转了一圈。


    她在和手下的黑棋们熟悉新地方时就已经在心里骂过宋礼这个没事找事的很多遍了。上林苑在的这座山地形实在是太复杂了,他们看护宋礼和监视沈和正的难度都大大上升,而临安也算落棋阁的半个“老巢”,黑棋们连临安街巷里的下水道新增了几窝□□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如果和谈在临安就会省下众人不少事情。


    但现在想想,“把和谈的地方放在上林苑”,会不会本来就是沈和正的和谈条件之一呢?


    毕竟换了陌生的地方,上升的不仅仅是落棋阁保护皇帝的难度,还有他们监视群臣的难度——比如说没人知道鲁纳什么时候跑去“幽会”沈和正的。


    沈和正会不会正是意图利用这一点,和韩玉青“接头”的呢?可这两人为什么非要在临安接头,换个地方不行吗?


    “总不会……”顾岁寒想起了姬昀的话,“总不会沈和正当真是为了找我才来的吧!”


    这个猜测让她不禁一阵恶寒,有了一种被草丛里的毒舌盯上的错觉。她晃了晃头试图把这想法甩出去,喃喃道:“算了算了,不纠结了,查明傀儡术真相要紧,这事留给宋安澜操心。”


    纠结这些没有意义,在查明傀儡术和韩玉青的下落之前这些都是没有依据的空想。可顾岁寒早就习惯了想十步走一步,把所有的可能性揣度一遍几乎已经成了下意识的习惯。


    天知道自己是怎么养成这种习惯的……顾岁寒觉得以前的自己简直不可理喻,强行暂停了脑中所有的胡思乱想,气呼呼地把藏书阁的门一推。


    外面的天色还黑着,只有东边的天空擦出一线月季色的黛彩。顾岁寒在阁里看书看得入迷,推测不好具体的时间,但看天色也应该快天明了。


    虽说也算是熬了一整夜,但仰赖昨天白天实在睡太久了,顾岁寒现在几乎没什么困意。更何况现在去睡觉恐怕头一沾枕头又要起来,时间实在有些不尴不尬。


    但此时距离约定的出发时间也还尚有距离。她站在原地,几乎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常年住在阁里的棋子们都有自己的值房。说是值房,其实也是棋子们休息睡觉的地方。顾岁寒有镇北侯府可回,所以没在阁里另外占地。她要是想在阁里找个地方待着而不是四处漫无目的地乱晃,就只能回自己的书房。


    但书房里冷桌硬板凳,除非要处理公务,否则顾岁寒实在不喜欢在那里久待。在原地驴拉磨似的转了两圈,她决定去演武场练会“早功”。


    平心而论,她其实不是很喜欢在演武场练武,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绕着桩子上蹿下跳总让她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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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像只猴。但现在这个时间点,除非是像她这样日夜颠倒的,应该没人在演武场发愤图强。


    ……吧。


    事实证明,真的有。她又忘了马上要到出师大比,黑棋的比试结果是出师大比中非常重要的一项,这群人平时不用功,倒是快考试时拼命起来了!


    她刚一踏进演武场的大门,场中几束目光就直勾勾地看了过来。顾岁寒暗暗后退了一步:“嗯……晚上……早上好?辛苦了?”


    黑棋们看清了是她,纷纷松了口气,行过礼之后各自用功去了。顾岁寒对这群人前后反转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正打算抓个人来仔细问问,忽然发现了众人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二娘?你怎么也在这里?”


    怎么,是出师之后不合格又被打回来考试了吗?


    二娘看起来正想趁着她不注意偷偷溜走,闻言后背一僵,老老实实转回来:“执棋。”


    顾岁寒奇道:“我不是叮嘱你们今晚好好休息吗?明……今天日升之前咱们就要出发了,不睡觉精力怎么够?”


    二娘拧着自己的衣角,低着头嗫嚅道:“我……我觉得自己太差了,怕拖大家后腿,所、所以……”


    顾岁寒哭笑不得:“怕拖后腿现在努力也来不及了啊,练武又不是一日之功。”


    她本意只是阐述一个事实,没想到陈二娘听见之后,看起来更加慌张了:“我……我……那要不属下不去滇南了吧!”


    顾岁寒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个走向,连忙把要临阵脱逃的人叫住:“哎!我没那个意思!”


    陈二娘哆哆嗦嗦地停住了脚。顾岁寒看着她唯唯诺诺地样子,不由得一阵头疼,心说:“这胆子,当初是怎么让出师的?这也太儿戏了。”


    黑棋的选拔不是科举,科举选出来个没什么文化的坑老百姓,黑棋选出来个不合格的,不只是会让他自己送了命,搞不好还会牵连他一整条线的黑白棋们一起暴露,手拉着手上西天。


    出师大比的意义正在于此。小棋子们入阁后五年可以开始参与大比,但并不是每个参与大比的人都能出师的。出师大比的通过率低得令人发指,最低的一年参与的黑白棋一共五十来人只过了七个。


    没有通过大比的人只能在阁里再学一年,等明年再战。也有不少棋子一直无法通过,在阁里消磨时光,帮忙干一些上药看库房这类的工作。


    这陈二娘看似排名还不错,也通过了大比,怎么是这么个鹌鹑性格!


    顾岁寒一时没忍住,把心里话问出来了:“……谁让你通过的大比?”


    陈二娘瑟缩地看了一样,“嗡嗡”地说:“是姬……姬檐雨师姐。”


    顾岁寒一怔。姬泠目前还是个负罪之人,所以一般人为表轻蔑,一般都直呼其名,宋安澜那几个关系亲近的则一般是“阿泠”“阿泠”地叫。忽然听到姬泠的字,她几乎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啊?”


    这个“啊”本意是她忽然听到不熟悉的名字时下意识发出的,但陈二娘显然曲解为了其他的意思,梗起脖子大声道:“姬……姬师姐人很好的!只是我不争气!”


    顾岁寒意识到对方误会了自己,连忙摆手道:“不……我没有……唉。姬……檐雨那时候不应该已经常驻青州分舵了吗,怎么还有空回来主持大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