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明达、程烈星、秀姈三人策马疾驰，赶在关城门之前，离开了夔州城。


    奔出一段距离，在岔路边上，三人匆匆道别后，随即背道而驰。


    伍明达扬鞭策马，前方是望月客栈，但她无心再进去叙旧，只得匆然离去。


    清崖洞山顶的瀑布倾斜而下，石阶上，依稀可见有几个人影。


    再过几里就过了夔州界，忽闻后方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伍明达小腿轻夹马腹，让马儿跑快些。


    她的正前方是剑门关，翻过剑门关，再过蜀道天堑，就可进入蜀地。


    蜀地四面环山，易守难攻，追兵见势说不定能知难而返。若调转马头南下入黔，再从黔州进入云南，一路掺杂的未知变数太多，不知前方又有什么在等待她。


    丁云舒她们应该还在艰难拖延，不知情境如何，伍明达一咬牙，双手扯住缰绳，□□的马发出一声嘶鸣，一人一马身披夜色，向黔州疾驰而去。


    三十里开外有一家驿站，只要能尽快抵达驿站，就能暂时喘息片刻。


    通过石桥，是一条仅供一架马车同行的路轨，周边都是些细瘦树丛，如果藏在这里，则很容易被人发现而暴露行踪。


    伍明达夹紧马腹。


    这匹马儿是年前她和狄蛮儿一路去马市买来的，狄蛮儿不仅锻造兵器在行，也是识马的好手，当即挑了匹从西域进来的黑枣马，虽是匹烈马，但若将它降服，今后就只忠她一个主，建议伍明达买下来。


    伍明达被狄蛮儿说得动心，奈何带的钱不够，脑子一热，东拼西凑买下了这匹黑枣马。


    她牵着马走在大街，一路上马儿倒温顺，并未发狂，伍明达以为马儿有灵性，与她心意相通，登时脊背挺直，仰起脖子，得意洋洋。


    突然马儿后腿一蹬，腾空一跃，差些将她绊倒，接着又撒腿狂奔，她与狄蛮儿合力拉住缰绳，才将马儿稳住。带回家后，伍明达又是每日给它割来好的草料，用马刷将它擦得油光水滑，又带它去林野驰骋，日复一日，马儿逐渐与她亲近。


    马儿的前蹄蹬地抬起，伍明达拽紧了缰绳后仰，又随马蹄的落地重新坐正。


    伍明达的心里也随着起起落落，忙道：“马儿啊马儿，我花高价钱买下你后，从没有叫你挨饿受冻。这是最要紧的关头，你可不能让我白白葬送了性命。”


    前方有一片密林，枝繁叶茂，是个隐匿的好去处。


    蓦地两旁上百支箭矢齐发，向伍明达射来，伍明达挥剑扫开了暗箭，沿路散落着无数的箭羽。


    马儿从一堆插在地里的箭上跨过，一群蒙面的人从林中钻出，四下围住伍明达。


    伍明达诧异少倾，这群人来路不明，竟然在她可能经过的地方都设有埋伏，果然张员外贼心不死，一直在跟踪她们的行迹，意图杀人灭口。


    而后她又迅速冷静下来，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为首的威胁她道：“交出来，放你一条生路。”


    伍明达以为这群人知道了她身上携带的秘密，于是装作不知情，“你们找错人了，我一个穷游的剑客，身上能有什么值钱的？”


    为首的却不着她的道，逼问道：“别说那些没用的，交出来，否则我就杀了你，让你暴尸荒野！”


    伍明达抬起左臂，剑往臂弯一划，“没有就是没有，这等莫须有的罪名，我可不背！”


    为首的剑尖对准她，“不知好歹，休怪我们不客气。”


    一群人纷纷亮出刀剑，缓缓向伍明达靠拢，形成合拢之势，企图困住伍明达，有人上前欲拉住她的马头，伍明达不由分说挥剑砍去，当即削掉那人的手臂，顿时血流如注。


    伍明达脑筋一转，向后抛出一个核桃般形状的东西，道：“东西我扔了，你们要是想要，自己去捡罢。”


    天尚黑，众人没有看清伍明达扔来的是何物，以为是□□，立即散开了来，等了一会儿，没有半点响动，才反应过来是上了她的当。


    彼时伍明达已然策马离去。


    临走前，她特意准备了几个真核桃，以备不时之需，想不到此刻居然派上了用场。


    为首的点出其中二人去捡核桃，其余人继续追逐伍明达。


    众人扬鞭策马，追上伍明达，为首的在她背后大喊：本想留你一命，奈何你断了我兄弟臂膀，只能先取你首级！”


    “要想取你奶奶首级，还需等五百年再说！”伍明达直接翻身下马迎战。


    她足底腾空冲向前去，一把剑连劈带扫，割裂几人的颈脉，为首的见她身手不凡，如果与她继续耗下去的话将得不偿失，于是食指拇指组成个圈，放在唇边准备吹哨求援。


    伍明达侧身一翻，双腿夹住他前面一人的脑袋用力向后一带，那人不堪重负，后脑勺着地的同时，伍明达飞剑刺穿为首的后胸，随后转过身来，两臂抱着他的脖颈一运力，只听骨头脆裂的一声响，伍明达拧断了他的脖子。


