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大人！”


    梁飞听闻身后传来的声音，猛地一回头，却见谢凌云立于门前，也就是方才那些事情都叫人听到了，正错神之际，宋寒声也打角落里转出来。


    梁飞瞥见宋寒声的衣袍心道不妙，想要逃离，双脚如灌了铅一般不听使唤，整个人直直下坠，跌到地上，狱卒得了谢凌云的指使将牢门打开。


    梁飞还挣扎着，试图做最后的负隅顽抗，但最终未果。


    “嘭！”的一声巨响，梁飞如一滩烂泥被丢到谢凌云等人面前。


    刑部的人发了狠，不服？那就抓起来。不配合？那就打一顿。


    况且当着刑部尚书的面儿，也不得消极怠工，自然强势些。


    梁飞趴在地上，强迫自己抬起头，似乎可以缓解狼狈的现状，可仰视这居高临下的几人，狼狈模样更甚，漆黑的眸子悠悠一转，浮上几丝愤懑，逐渐变得凶狠起来，他替梁闻道做了那么多事，甚至到此刻还不惜装疯卖傻，熬过不少刑部细细碎碎磋磨人的刑罚，就等某一日他将自己捞出去，这一连几日，梁闻道连递个消息的人也没有差遣来，一句安慰的话也无。


    梁飞“迷失”了许久在神志在撞击中恢复过来，他缓缓从地上试图爬起，双膝的剧痛让他拼尽全力也无法站起，只好继续伏在地上。


    一时之间，所有的委屈、不甘同时迸发出来，左右而今暴露了，你若不仁，我便不义。


    梁飞咧开嘴,低下了许久没曾屈服的头颅，将声音压在泥土里，发出低沉的闷声。


    “哈哈哈哈！”


    “梁闻道，呵！”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宋寒声听到了那个推测许久的名字瞳孔微动，由着一直没有人证便让谢凌云暂且搁置，为了避免自己误会好人，宋寒声还是再次询问梁飞，并着人记录口供。


    “你说？梁闻道？是哪位梁闻道？”


    谢凌云听着这名字总觉得熟悉，但毕竟他公务基本只在刑部，对于旁的部门虽然知晓职责是何却也不大了解其人员构成，但宋寒声眼里的变化他记着，估摸着是哪位同僚。


    当今陛下最忌讳的便是同僚之间因利益互相戕害，但如齐恒之与宋寒声这般打嘴仗的便当个乐子瞧着也就罢了。


    “自然是当今工部侍郎梁闻道梁大人。”


    说罢梁飞自嘲般的笑着。


    “呵……”


    宋寒声理了下衣摆，靠着狱卒搬来的椅子顺势坐下，俯视梁飞，正色问：“你可知污蔑朝廷命官是何等大罪？”


    “我怎会不知，左右又不是没犯过，何况这次句句属实，怎得倒是没人信了?”梁飞将头埋在臂弯里，整个人似一条长虫在地上抽动蜷缩着，又长叹一口气，“我跟了他，十余年了，想不到啊……”


    谢凌云大步上前，半蹲在梁飞身侧，一把拽起他的头发，强迫他仰起头来：“那张明贤与那妇人，有何纠缠？”


    头顶的剧痛让梁飞一时间嘴歪眼斜，努力挺起身体将头往后仰用来缓解头顶的疼痛，梁飞一脸看白痴的申请瞧着谢凌云：“能有什么纠缠，不过是某人想要做好人，见那妇人发狂想要以刀杀我，被某人阻止了，那妇人刚失了孩子没想开，自己扯过刀抹了脖子。”


    宋寒声：“所以？人不是张明贤所杀？确是自杀？”


    梁飞极为不耐烦：“我既然已经告诉你们了，絮絮叨叨问那么多作甚，怎么可能是他杀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不会用刀！”


    这话一落，现场顿时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都气息一凝。


    只余下梁飞看着众人：“哈哈哈哈，别告诉我，你们没有发现？”


    谢凌云越看梁飞的嘴脸越不顺眼，顺势一掌往地上一拍，梁飞再次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叫你话多！”


    宋寒声制止了谢凌云的动作，给梁飞一个小小教训即可，只要犯人配合，宋寒声也懒得动些闹脑筋，只让梁飞老实交代，梁飞磨磨蹭蹭许久，最终不紧不慢爆出不少关于梁闻道的秘闻，如强抢民女、挪用公产之流。


    宋寒声让人将记录下来的口供递到梁飞面前，梁飞二话没说，便将自己手印按了上去。


    作罢这一切，众人准备离去，梁飞却请求道：“届时，能否将……梁闻道府里一位叫芸娘的女子找到，我想与她见一面……”


    “呵忒，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女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狱卒一脚往梁飞心口踢去。


    梁飞猛地抱住狱卒的腿不管不顾，直接落下豆大的泪滴，落在地上还冒着丝丝热气，哀怨地祈求到：“求求大人了，芸娘是我妻子，我想见她最后一面。”


    梁飞生怕旁人不信，在自己衣服里头四处翻找，最终在里衫的夹层里找出一张泛黄的婚契，看上去是有许多年头了。


    宋寒声本欲带着人准备离去，却不料横生这一遭，又接过那张婚契，赫然写着昌平二十三年，果真是一张上了年头的婚契，不由得生了恻隐之心，最终还是顿了脚步。


    “本官答应你。”


