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将军本躺在简易榻上整理军情，听见手下将士的汇报，惊讶到撑着胳膊起了半个身：“殿下居然亲临前线？”


    “是的将军，至少他是这么说的，身边还跟了个用匕首指着自己的女孩。这是令牌，我们不能确认他究竟是不是真的殿下，请您过目。”士兵将那块世子令牌递出，徐剑接过，翻转着仔细观摩其上的纹路、色泽乃至文字，一会儿后确信：“这就是殿下的令牌，快，带我去见殿下！”


    “可是将军，您的身体……”亲信兵在旁犹豫。


    “无妨，你扶我过去，我得亲自面见殿下。”


    将军坚持，亲信也只好拿过旁边的拐杖递给将军，再托住他的身子将他扶站起来。徐将军紧皱着眉，在拐杖和亲信的助力下，慢慢往军营大门走去。


    待到惠芷玉一行人远远得见徐将军，她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唇，连忙对守门的将士说：“将军来了，他肯定是来见世子殿下的，他现在受伤这么重，不能再让他活动，放我们过去吧。”


    另一位去报信的将士恰好也跑回来，将实情跟战友相告。两人一合计点了头：“好。殿下、小姐，请进。”


    现在换惠芷玉拽着游万洲往里奔，一直奔到徐将军跟前，她担忧地打量了拄着拐缠着绷带的将军几眼，问：“徐将军，你现在伤成这样怎么还在动，赶紧回去休息吧。”


    “谢小姐关心，不过身为臣子，不能在殿下和小姐面前失礼……”徐将军说着就要扔下拐杖行军礼，游万洲一步上前扶住他：“好了好了，快回去，现在你修养身子更要紧。”


    “……谢殿下。”徐将军终于放弃了行礼，重新拄好拐杖，又被亲信兵扶着慢慢走回营帐，“请随我来吧。”


    跟着徐将军慢慢走回他的营帐途中，惠芷玉依然忍不住将目光放在他半个身子的绷带上，轻声问：“军情上说，将军您是因为受到爆药的袭击才，是真的吗？”


    “是真的，”徐将军回，“当时我在现场指挥，待在大军的后方，攻城士兵正按照计划正常推进，结果敌人哨塔上的一名弓手竟然射来绑有爆药的箭，”他顿了顿，低下头，“是我轻敌了，请殿下责罚。”


    “你已经退到了军队后方提前防范，他们还能袭击到，这不是你的问题。”游万洲摇摇头。


    谈话间几人重新进入营帐，亲信兵扶着徐将军在床榻坐下，眼瞧他坚持着不能躺，惠芷玉也只好尊重他的意愿，瞧了瞧帐篷内除了他们四个别无他人，而既然这名士兵能够扶着徐将军，肯定是他信任的亲信，才道：“将军，这次我和世子来，就是听说了你受伤，现在看来这伤势比我们想象中还要严重，请你现在就带一队护卫回城治疗吧。”


    徐将军皱了皱眉，看着惠芷玉，问：“小姐，你们是不是在担心战场局势失控？虽然我受伤难以亲身上战场，但指挥作战还是没问题的。”


    “有将军你在这里镇守，担心的当然不是战场了！”惠芷玉生怕他误解自己的用意，解释：“我们一直都相信将军的能力，但现在你伤成这样，当务之急就是回城治疗以免落下病根，现在殿下在这里，战场可以交给他来指挥，你可以回去好好休养的。”


    “……没错，”游万洲神色凝重点头，一直望着徐将军的伤处，“没想到你竟然伤得这么重，还是养伤为主。我会行使监军指挥的职责，赢下这场战争。为了以后还能为陛下、为大祁效力。将军，你现在真的应该回去好好医治。”


    徐将军的眉头在两人悉心解释下缓缓展平，他认真地看了看惠芷玉，又瞧了瞧游万洲，忽然问：“殿下、小姐，有个问题我想现在就确认。这次过来军营，你们没有带足够的侍卫，应当是匆匆而来，这件事是谁的主意？”


    这个问题……惠芷玉下意识瞅向游万洲，有些拿不准该怎么回答。毕竟游万洲才拥有战事指挥权与指挥能力，也是徐将军的首领，如果在这里暴露出是她主动诱使他过来，他之前压根没有过来的想法，还不知道徐将军会怎么想。


    惠芷玉这么一瞧，徐将军的视线也自然顺移向游万洲。他缄默了两个呼吸，呼出一口气：“是芷玉她想办法引我过来的。”


    话音落地，营帐内一片寂静。亲信兵不可置信地望了一眼惠芷玉赶紧收回视线，徐将军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笑了笑：“果然，如果不是惠小姐一意孤行，殿下你恐怕不会现在就找过来。”


    徐将军再次拄着拐杖起身，对惠芷玉恭敬行礼：“惠小姐，我代表将士们，感谢您做的一切。”说罢，他让亲信离开营帐，待人离开后，他重新看向游万洲，“殿下，小姐是您的弱点，但她比您想象中要更坚强、勇敢、有魄力。”