    伍明达从尸体身上拔出剑来，血珠顺着凹槽滴在地面，滚上了尘土。


    她扫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惹你姑奶奶，不自量力。本想着积点德，少杀生的，奈何给过你们机会，你们不要，正好让我的剑开光。”


    她脸上沾着血渍，阴恻恻地盯着还活着的那几个人，“既然开了光，那我想杀多少杀多少。”


    侥幸活下的几人自知不是她的对手，且群龙无首，皆扔下刀剑落荒而逃。


    伍明达掏出小弩，对准几人的小腿，分别射出冷箭，几人随即跌倒在地。


    伍明达抓着其中一个人的头发，逼他抬起头，“你们在找什么？为何陷我于不义？”


    那人声音带着哭腔道：“姑奶奶，你大人有大量，我们也是受人所托，求你别与我们计量。其实在你们回夔州城后，一举一动，全在我们的监视之下，张员外料定你们会提前出逃，于是派我们拦路阻截，并撂下话，无论你们说与不说张小姐的下落，都不会让你们活着离开夔州。”


    伍明达顿悟，枯井下的兵器库果然与张府有关，寻找张若谷不过是个借口，醉翁之意真正在于做掉她们几个知道真相的人。


    还好方才她留了一嘴，没有吐出与《龙泉十三式》相关的话，否则又要生出多余的事。


    她问：“听你们口音，像川蜀的，跟朱老板来的？”


    那人支支吾吾半天，“我们只是收钱做事的，老板要做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啊。”


    伍明达举起剑，佯装要刺他，那人立刻求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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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听说，听说，朱老板趁此次迎娶新娘之便，将一批重要的物件运往成都，但运的究竟是何物，我们也不清楚。”


    伍明达心想：“或许是有人私自炼造兵器，准备将其运到蜀地。朱老板是富商，迎亲时携带丰厚的聘礼，自然不会引人怀疑；张员外原本是富豪，因捐官得了个员外的虚衔，给女儿备下充盈的嫁妆，也在情理之中。沿途再贿|赂些守城的士兵，这样就不会仔细查看，兵器就能悄然实现转移。”


    伍明达手一挥，喝了句“滚!”


    几个人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伍明达未有停留，一面忧心着秀姈和程烈星的安危，一面径直赶路，又疾驰了将近百八十里，天已大亮。


    好在这条道上没有遇上伏击，伍明达到达一家客栈，她将马绑在客栈外，进去喊了几碗水和一碟花生，搁下一两银子，叫小二牵马进厩，给它喂些草料，又朝店小二要间房。


    小二抱拳，略表歉意道：“对不住，客官，今日的房已经满了。”


    “满了？”伍明达不信他的话，“我来时看还有几间房没有亮光，分明是空的。”


    “前有一位贵客早些预定了几间房，说是今夜晚点时候到，这下估摸着快到了。”小二回头看了眼天色，顺势向她递了个眼色。


    伍明达终于反应过来，环视驿站一圈，发现这些歇脚的与寻常的赶路人不同，他们低头不语，也未动面前的饭菜，隐约带有一股杀气。


    “我另找住处去。”伍明达起身，在桌上放下几个铜板，走出客栈，解下马的缰绳。


    小二一手往桌上一捞，铜板就全在了他的手里，他送伍明达出门，并小声提醒她道：“出门向东再走三十里，有个叫梨花村的地方，那里面有落脚的。”


    伍明达抛下句“多谢”，立刻上马离去，走前还听见一阵桌椅磕碰的声音。


    那店小二见惯了江湖事务，早知道有人在这里提前埋伏好，要来个瓮中捉鳖，他不想客栈被搅得天翻地覆，染上血腥气，打扰了生意，所以提醒她赶紧走。


    奔走了数里，伍明达跳下马，对马儿说：“马儿啊，你可知那驿站里全是些江湖高手，前些年是我荒废了光阴，学到的这点功夫对付山贼匪棍尚有余力，我如今摊上大事，命悬一线了，你不要管我了，往前跑就是，你若是跑掉了，记得回家的路，就回去。要是没有回去，待我练成了绝学，再去找你。”


    马儿似是听懂了她的话，一路向前狂奔，伍明达摸进密林，趁着月色走入莽莽荒原。


    密林中的林木仿佛都长得一样，她在密林里打转，走一圈，又回到了她打上记号的地方。


    脚下一滑，她滚进了一座坟地。


    坟地堆立着无数荒冢新坟，挂着白森森的清明，长满了荒草，几簇幽蓝的鬼火在黑夜中闪跃。


    伍明达的心几乎悬到了嗓子眼，内心不断麻痹自己：宁宿荒坟，不住破庙。


    况且埋的都是死人，见了我，指不定谁吓着谁。


    远方貌似有啼哭传来，混着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近。


    伍明达躲在一方新垒起的冢后，听着哭声逐渐靠近，脚步声却在她前方停下。


    脚步声渐渐远去，伍明达才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