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渊陆陆续续与刑部拉扯了许久，隔上两日便被叫去配合调查，顺带着一同对账，原本姚渊以为户部的明账好做，也没多上心就自个儿按照流程签了字，到头来却发现其中不少漏洞，他摸不明白，但名字是他批的，甚至还有些账单的形成日期在他入职之前，也一并批了。


    问他为何这也能批，依旧是不知道。


    姚绥远在姚渊被叫走之时，便去找了苏君钰。


    “苏大人啊，您这不得救救犬子？人是你提出送去的，届时莫要牵连于您。”姚绥远看着苏君钰稳如泰山，自己则焦头烂额。


    “当年我举荐姚渊是因为你们与姚尚书乃是一家，想必也有姚尚书那骨子较真的细致劲儿，谁知姚渊这点事也做不明白？”苏君钰撇去茶盏上本就没有的浮沫，轻轻地饮了一小口，然后微微合眼，似乎在细细品茗。


    苏君钰一副皇上不急的模样，倒显得姚绥远像热锅上的蚂蚁。


    苏君钰只吊着姚绥远一会儿，毕竟他两个谁也算不得干净，当年放出谣言陷害人的事情明面上是姚绥远做的，绑架了自己女儿陷害自己外孙女，实际上只是苏君钰为了防止张明贤来了梁溪做官，届时旧事重提说他苏君钰的儿子只是莲花县的逃兵，弃莲花县百姓于不顾。


    自打张明贤在梁溪这几年，他隔三差五便三令五申，让苏皓夹着尾巴做人，若是叫人将旧账翻了出来，不光苏皓那个九品芝麻官做不成，他这个中书令也一世英名尽毁。


    若姚绥远不管不顾，将这事儿揭露出去，谁也讨不了好，何况周文也是他杀的，姚绥远明知他不会留活口却将人送出去，又传信告知周文方向，摆明了就是借他之手将周文灭口。


    还说周文跟了他几十年，定然不会又事，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保密的。


    苏君钰最终还是答应了姚绥远，但他也没有给姚绥远个准信。


    姚渊在户部和刑部的监督下，将每一笔账单再次核对梳理了一番，竟然上任不过一年出头就有了二十余条错账，差额竟有上百万两。


    宋寒声让谢凌云将此事告知姚崇正，毕竟是户部的人，到底该任何做得看姚崇正的建议。


    谁知姚崇正只甩出了一句话，按照大宣律法办，若是失职当如何，若是贪污又当如何。


    当日，宋寒声便让人将姚渊拿下了。


    姚绥远没有等到苏君钰的动静，却先等来姚渊进了刑部大牢的消息，又得知了此事是经过姚崇正的同意的。


    竟然鼓起勇气找上姚崇正的门。


    “姚崇正！按照辈分，渊儿是你的侄儿，你怎的就这样狠心，放他去吃牢饭？”姚绥远指着姚崇正的鼻子，甚至连声表弟也不愿意喊。


    此刻的姚绥远只想发泄情绪，根本顾及不了什么。


    姚崇正却站的板正，丝毫没有害怕，也没有被指责的愧疚：“按照律法，户部司的员外郎，将户部司做成了怨假错账本就是错，若是涉及到贪污更是罪加一等，此刻你应当祈求，姚渊只是做错了事情。户部的银子，烫手得很。”


    姚绥远一时间被怼得哑口无言，为了最后一丝颜面，他没在地上打滚撒泼。


    姚绥远为了姚渊，几乎所有法子都想了，最后又找到谢凌云，请求谢凌云让他见见姚渊。


    原本为了防止串供，是不允许见面的，但姚绥远又只有个独子，谢凌云念着法理不外乎人情，于是得了宋寒声的许可后，最终让姚绥远与姚渊见上了一眼，当然他们也在隔壁听着。


    姚渊见到姚绥远的一刹那，整个人激动地颤动起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爹，我就说我不是做官的料，你非得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地让我上，这下好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进了大牢，你说我委屈不委屈？”姚渊看着姚绥远，不由得责怪起来，原本他只是混，也不是什么坏人，怎么的也轮不到蹲大牢的程度。


    “渊儿，此话怎讲？”姚绥远问。


    “我刚一过去，就连着批示了好几本账目，底下人和我说只不过是个流程的事情，谁知就这陆陆续续的出了岔子，我哪里弄得懂账目？还不是学了大半年才勉强看懂些。”姚渊擦掉脸上的泪，谁知止不住的又涌了出来。


    “如今出了岔子，可不是就揪着如今做这事儿的人？前一个身子不好致仕，且不说找不找得到人，还活不活着都是问题。”