    碍于上下级身份，徐将军不能将剩下的话语说出口，但话说到这个程度，惠芷玉和游万洲怎么可能不清楚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殿下应当认真对待小姐的一言一行，多听听她的建议，避免走上错误的道路。


    这是徐剑身为长辈的谆谆教诲，如果不是信任他们到一定程度，恐怕这句话徐将军永远不会说出口。


    游万洲的脸在几个呼吸间肉眼可见地变红，他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在羞愧难当中抬起脸，正视徐剑的目光：“……嗯，我知道。”


    惠芷玉自然大方地也向徐将军行了一礼，笑着说：“谢谢将军的夸奖，以后我也会多多监督这个不让人省心的世子殿下的。”


    徐将军以拳抵唇故意咳嗽了一下：“惠小姐，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没问题，本来也是我说的，”惠芷玉用手肘肘了一下游万洲，“世子殿下，我说我以后会多监督你，你没意见吧？”


    “……还是谈正事吧，”游万洲握住她的手，扭过头直接转移话题，“将军，请你现在就将战场现状与当前战略告知，我需要尽快掌握实情。”


    “遵命。”徐将军板正脸色，将床头的坤舆图在榻上展平，“根据勘察，飞龙山寨共有三层木制城墙，以套圈的形式包卫山寨，火攻是最有效的办法。目前我们已经攻破第一道墙，歼灭了三百余数的敌军，而我方目前总共伤亡九十六名士兵。”


    极其优秀的战损比，足以证明徐将军在战场上的可怖。而敌人，如果按照先前推测共有一千多一点的战士人数，目前已去三百余人。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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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洲抬起头，问：“敌方阵亡人数接近了三成，敌人的士气已经被扑灭了大半吗？”


    “是，也不是，”徐将军凝重地用手指点了点坤舆图上的山寨，“之前鸣金收兵时，敌人的战士看起来的确开始偃旗息鼓，但没过多久，他们又在尝试发起夜袭——据我推测，应当是因为寨内还有他们的家人，他们为此无法被立刻磨灭斗志。”


    “既然这样，那便可以考虑劝降。”游万洲道。


    徐将军摇了摇头：“不行，我试过，没有一人出来投降，除了对家乡的保护，他们也对鸣县官员与朝廷十分厌恶，并且寨子内还有指挥作战的首领作主心骨，劝降这条路行不通。”


    “嗯……我明白了，如果家人在我们手上，或许他们还有可能投降，但家人在内，仇人在外，反而会让他们更加有斗志。”


    “就是这样，所以殿下，我们现在只能啃下这块硬骨头了。”


    商讨战场作战细项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惠芷玉在一旁听得上下眼皮都忍不住打架，靠在游万洲身上努力强忍自己的哈欠。她的目的已经达成，而战场指挥本就不用她管，此时心思已经飞到天外。


    他们是打算通宵吗……一般而言次日一早就要擂鼓攻城，精力不济的话可怎么办呀。徐将军身负重伤，现在更该好好休息才是，算了算了，作战事关百姓民生，是最重要的一等大事，也能理解啦。


    不知不觉，耳边的喧嚣逐渐平息，惠芷玉困倦地脑袋一坠，忽地惊醒，睁开眼，徐将军卷起坤舆图说：“既然没有其他问题，那殿下您就和惠小姐去休息吧，现在已经很晚，天就快亮了。”


    “好，将军你也是，明日一早我就派一队人护送你回城治疗。”听着游万洲结束对话，惠芷玉抬头对上他无奈的眼，他还是放柔声音：“安安，还能走吗，要不要我抱你去隔壁营帐休息。”


    “嗯……”惠芷玉困得已经顾不上外人还在，勾住他的脖颈埋在他怀中，感受到一只有力的手臂托起自己膝弯，她直接靠着游万洲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似乎梦见游万洲咬着她的耳朵，带着点尚未消解的怨怒，将她放在榻上脱光衣物蹂躏了一通。温度、触感都真切得吓人，惠芷玉睡醒睁开眼时下意识摸上自己前胸，衣服还在。


    是，是梦啊……她都说不清自己究竟是遗憾还是放松，看着帐篷粗陋的天顶，撑着自己慢慢起身。在这般动作下，胸前逐渐显出了某种痛感。不对，是梦吗？！


    惠芷玉连忙左右巡视，游万洲根本不在帐篷内，好在这些异常可以忍受，她穿上鞋撩开帐篷帘布。


    屋外已经天光大亮，似乎能闻到远处战场的火味。两名士兵守在外头，交错抬枪挡住她的出路。其中一人朗声道：“殿下有令，前线危险，为了保护小姐的安全，需要您在战争结束前一直待在帐篷内。”


    啊，难怪昨天在徐将军面前他什么都不答应，原来根本就没死心。惠芷玉扶了扶额，说：“好吧，那你们去给我拿点吃的，我饿了。”


    算了，不跟他计较，反正现在已经到了战场上，只要他来指挥，其余都随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