    宋寒声带着谢凌云出了刑部大牢，整个人直开始犯困，伸手微微掩住自己连着打了三个呵欠的嘴，眼角余光扫向谢凌云：“今夜这出戏，怕你一人是唱不了吧。”


    谢凌云俯首作揖：“到底是瞒不过大人，这法子是姜樾娘子出的，不过到底有效，也没有浪费这一番功夫了。”


    宋寒声只白了他一眼，道了句：“不合规矩！以后不许了，省的遭人闲话。”


    届时到说他这刑部风水不好，牢里头闹鬼，他是不是还得破例请人来驱邪？里头不是还关着几个造谣生事的道士？


    次日，谢凌云等到宋寒声便问可有将最新的证据呈上去？可能放了张明贤？宋寒声却没有说话，只交代他带着刑部的腰牌，去梁溪的钱庄查查仵作近日的入账可有稀奇，还特意交代需得亲自行事。


    谢凌云揉了揉额角，稍加推测便知宋寒声这是在怪他与姜樾合谋一事未与他禀告，向来刑部断案外人不得插手，姜樾到不止是外人，还非任何朝廷官员，于理不合也就罢了，若是让旁人知晓了，必然会影响到刑部的声誉。


    梁溪地域内，大大小小钱庄都数不过来，若是挨个挨个去问，着实是个大工程，谢凌云无奈，跑呗。


    宋寒声将梁飞的证词捅到了昌平帝跟前，昌平帝瞧得脸色发青，不由得大呼出“岂有此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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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便喘着大气，身旁的白胡子公公在一旁，木着神情，赶忙跟到昌平帝跟前帮他顺着气安慰着。


    “宋大人只管去查！工部竟然连重建的灾银也敢克扣，他梁闻道好大的胆子！”


    昌平帝生怕宋寒声一旨口谕无法服众，又颤颤巍巍的提笔写了道手谕交给宋寒声。


    宋寒声接过手谕踏出御书房的大门，长吁一口气，他向来知晓朝廷中多多少少不算干净，他宋寒声审那么多案子也不少特殊时期动用私刑的，却不料竟然有人连旁人救命的钱也贪墨，甚至指使梁飞杀了钱禄。


    虽然钱禄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因此死于非命置天理、王法于何处？


    梁府。


    表面上只是一处不过四进的宅子，与梁闻道官职也相当匹配，算不得奢华，宋寒声叫人悄无声息得围了梁府，便带着两三人进去了。


    宋寒声叩响了梁府的大门，小厮瞧见宋寒声刑部的官服，忙不迭地的进去通传，梁闻道亲自出门拜谒。


    “哪里来的风，把宋大人出来了？”梁闻道笑眯眯的模样，颇有一副文人气质，实在难以叫人相信他暗地里做的那些腌臜事儿。


    宋寒声没有说话，只掏出了昌平帝的手谕，往梁闻道眼前一展。


    “陛下的意思，想必梁大人看见了，还请梁大人配合。”


    梁闻道略作迟疑，又笑着将宋寒声迎了进去：“宋大人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梁闻道行得端，坐得直，自然是不惧搜查的。”


    “既然如此，方才我怕刑部的人来的太多，吓着梁大人了，既然梁大人配合，那宋某也就不拐什么弯了，请梁大人将府中所有人召集到前院来吧。”


    宋寒声让人照做，不多时，前院来了不少人，仆从以及梁闻道的父母妻子小妾加起来约莫二十余人。


    待到与梁闻道确认了人都到齐后，宋寒声拔出腰间的口哨，对着门口深吸一口气便吹响了，口哨的声响击碎长空的宁静，惊起檐下一众鸟雀，刑部的衙役自门口鱼贯而入，瞬间填满了梁府的院子。


    “兄弟们，干活了，宋大人配合，可仔细这莫要伤了宋大人房中的装饰！”


    众人道了一声“是”便紧接着挨个房间挨个房间的搜查。


    梁闻道的松弛到让宋寒声摸不清状况，但梁闻道却十分放松，甚至有一遭没一遭与宋寒声搭话，宋寒声依旧笑眯眯的应和这，若非才搜查这样照理应当剑拔弩张的氛围，到真像一对友人。


    刑部的衙役一个个空着手出来，梁闻道嘴角的笑意更甚，心道：梁飞被逮时便藏好的东西，你们哪里能搜查的出来？


    相对于梁闻道的笑意，宋寒声却越来越严肃，旨意是他亲自请的，而丁酉他事后亦是着人跟踪过，确实是个普通人家，又带着画像再次找丁酉确认过画中人确实是给了他钱的人，可不是人人都能见得梁闻道这个四品大员的。


    那么梁闻道必有猫腻，梁飞所言属实的概率极大，搜不出东西，那他这一世英名算填上墨迹了。


    但梁闻道的松弛没有持续多久，直到一个狱卒拎着个枕头出来，梁闻道淡然的神情再也保持不住了，宋寒声随时关注着梁闻道，自然也没有错过着一丝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