    姚绥远此刻好生反思了一番，是不是从一开始他就错了，非得逼着不愿意当官的姚渊进去，从没有考虑过姚渊是否适合，只是他一厢情愿，自己没有比过姚崇正，便想着让自己孩子完成自己愿望，可姚渊本就不是做官的料子，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姚绥远将自己找过苏君钰的事情悄悄凑到耳边告诉姚渊，让姚渊安心在大牢里等着。


    姚渊得知此事，突然就没有那么伤心了，凑到姚绥远耳边：“谢谢爹。”


    这节的对话二人极为小心，隔壁听墙角的谢凌云等人忽然发现声音断了一小会儿，直到恢复声音只不过是普通的寒暄。


    “爹，多谢你来看我，想必废了不少心思吧。”


    “渊儿，我只有你一个孩子，你要好好的。”


    ……


    于是姚绥远在一步三回头中不舍地离开了刑部大牢，整个大牢又回到了那种寂静无声的模样。


    姚渊觉得自己每一秒都极为难熬，他好想回家，好想做回原来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摇骰子、赏花、看美人。


    但此刻他回不去了。


    只能等，看看姚绥远能不能有什么主意，只能寄希望与苏君钰能靠谱。


    苏君钰明面上答应了姚绥远，实际上并没有动静，只留下焦头烂额的两人苦苦等待。


    姚绥远不便再次麻烦刑部，自从见了姚渊后又回到了之前的模样，如今空旷的房子里只有他与夫人二人，他心里不好受，姚渊的母亲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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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十月怀胎的孩子从小远门都没有出过，整日以泪洗面。


    “你就说，你为何非得要他做官？渊儿是那块料么？他就算是在家一辈子，我们姚家也供的起。”


    “夫人莫说了，我错了还不行么，这些日子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姚渊不在家，姚家的矛盾都激化了，二人不断的吵架，又是甚至险些动手，但姚绥远虽说无甚本事，但到底是读过书的，最终还是没有真的动去手来。


    姚渊落狱的消息不胫而走，就连不关心朝政的姚华年都知晓了。


    这日，姚华年晚膳时心不在焉，姜樾发现了，便问姚华年发生了何事，姚华年这才告知是姚渊入狱了。


    她对姚渊没什么多的感觉，甚至有些唏嘘，因为从东望到梁溪这个路上，她惊讶于自己还有个父亲，整个人处于接受或者不接受之间浑浑噩噩的，印象里姚渊还是个挺温和风趣的人，总觉得他不像坏人，却因此进了大牢。


    姜樾搞明白了，但是她也不便安慰姚华年，因为在她的理解中，只要与钱相关的岗位，确实风险也高，况且抓人大多是跟着岗位抓的，哪怕是前一个人做的事情，问责也问的是如今在岗的。


    于是姚渊这般清澈愚蠢又不够仔细的，翻车是迟早。


    “娘亲莫要想了，尊重他人命运，好生吃饭，叫人打搅了用膳的兴致可不好。”姜樾好生安慰了一番姚华年，到底是古人，虽然她不愿意认姚家的人，但一脉相承的亲缘叫她依旧放不下。


    不过好在姚华年与其没有感情，安慰了一番想通了便将此事抛下，放到一边。


    不过姚渊这事儿到是让姜樾想起了张明贤，他似乎也不像是能转着弯随机应变的，就他那耿直的性子，真的适合在朝廷么？


    于是姜樾揣着疑问饭后去了张明贤家，将张明贤找了出来，又找了个没有人的茶馆，将这事儿与张明贤好生探讨了一番。


    谁知张明贤却说，若是他，刚入职时便会摸清楚户部司的职责与各部的交际，绝不会乱签一个批示，姚渊之所以被翻了出来，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他对于公务不熟悉，且在入职之初便什么的不知道，由着人说什么便是什么，那如此一来祸患可不就在他那儿了？


    姜樾听完张明贤的论调，放下一口气，虽然他瞅着呆，但这股子求真务实的执着劲儿，应当无碍的。


    起码他所做所为皆是有理所依，有事所证。


    于是姜樾坐到张明贤跟前，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他一杯。


    “没想到我们张大人还是有法子的，我都怕你那单纯劲儿，什么时候会栽跟头。”


    “阿樾啊，你这就操心的太过了，我只不过是按照事实做事，算不上什么法子，若真的与姚渊一样了，阿樾定要常来探望我。”说罢张明贤食指往经验鼻梁一勾。


    “别闹，鼻子都被明贤压塌了。”姜樾捂着鼻子，转过身背对着张明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